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的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消息。

山槐：你的小情人开播了，看了没。

山槐：[直播链接]。

尽渊扫了眼屏幕，手指在链接上划过，又堪堪停住。

他回复：没看。

前几天尽渊花费了不少时间，断断续续地将乔辞第一次直播的内容全部看完了。然后他意识到，乔辞对于他的了解，大概仅限于副本中那段名为[鬼王的回忆]的游戏CG，根本称不上什么“仰慕已久”。

再加上乔辞奔放的直播间名字和纸人前夫，他莫名感到有些烦躁。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所以在收到乔辞的开播提醒之后，尽渊犹豫着，迟迟也没有点进去。

山槐：快看啊。

山槐：你别说，还真挺有意思的。不知不觉我都看半小时了。

尽渊：没兴趣。

山槐：哈？

过了五分钟，又恍然大悟般地发过来一条：我知道了，你该不会还在为乔辞直播间的名字吃醋吧？

尽渊眯了眯眼睛，冷着一张脸打字：不可能。

刚发出去，山槐的语音直接拨了过来，“这位少爷您也稍微了解一下网络好吧，直播间的名字那能当真吗？我还见过一个猛男主播叫“甜心小奶莓”呢，就是个乐子而已。”

尽渊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略有松动，“他还有个去世的前夫。”

“前夫？那肯定是直播效果你懂吗？我给你查过了，乔辞就是个普通新人主播，在原本的位面只有18岁，在他们那里算刚成年，怎么可能就丧偶了？大概率是开玩笑的。”

尽渊冷着一张脸，“不好笑。”

“你觉得不好笑但是很多人都觉得好笑啊，主播要想生存，流量才是王道。”

“好了，难道你就要这样放弃吗？”山槐见尽渊没说话，谆谆善诱，“不管怎么说，乔辞可是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了你。渣男那都是为了求生卖队友不眨眼，哪有舍命救第一次见面的人的。要我说，乔辞就是个恋爱脑，你要是不管他，还不知道会被谁骗去卖了。”

尽渊的呼吸微微一顿，不禁回忆起乔辞为他取刀时的场景。

万丈深渊，熔岩滚滚。少年握着银色锁链，白皙修长的手指鲜血淋漓，但眼里却是云淡风轻的笑，像一朵染血的花。

山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乔辞善良，又好像缺根弦，如果不管他，让他遇到什么居心叵测之徒……

“知道了，我有时间的时候会去看一下。”

尽渊垂眸，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没事的话，先挂了。”

他把通讯器随手放到一边，点开了直播网站，从关注列表里找到了乔辞的直播间。

还没来得及打开，尚未挂断的通讯器里传来了山槐的声音，“看着吧，尽渊这小子早晚要栽，你们输了哈哈哈哈……我靠怎么还没挂啊。”

屏幕闪了闪，随即通话被挂断。

尽渊：……

他忍了忍，暂时没有找山槐算账，点进了乔辞的直播间。

黯淡的天光笼罩着城市废墟，满目荒凉。

空气中浮动着细密尘埃，碎石瓦砾散落得到处都是，几根枯黄的杂草没精打采地从石缝里探出，很快又被吹来的一阵风压倒在地上。

乔辞站在人群中，穿着跟其他人一样的蓝色工作制服，但依然好看得很乍眼。他的身边站着个银色头发的少年，看起来很活泼的样子，时不时就要跟乔辞低声聊几句。

这个人，是谁？

尽渊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直播间里很热闹，在线观众已经达到了5000，弹幕刷得飞快，时不时夹杂着零星的打赏。

尽渊点开了打赏界面，在其中输入十万积分。

之前乔辞帮助了他，但他却没能给出任何回报，这些积分就当作见面礼了。

但他按下确定键的时候，系统提示却突然跳出。

【为了维护游戏平衡，给您和他人带来更好的观看效果，我们设置了打赏上限。每人每天给单一主播打赏不得超过500积分，望您谅解。】

尽渊皱了下眉，不情愿地将数字改成500，点击确定。

他想起来了，山槐说过这个网站的开发者好像不太在乎盈利，只是图个乐子。

所以主播要想从直播获得大量积分，仅仅有土豪粉丝是不够的，必须要努力提升人气走流量路线。

尽渊面无表情地拿起通讯器，定了个闹钟。

没办法，人情还是要还的，只好以后每天过来打赏500积分了。

***

“既然选择来污染区工作，就要有不怕苦不怕难的精神，区区一只鸟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还怎么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埃尔克枯燥冗长的的训话听得人昏昏欲睡，乔辞听得无聊，索性打开直播间开始摸鱼。

反正NPC看不到他的游戏面板，只要控制住表情，就不会被抓到什么把柄。

两行系统提示在此时划入他的视野。

观众[只是随便看看]进入了直播间。

观众[只是随便看看]打赏500积分。

乔辞曾经试图总结过直播间打赏的规律，这里的观众跟现实世界有所不同，大部分人的打赏集中在50-100积分，偶尔会冒出一两个打赏三五百的，但是从来没超过500。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理性消费，还是网站有什么限制。

乔辞心里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这么多观众，不太可能一次激情消费也没有。如果500是系统限定的最高值，那么观众心里就会有一把隐形的标尺，根据主播的表现打赏相应积分。

比如在遇到危机的时候，观看直播时长较长的观众打赏的积分会偏高一些，像这样一进来就打赏500积分的，还真是头一回。

乔辞心里微微一动，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这个观众的名字也有点微妙，[只是随便看看]，怎么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在里面呢？

应该还是他想多了吧，对于观众们来说，他只是个娱乐主播而已，想看就随便看了，哪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

“艾莉莎，给清洁员们分发工作设备。”

埃尔克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吩咐站在一旁的人工智能，“顺便示范一下使用方法。”

“好的，埃尔克先生。”

艾莉莎甜美地微笑着，推着满满当当的金属推车站到了玩家面前。

推车里整齐地摆放着几十个背负式喷雾器，容量大约20L。透过半透明的容器壁，能看到其中的液面几乎挨到了容器口。

艾莉莎取出一个喷雾器背在背上，“使用方法非常简单，像这样握住喷杆手柄，按下开关，净化药剂就会喷出。将净化药剂喷洒在自己负责区域的每一片土地，重复三次，就算完成第一轮净化。”

“不过大家要注意，每次喷洒之间至少要间隔3小时，这样净化效果是最好的。”

随着她的动作，一团团白雾散入空气，很快消散得不见踪影，但却留下了一股刺鼻的难闻气味。

站在前排距离艾莉莎最近的玩家尽管戴了护具，依然被波及到。他后退几步，难耐地咳嗽着，“咳咳……这个净化药剂，成分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难闻！”

“是一种名为西斯克酚的强力消毒剂，自身也具有很强的毒性。”

艾莉莎微笑着，额边的蓝色光点一闪一闪，说不出的阴森，“净化的原理，就是以毒攻毒。”

话一出口，众人纷纷跟艾莉莎拉开一段距离，使得她面前出现了一块弧形的空地。咳嗽的玩家更是大惊，顾不上许多，赶紧走到人群最后给自己灌了一瓶解毒剂。

又有人提问，“那如果我中毒了，有什么治疗措施吗？”

艾莉莎脸上笑容不减，“莫厄尼会铭记您的付出。”

玩家们：……

懂了，主打就是一个白嫖。

艾莉莎对玩家们的不满视若罔闻，分发完设备，又变戏法似的从小推车侧边拿出一摞地图来。

“我已经按照埃尔克先生的要求，为大家划分好了负责区域，接下来我会依次分发地图。请大家对照自己的编号，在明天早晨八点之前，完成对区域的第一轮清洁。”

艾莉莎发的地图囊括了整个C31区，被黑色签字笔切割成很多区域，形状和大小各不相同。每个区域上面都标注了编号。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距离deadline还有16个小时，除去三次清洁中间的6小时间隔，再除去赶路的时间，还剩下约10小时的时间完成任务。

乔辞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过，找到自己的编号时，他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两人一组的分组并没有严格按照编号的顺序，让他和16号魏眠分到了一组，但是他们二人负责的那块区域，范围几乎是其他区域的两倍。

很明显，他们被针对了。

乔辞突然有些愧疚，大概率是因为他对埃尔克的无礼，牵连了跟他一直走得很近的魏眠。

“埃尔克先生，这个分工是不是有问题。”

魏眠没沉住气，但还是维持了表面的礼貌，“我和17号负责的面积也太大了吧，能否调整一下。”

“你们两个都还很年轻，年轻人不要总想着偷懒，多多锻炼自己才能提升能力啊。”

埃尔克斜了魏眠一眼，幸灾乐祸的看热闹语气，“给你们分配这样的区域，也是对你们二人能力的认可嘛。”

魏眠还想说什么，却被乔辞拉住。

既然是探索解谜类的副本，肯定避免不了跑东跑西，又不会只在自己负责的区域里活动。他体力好，喷药剂是顺手就能完成的活儿，不是什么难事，没必要纠结太多。

而且，此刻他有一个更关心的问题。

“埃尔克先生，感谢您的苦心。”

乔辞微笑，拿着地图走上前，指向自己负责区域内一块画了黑色十字架的位置，“不过我想先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哦，你说那里啊。”埃尔克望着他，笑容玩味，“那个地方，是莫厄尼最大的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