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石林，黑夜，月光，木屋外燃烧殆尽的火堆，光秃巨石上盘睡的蛇……
一切都与白日很不一样。
“耶佩斯老爷爷他们已经睡下了。”尚嘉舒望着躺倚在壁炉长椅上相依相偎的老人家，轻手轻脚放下支棱起来的木窗户，不想打扰他们难得的宁静。
月光下的森林亮起星星点点的绿光，仿若回到了大半个世纪前，那个传说中的萤火虫还未灭绝的时候。
秦宝儿为木屋外奄奄一息的火焰增添了把柴火，让它们接受氧气后燃烧得更加充分，烈火一下子照明了两座森林的相接处。
她意有所指道：“小心些，夜晚才是猛兽的狂欢节。”
尚嘉舒和路西法一下子就看见了西部森林从中那些森绿的眼睛和南部石头上盘坐的吐着蛇杏的蛇群。
“警戒！”路西法刷的举起大剑对准那些野兽，秦宝儿却抬手将他举起的剑轻轻拨了下来。
面对路西法疑惑不已的神情，秦宝儿解释道：“小心没错，但是不能太小心了。你看，对于怕火这一本能，魔物和动物没有区别，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它们就不会攻击我们。”
说着秦宝儿做了个火把，将油浸在火把头上往两边散了散，果然，那些见火的魔兽畏惧的后退了几步。
路西法见此，手中的大剑缓缓放下了：“是。”
“记住我们来此的目的，不要为了驱赶魔物打草惊蛇。”秦宝儿说完，举起自己扎好的木柄火把，望向缓缓走来的尚嘉舒：“你们两个扎好自己的火把子跟我来，要进林子里了。”
尚嘉舒看着一旁的蛇，打了个冷颤：“这林子里都是这种东西，万一被包围了我们可讨不到好处。”
“放心，只要那只幼崽不在这里，带上火把这些魔物是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秦宝儿打样一般走在最前面，每走过一段路，黑夜便被火焰驱逐。
她甚至艺高人胆大，走得越来越靠近那些石头，那些蛇。
只见盘坐的岩生蛇蛇瞳一缩，盘起的尾巴解开后直起了上半身，看起来好像是攻击姿势。
“秦秦！”尚嘉舒担忧的举起魔枪。
却见那蛇丝滑地窜入了岩石中，速度快得连影子都窥视不到。
秦宝儿微微挑眉，尚嘉舒举起的魔枪毫无用武之地，她痛心疾首的收回魔枪：“没骨气！这些蛇真是没骨气！”
“它们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路西法道。
秦宝儿火把轻轻划过石面：“嗯。如果南部石林的魔物这么狂躁难治，策划是不可能开放的。归根结底，游戏还得让玩家考虑到乐趣，如果进来一批人就死一批，那这里别叫南部石林了，就叫Boss的大本营吧。”
“那我们之前……”
“我们之前只是运气不好，进来就遇见大货了。”秦宝儿说着继续在前面开路。
“秦秦，这个方向好像和我们之前走的不是一个方向？”尚嘉舒望着周围，虽然环境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方向总归是不一样的。
“之前那条路上所有的魔物都被蛊惑了，就连逃到这里的耶佩特也没能幸免。东南方向的路不用再去了。”秦宝儿回应着。
尚嘉舒一脸茫然：“但是你不是说路口的那条蛇没有被蛊惑吗？”
“没有被蛊惑才是对的。因为，绿魅龟是岩生蛇的天敌，单纯只对付岩生蛇的话，它又怎么会害怕……瞧，证据来了。”
秦宝儿弯下身去将火把往路边的石头上一支，只见顺着石面往下滑去。
岩生蛇半条尾巴被卡在石头里，头蔫搭搭的垂落，倒吊在石面上。
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生猛，整个石面都溅上了血，多余的血还从石面滑落汇聚在端放石块的地盘下。
秦宝儿伸出指甲，轻轻将死去岩生蛇的脑袋往上扶，就是为了让他们看见重点。
只见蛇的上半身被挖空了，位置不是蛇胆的位置还能是什么。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绿魅龟最喜欢岩生蛇的蛇胆……”
只吃蛇胆也太浪费了吧，蛇皮也是个好东西，蛇肉其实也挺滑嫩……秦宝儿正摸着下巴思考考。
尚嘉舒望着那死得透透的蛇，看着秦宝儿毫无自知之明的抓着它。
喜不喜欢什么的放在一边，只是……
尚嘉舒一脸复杂：“秦秦，你还记得，你其实是个女孩吗？”
秦宝儿茫然：“嗯？你也想收集蛇皮？”
尚嘉舒：“……”
显然不记得了吧！！！
尚嘉舒嘴角抽了抽：“算了。”她撕下自己身上的布，凑过去拉起秦宝儿的手给她擦了擦手。
秦宝儿望着自己被擦干净的手，后知后觉：“哦，谢谢。”
尚嘉舒一摊手：“继续走吧。”
秦宝儿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顺着方向，果不其然，一路都是被挖了胆的岩生蛇，那场面简直是惨不忍睹。
最惨的是，那些被挖了胆到蛇，最后还被秦宝儿用小刀子分离了蛇皮和蛇肉收集了起来。
然后……她们找到了一条小河。
点燃的火把，纤细的树枝，被串联的蛇和鱼……
真是闻者落泪，见者……流口水。
尚嘉舒含泪吃下一大串：“真香啊。”
路西法不敢碰蛇肉，只是拿起一串鱼肉轻轻撕咬。
鱼皮酥焦酥脆，撒上秦宝儿在城镇买的胡椒调味盒后，香味更加浓郁。
鱼皮焦香鱼肉没有鱼刺入口即化，惹得路西法眼睛一亮，忍不住惊呼：“好好吃！”
秦宝儿盘坐在火边，听见两人的赞美眼睛笑得像天上的月亮：“是吧，新鲜的鱼就是好吃。这蛇肉也不错，嫩得像牛蛙肉一样，我烤了三十条，怎么样要不要试……”
“不必！”
“婉拒了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秦宝儿的话，尚嘉舒还举起左手做了个停止信号的动作。
秦宝儿弯起的眉眼一滞：“……”
呜，厨子伤心，眼里都没有光了。
尚嘉舒心虚似的背过身，转移话题道：“不过说起来，走了这么远怎么还没看见绿魅龟幼崽？”
不是她不想尝试，但是一想起秦宝儿从石头里拔人家尸体的样子：岩生蛇半截尸体断在里头，被她轻轻一捏便像挤牙膏似的喷出褐色血液——
婉拒了哈婉拒了哈。
秦宝儿果然被转移了话题，一听就思考起来：“的确，一路上这么多岩生蛇，这方向肯定是没有错的……”
“绿魅龟速度不快，我们捡的蛇也越来越新鲜，它应该就在附近才对。”秦宝儿补充道。
路西法想了想：“会不会在河对面？”
尚嘉舒看着两米多宽的河，迟疑道：“乌龟，会游泳吗？”
秦宝儿：“会，吧……？”
路西法看向秦宝儿：“要过河看一看吗？”
“嗯。”秦宝儿一声令下。
三人咬着嘴巴里的肉，同时看着那漆黑一片的河流。
又休息了许久，三十几根细树枝被杂乱的扔在地下，像是铺在河边的木毯子。
秦宝儿将手上没吃完的蛇肉插回地面，熄灭了正燃烧的火堆。
“走吧，渡河。”
漆黑的河水镀上冰膜，美丽的冰晶花延伸到河的对岸。
“小心点，河下面有东西。”秦宝儿提醒道。
“好。”尚嘉舒和路西法都很相信秦宝儿，因此渡河也十分顺利。
渡过河水仍旧是熟悉的环境，南部石林千篇一律的景色足以让人厌倦。
但是这种景色带来的更深一层的影响，是那种迷茫和不知尽头的疲倦给人的心理压力。
但是很明显，这种压力暂时给不到已经吃饱喝足休息完毕的秦宝儿他们。
但是他们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秦秦……”
秦宝儿颔首。
绿魅龟的痕迹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消失还是没到这里，这一带的石头上没有那些死去蛇的影子也没有染上任何献血。
“它应该还没到这里。”
想着几人又倒了回去，沿着足迹小心搜寻竟然又回到了河边。
“难道……它已经吃饱了？”尚嘉舒疑惑地低喃。
“也可能，乌龟不会游泳？”路西法试探性问道。
秦宝儿垂眸，遮住眼中的思索。
吃饱，也可能。但是不可能完全不留下踪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很小心了，也让三个副人格帮忙追寻了……
再说游泳……没听过乌龟不会游泳的，难道这是个旱鸭子品种？
秦宝儿微微抬眸，目光所及是她们曾呆过的河对岸。
烧成灰烬的木堆，杂乱无章的树枝，吃完一半的蛇……
秦宝儿掠过的目光目光猛地一回。
“我这么大一根蛇肉呢？”
“我没吃！”
尚嘉舒被吓了一跳，大声道，同时还下意识举起手来以示清白。
秦宝儿睨了她一眼：“……没说你。”
尚嘉舒讪讪一笑：“吓死我了。”
秦宝儿回头看向河对岸。
她记得她刚才离开前随手将树枝插回地面，树枝上应该还剩下半条蛇肉才对。但是现在，那树枝还维持着之前的角度，只是树枝上却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
忽地。
秦宝儿勾了勾唇，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声音低沉：“看来我们这里有小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