翌日便是河神节，朝臣百姓连续三日休沐，算是古代的小长假。

不用上朝，纱芊碧乐得清闲，在宫内赏花观景，玩得倒也惬意。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国子监的事件正在持续发酵。

民间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流言蜚语已经传入宫中。

假期最后一天，纱芊碧在宫阙园林间闲逛，侍卫远远跟随。

她不喜欢被尾随的太近，除非能与自己聊天的亲近之人，比如小翠、哈仕奇或者卓吾宭……。

正行走间，隐约听见不远处一对宫女的谈话。

其中一人嬉笑着道：“听说皇后娘娘民愤极大，仕子们血泪控诉……”

另一人也很八卦：“我也听说啦，说她倒行逆施、骄奢淫逸……”

纱芊碧越听越诧异。

你们说的这是我吗，老娘啥时候夜御三十美男啦？

二人边聊边偷偷窃笑，添油加醋讲得不亦乐乎。

她们越讲越离谱，纱芊碧实在听不下去了。

想起出宫时，怒喊口号的人群，不禁又头大如斗。

她现身出来，不解地询问：“你们都是从哪听来的流言？”

宫女本来正饶有兴趣地乱嚼舌头，一抬头猛然发现，皇后娘娘本人居然就在旁边偷听，登时当场吓尿。

此刻她们才想起，那些关于皇后娘娘如何凶残的传言。

身子瞬间开始不停颤抖，害怕被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二人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磕头请罪，额头敲在地面上“咚咚”作响。

很快脑门便已一片淤青，隐隐有流血的迹象。

但她们完全顾不上理会，只是拼命哀告求饶。

“饶命啊！奴婢知错啦……这些都是虚假消息，奴婢若再听到，必然咒骂污蔑娘娘的宵小，呜呜……呜……”

另一个也哭道：“夜御三十猛男什么的，必然都是编的，就算娘娘再怎么龙精虎猛，一对三也就是天花板了，怎么可能三十余人齐上阵……”

纱芊碧嘴角一抽：你这是在变相骂我吧？

“求娘娘开恩！饶了奴婢们的性命吧……”

纱芊碧懵逼，谁说要杀你们啦？

宫女磕头如捣蒜：“奴婢该死！娘娘宅心仁厚，就饶了奴婢们这次吧……呜……”

“咚、咚……”又如砸核桃一般磕起头来。

“别介！本宫不会……”纱芊碧连忙摇手，想让她们停止自虐。

她想说：别介一个劲磕头啦，本宫不会对你们怎样的。”

话刚说一半，那边已经换了卖惨的花样，开始狂抽自己耳光。

“啪、啪……”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回响。

纱芊碧被一下震撼到，将到嘴边的话都给忘了。

两人扇的嘴角全溢出血来，她看着都觉得疼，侧过头不忍睹卒，忙劝阻道：“诶……诶……就这么算了。别打了……”

本是一句让对方释怀，打消顾虑的话，但听在宫女耳中却适得其反，不啻于晴天霹雳，等于在宣判二人死刑。

因为在她们听来是这样的——

“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别打了（没用的）……”

二人泪流满面先后膝行上前，抱住娘娘的双腿痛嚎：“呜~，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奢求能够……活命，呜……呜呜……但请娘娘……给个痛快，让咱们姐妹……留个全尸……呜……”

纱芊碧：“……”

what？

自始至终，她大脑都在宕机，呆呆看着二人玩命惨嚎，心里无数匹草泥马呼啸狂奔。

你们这是做什么？

当我是心理扭曲的变态，还是以杀人为乐的碎尸狂魔？

什么我就不留你们全尸啦？

本宫有这么丧心病狂吗？

见皇后娘娘迟迟不吭声，其实是在生闷气，二人还以为她正琢磨怎么折磨自己，瞬间脑补出十几种生不如死的惨烈酷刑。

将自己吓得心胆俱裂，彻底陷入绝望崩溃的边缘。

两人的身子全都扑在纱芊碧脚边，搂着大腿使劲摇晃，晃得她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

她本能地甩腿。

“起开……唉……别抱大腿，你鼻涕……蹭我裙子上了……”

远处的侍卫闻声冲上来，如狼似虎地将两名宫女拉开，分别按倒在地。

二人以为要被拖走行刑，哭喊的更加撕心裂肺，惨叫声响彻禁宫内外。

隔着数重宫阙的太监，听着远处传来的凄厉哀嚎，吓得三人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经过御花园的宫女，提着的食盒，吓得掉落在地面，连捡都不敢捡，跑入假山后蹲在地上，紧抱着头捂住耳朵，小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

类似的场景在宫中多处上演，整个皇城都笼罩在恐怖的阴影中。

凡是听到叫声的人，无不心中惊惧，生出相同的想法——

娘娘这是又在虐杀谁呀！？

那人好可怜！

同时脑补出各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估计皇宫内外，明天就会流传出，皇后虐杀奴才的数个版本。

什么将宫女斩去四肢，仅留下一口气，放入咸菜缸中腌制。

什么将太监割上三百刀，伤口先撒蜂蜜再撒盐，然后扔到花圃喂蚂蚁，顺便当肥料……

诸如此类。

听到如此惊心动魄的讨饶声，连侍卫都流露出不忍之色，但他们还是尽职地维护娘娘的权威，沉声问：“娘娘，要怎么处置二人？”

意思是：娘娘，您想扒皮还是凌迟？

一名宫女直接吓抽，另一个则瘫软在地，身下一滩水渍，显然早被吓尿。

而且她眼神呆滞，似乎刚刚已经疯掉。

纱芊碧面皮抖了抖，心累地挥挥手：“送去看医生吧。”

侍卫不解：“然后呢？”

都看着她等待进一步指示。

意思分明是问：养好了再杀吗？

纱芊碧生怕他们误会，回头再把人给宰了，赶紧用直白的话进行诠释：“没有然后，本宫不会计较的。”

侍卫们尽皆神色错愕，那眼神分明是不信。

意思很明显：娘娘，这不符合您残暴嗜血的人设。

在你们眼中，我真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纱芊碧绝望了，又开始怀疑起人生。

侍卫们依照命令将宫女带走，纱芊碧生无可恋地将其余人都打发离开。

独自回屋，反省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自己成了这般臭大街的存在。

宫内人人畏惧自己，估计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最多听到一些拍马之词。

纱芊碧自言自语：“无法从太监和宫女口中，探知更多情报，看来本宫有必要化妆，亲自出宫一趟。”

她打定主意，决定微服私访，从百姓中间获得第一手资料。

看看自己在民众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口碑。

本来有小翠这个贴心丫头，帮忙探听消息，自己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但纱芊碧害怕小翠敲自己闷棍，不敢将其召回，是以只好亲自出马。

换上宫女的服饰，找了件斗篷遮盖头脸，再带上宫人出入皇城的令牌。

一切准备就绪。

房门口有侍卫守护，纱芊碧从窗户偷偷翻出屋子，伏身花丛之后，潜行着悄悄离开。

出了皇后寝宫，她害怕被别人认出来，尽可能拉下斗篷的帽檐，低着头只管走路。

刚拐过回廊，猝不及防下，一道同样匆忙赶路的人影，与她“嘭”地撞在一起。

二人皆跌坐在地。

待看清来人，双方不约而同惊呼：“是你！”、“娘娘！”

来者正是哈仕奇，他身后背着个大革囊，人清瘦了许多，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哈仕奇第一时间便爬起身，去搀扶纱芊碧，行动间腿脚似乎不太利索，微微有些跛足。

看来伤病并未彻底养好。

“小哈，你这么匆忙，赶着去哪？”

“小人刚从太医院逃出来，想回到娘娘身边，继续保护娘娘。”

“你伤还没彻底好吧，就别到处乱跑了，本宫不需要你的护卫。”

哈仕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哭求：“能保护娘娘，是哈某这辈子做过最光荣的事。娘娘还给小人赐姓，知遇之恩万死难报！”

“就算娘娘再赶走小人一万次，哪怕乱棒将我打死，小人化成鬼也要贴身保护您！”

纱芊碧浑身一个激灵。

这不等于是在说：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吗？！

卧槽！这还没死呢，就阴魂不散啦！

她只能委婉地做思想工作：“其实本宫很想留你在身边，只是怕你再搞出人命，你要理解我迫不得已的心情。”

哈仕奇一拍背后的革囊，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娘娘尽可放心，哈某痛定思痛，已经改练弓箭，从此再也不会打偏啦！”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胡乱射死人了。

“真的？”纱芊碧将信将疑。

但她知道，哈仕奇飞刀的铸造工艺确实有问题，而军中弓箭都是统一制式，估计射箭应该不会再出现拐弯问题。

至少，应该，也许……射不死自己。

看怎么劝也没用，总不能真让人把他打一顿，纱芊碧只好妥协。

“行吧！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太好了！”哈仕奇兴奋地攥紧拳头，雀跃过后又好奇地问：“娘娘您这是？”

“嘘！出宫微服私访。”

“好刺激，小人喜欢！”

“低调，别让人发现本宫。”

“明白！”

于是，二人互相掩护，一起混出皇城。

走到街上，纱芊碧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遇到危险，你真能行吗？”

哈仕奇自豪地撇撇嘴，“三两个敌人，哈某还不放在眼里。”

纱芊碧心中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