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清水时,王婶子就念叨“长流水,聪明伶俐”,撒果子时就说“早儿立子,连生贵子;桂元桂元,连中三元”。等
到“添盆”完了之后,王婶子便拿起棒槌往盆里搅搅,麻溜儿的念叨:“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念叨完,赵子扬就被脱得光溜溜的放进盆里,王婶子一边洗,嘴里一边叨叨着祝吉词。随后用生姜片托着点着的艾叶球儿,在赵子扬的脑门上来回一炙。
一番折腾下来洗三礼才算完了,而赵子扬早就睡着了被赵婶带回屋里去了。
看不见软软的小孩子,李清嘉又不想留下来洗碗收桌子,和王静娴说了一声就回家了。
还没跑到家,就听见一阵吵杂的人声从自家院子里传来,期间隐约还有五爷的咳嗽声。
再跑近几步就看见院门口一个老婆子坐在地上嚎啕大骂,旁边还有另外的妇人,一些人去拉坐在地上的婆子,另一些人就跟着她一起骂五爷。
五爷一个人坐在院门口,手里拿着绳子,昨晚的小偷此时正一脸耀武扬威地看着五爷,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傲娇神情。
五爷也不管众人闹得又多凶,反正就拿着绳子不说话,要是有人上前来拉绳子,他就把绳子勒紧,反正小偷发出了惨叫,那些人自会停手。
“我的老天爷,杀千刀的你捆着我儿做什么?这都一晚上了,瞧把他苦的。”坐在地上的老婆子见自家族人没从五爷手里讨到好,又开始新一轮的谩骂。
“我的儿,没了你我可怎么活——”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五爷,我回来了。”为了避免耳朵收到更多的摧残,她不得不站出来。
“嘉娘,你娘回来了么?这个事你看看怎么处理。”五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这才有了变化。
“她还有一会儿,这个事我来处理也是一样的。”
五爷点点头站在她身后开始卷叶子烟。
“你是谁家孩子,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老婆子没说话,倒是一个年轻妇人首先按捺不住发言。
“五爷,你说这是谁家的狗,不栓好跑出来乱吠,吵死个人。”
“不知道,也许是隔壁村的,咱们村里没见过。”
“小贱-人,你说谁是狗!”妇人咬牙切齿,撸起袖子就准备来撕打她。
“我一没指名二没道姓,谁应了就说的是谁呗。”看见妇人上前来撕打,她根本没在怕的,这么久了,她的大力技能早就今非昔比,对付一个妇人那简直就是绰绰有余。
五爷不动声色上前护住她,那妇人被后面的人拉了一下,立马回神过来,今天是来要人的,可不是来打架的。
“啊哈哈哈哈,都是误会,嘉娘啊,是这么回事儿。今天我从你家门前路过的时候看见这儿有个人,看这模样像是我娘家侄子,走进了一看还真是。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正准备带他回去,可你五爷说啥都不准。这不,我婶娘就急了。”
人群中走出一个更年轻的女子,正是村的张小花,隔壁村嫁过来的。
“这位大婶,你想把你儿子带回去怎么也不问问他为什么会被绑在这儿。”
“为什么,这就要问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玩意儿。我好好的儿子,看被你们打成啥样了。”说着就要嚎哭。
“你说,我们为什么会捆你。”和老人不好动手,但是踢几脚小混混就容易多了。
“哎哎——我说我说还不行嘛。还不是你娘守不住了,叫我晚些时候过来,谁知道她没安排好,被你们给碰上了,不得已就这样了。”小混混这话一出,众人哗然,还有些汉子直接坏笑出声。
“你小子行啊,以后成婚就白得这么大一闺女,养两年出嫁还有聘金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不是,大婶子,你儿子的算盘打得好啊,我要没成亲多好。”
坐在地上的张婆子被这些话气得脸色涨红,但是她也听说了,王家母女是被和离出来的,若是自家儿子真娶了王氏,其实也是不亏的,脸色慢慢又变好了,只是面色不显。
“去你娘的,老娘的儿子我还不知道,那是看王家母女可怜,这才想接进家来好生照顾,怎么到你们嘴里就这么难听。”说完也不坐在地上撒泼了。
“还不过来扶一把,以后你娘进门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张婆子见李清嘉这么没眼色,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俩人对视一眼,皆是被对方的无-耻给震惊到了,原本以为李老婆子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还有比李老婆子更奇葩的玩意。
“五爷,你去镇上衙门报官一个来回需要多长时间?”
“两个时辰。”
“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对于这种无赖,她是没本事能更无赖了,所以只能报官。
张家那边的人一听要她们要报官,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有人把五爷连拖带拽地拦下。
“都是家务事,以后都是一家人,大爷听一个小孩子的算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这么热的天,都快坐下来歇歇。”
“你个死丫头,大人的事你瞎参合什么,你娘是怎么教的,怪不得会被休,活该!这种媳妇谁家敢要。”说着就要趁乱来给小混混解绳子。
五爷打的是活结,解开的关键就是她手里的这一节绳子,所以张婆子来拉人的时候,她就默默使劲。
张混子只觉得身上的绳子越来越紧,勒得人生疼:“娘,娘,别弄了,好疼,嘶——”
“儿子,你哪里疼,娘看看。”张婆子听见儿子的惨叫,不敢乱动。
“娘,你把她手里的绳子拿过来,就能解开了。”
张混子之所以被称为张混子,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有个混子娘,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混账。
若是惹到了妇人家,他就往女人身上泼脏水;若是惹到了男人,那就回家请族人。他们张家人丁兴旺,儿子甚多,并且族长还是他表叔,摇人那是不在话下。
所以一般人看见他都是躲着走,惹不起还躲不起么,算是怕了他了。
因此被五爷抓了之后他也不急,反正天亮了他娘就会找人来就他,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死丫头,还不快把你爹的绳子解开。”这会儿张婆子已经把自己带入角色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要是再喷粪我连你一块儿捆了去见官。”
“王家族长来了。”
两拨人僵持了那么久,自然有人待不住了,想着早点弄完早点回去。可是王家两人都不是好糊弄的,根本不吃张家的这一套,还嚷着要报官,一下子就急了,让人把两家族长叫来。
“族长爷爷。”
“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族长王德元在路上时,张家那边已经有人把事儿都给他说了一遍,但是他是王氏族人的族长,又不是姓张。
“昨晚五爷抓了个小偷,天色太晚就准备今天忙完了送去的,结果您也看到了。他们人多势众,欺负我们王家没人,打上门来了。”
“哎呦,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这十里八乡的,哪个村不是连着姻亲的,拐个弯的亲戚哪里需要报官,你说说张家小子是怎么惹到你了,爷爷给你出气。”说话的是张家的族长张顺子,看着比王德元年轻许多。
“王家老哥,我也听说了。这王氏和张混子看对了眼,王氏就让张顺子晚上过来串门,许是王氏没跟丫头通气,黑灯瞎火的,这不,就当小偷给抓了。”
“你说说这么个事儿值得报官吗?妥妥的误会呀,你说是不,正好咱俩都在,省得再跑一趟了,咱俩今天就做个见证,把两人的好事成了。”
“成什么成?你们张家惯会泼人脏水,仗着人多欺负了不少人。我告诉你,我王静娴再怎么没有娘家撑腰,可我到底是姓王。你再敢多说一句,今天咱们就闹他个鱼死网破,看你们张家能落个什么好。”
王静娴属实是被气到了,都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自己安安分分开荒种地,走在道上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就怕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其几天赵大哥给她们帮忙修缮屋顶,就已经有话传出去了,所以就算没有弄完她也推辞了赵家的好意,自己咬牙顶上了。
可千算万算日防夜防的,还是会被人泼脏水,女儿果然说的不错,生活在农村,想不剽悍那都是假的。
王静娴越想越气,看向门口的始作俑者,操起地上的扫帚,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上去。
众人只知道王氏出身好,识字又会女红,嫁到里正家即便下地也是温柔娴淑的,面对婆家人那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没成想和离之后居然硬气了,还敢打人。
因为她速度极快,就算是旁边的张婆子也来不及阻止,母子俩就被王静娴的大扫帚打了好几下。特别是张混子,脸上直接被打出了血路子,一时间惨叫连连。
张氏族人只答应了过来打嘴仗涨士气的,可没答应上手打架。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竟然没一个人上前拉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