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是萧北辰意料之外的。
虽然秦理时不时开玩笑会拿他和初月的年龄差来打趣，但萧北辰从未放在心上过，非他万分自信，而是对于爱情他亦没有经验，他只知道他爱她，那些言之凿凿犹在耳边，他说过他可以给她想要的自由。
但是倘若她想要的自由里面没有他呢？
这是他没有想过，甚至不敢想的。抱着花束的手不由收紧，连他自己估计都没有意识到。
初月被口中的食物有些呛到，低低咳嗽起来。萧北辰几步走过来，腾出手帮她拍了拍，“慢着些。”
“没事，”她缓了缓，仰起脸：“你回来啦，姑姑他们走了吗？”
“嗯，应该已经登机了。”
傅泽宇倚在门框上，站姿吊儿郎当的，慢慢悠悠打招呼：“你好，萧先生。”
萧北辰微微颔首，视线落在他们之间的那盘烤翅上，初月连忙解释：“是他要回国了，担心食材放坏，所以炸了送我吃的。”
萧北辰又瞥了一眼，“姑姑才嘱咐了，你肠胃弱，这些东西好像不可以多吃。”
“哦，我没有吃很多……”
觉察到氛围有点不对，初月试图解释，傅泽宇却故意反着来，神色不虞地将盘子往初月跟前一递，“拿去吧，都吃完，哥哥的手艺可不能浪费，盘子先放你那。”
“谢谢你……”
初月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就不冷不热地说：“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否则萧先生又得让助理约我，最近忙，没时间，而且高档私人餐厅咱没那档次。”说完他连招呼都没打就径直回屋去了。
这个奇怪的人。
初月一脸懵，端着盘子和萧北辰进屋，他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初月只好也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将花束放好在玄关柜上，等他换好鞋子后，才小心翼翼问：“傅泽宇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约他吃饭了？”
萧北辰淡声道：“上次他在你不舒服的时候照顾你，所以我让埃文约他吃了顿饭，表示感谢。”
“哦。”
初月应了一声，想了想，扯扯他的衬衣，声音低低道的，“你的衣服都淋湿了，要不要换下来？”
他回身过来看她，她又害羞起来，吞吞吐吐说：“我帮你准备了家居服，在那边衣柜里，我去帮你拿。”
“一会儿吧。”
萧北辰接过她手中的盘子拿去放在了冰箱，顺便察看了下里面的食材，“晚上想吃什么？”
初月凑过去跟他一起翻冰箱，“土豆牛肉可以吗？咱们也过几天要离开了，食材吃不完就浪费了。”
萧北辰翻了翻，从冷冻箱里拎出半袋鸡翅，“这个也做了吧，初月更喜欢吃炸的？”
话听着不对味儿，初月侧首捕捉到他的目光，竟然好似有点暗戳戳的幽怨，她没忍住笑，转身抱住他的腰，眨巴着眼睛问：“您是在吃醋吗？”
萧北辰沉默了一瞬，耳尖微微泛红，兀自将鸡翅和牛肉拿了出来，顺手从旁边拿了手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却并未回答。
“是不是？是不是呀？”
初月觉得这个时候萧北辰的反应好玩极了，便大着胆子缠着他问。
女孩鹿眼的水灵灵的，小巧的鼻头还俏皮地耸了耸，直让人疼到心里去。萧北辰到底没忍住破了功，放下手巾，侧首笑问：“初月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初月摸到他的耳朵，慢悠悠说：“嗯，想要不违心的回答。”
“那就是。”
他轻松一臂抱起她来，顺手将选好的食材放到格子里解冻。
初月环着他的脖颈试探问：“所以，你很介意我和异□□朋友？那样子你会不开心，对吗？”
他笑了下，不疾不徐地处理好手边的事情，抱她踱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反问：“初月觉得呢？我应不应该伤心？”
她问的是会不会不开心，而他的用词却换了，所以现在是“伤心”吗？
初月抚慰般摸着他的耳垂，继而手指游移到侧颊，轻轻捧住，“抱歉，让给您伤心了。”
“不，不用说抱歉。”
萧北辰将她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下，“你不必因为这样的事情想到道歉，只是……”
初月乖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萧北辰顿了下，叹息轻的几不可闻。
“原本以为不会有这样的情绪，现在看来我好像误判了，我必须承认我是比较介意的，就是会，吃醋。但是这个你不用担心，占有欲作祟这是我的问题，我可以自己消化。如果你觉得那些男孩子很优秀，和你有共同的兴趣爱好，聊得来的话，那么交朋友是很正常很合理的事情，不要因此而有所顾虑。”
“这样哦。”
像是在消化他这席话的意思，初月附和了一句，少许，皮孩子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故作不解地问：“那你要怎么消化那些情绪呢？如果我交往了很多的异性朋友，你怎么办呀？还是让埃文请他们吃饭，顺便感谢他们照顾我吗？那样的话会很费钱吧，私人餐厅挺贵的。”
“说什么？很多个异性朋友？”
萧北辰笑，将树袋熊一样扒在他身上的女孩支开些，长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可气又无奈，“真是个好孩子，这个时候还贴心想到餐厅消费贵不贵。”
他好像急了？
初月乐不可支，但还是装腔作势的，双手不自觉拽着他微微潮湿的衬衣面料，“你刚刚不是说让我不要有所顾虑地和优秀的人交朋友吗？学校里面优秀的男孩子很多的，长得也很帅。”
“这样啊。”萧北辰幽幽叹气，“初月喜欢优秀的，长得帅的？”
初月连连点头，更乐了，“怎么呢？您要收回前面说的话了吗？”
他清俊的眉眼含笑晲着她，等闲自若地看她顽皮，“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说的是这种。当然我的最大接受程度也到这里。”
“可是我好像不能接受你有女性朋友，淡如水也不行。”
她借由玩笑宣告自己的占有欲，霸道且无理，寸寸都是试探。她亦深知自己的可恶，可是怎么办呢？这个人，连同他的灵魂，她全部都想占有，彻底地占有。
她的生命贫瘠得就像有机不能存在的月壤，她深知自己不能供养勃勃生命，但是物质的作用力是可以牵引禁锢一颗独属于她的星辰的，不是吗？
她等待着。
“算是‘初月定律’吗?”萧北辰吻了下她的眉心，郑重说：“那好，我知道了，我会遵守且注意分寸。”
她重又开心起来，眉眼弯弯望他，少女清凌凌的眸子里全是细细密密如丝缠绕的恋慕，半晌，回吻他，一个吻轻轻落在了他好看的薄唇上。
肖想已久终于得偿所愿，但好像还不够——
鬼使神差般启唇，轻咬了下，停住，像是偷尝鱼干的小猫一般，见他并未拒绝，便试探着又纠缠上去。
萧北辰瞬间怔住，环护在她后背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两人唇瓣相贴，初月似乎从他原本沉静温和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异色，稍稍退开，眨巴眼睛懵懵懂懂地与他对视，“可以亲吗？我想要。”
她湿漉漉的眼神纯情又无辜地诉说着自己的请求，他始终沉默着没有作声，随后一手箍住她的后颈，声音轻哑的如同气音，“闭眼睛。”
两个生手毫无章法地作一场深吻，冲动莽撞，屏气敛息，像是浸在阳光正好的温暖的海水中，沉溺于情动。
许久，松开时两人都呼吸有些不稳。
初月注意到他凌乱而又复杂的眼神，眼尾泛着潮红，微启的薄唇湿润，耳朵也红的厉害，有几分被欺负到破碎的狼狈，似是儒雅端方的君子被她诱着行一场世俗贪欢，看上去脆弱而可怜兮兮。
她抿唇浅浅笑，声音低低地评价：“你香香的。”
小恶魔一样。
萧北辰窒了下，侧过脸去，声音喑哑地制止她，几不成调，“不可以这样讲出来，乖，宝宝。”
他逃避着她的眼神，不敢再直视，尽力维持着表面的沉稳镇定，僵着身子，将人从怀中移开些，松松揽着，轻抚她的后心，等她缓过来。
初月乖顺地伏在他怀中，与他相拥，指尖闲闲地在他胸膛上划动，一下一下。
外面的雨势很大，透过落地窗只能看到天地间茫茫一片雨幕，也才下午六点刚过，室内却已经暗沉沉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初月轻轻开口：“其实我以前很不喜欢雨天，一个人的时候会很孤单。但是现在有点喜欢了，就好像我们两个人被困在了一起。”
她顿了下，又补充道：“大雨把你留在了我的身边。这样很好，我现在希望雨一直下，你就会一直陪着我。”
很孩子气的话。
萧北辰将她受伤的膝盖小心护在一侧，以免蹭到，“天晴了我也可以陪着你。”
“那不一样，这样子的下雨天更有安全感。”她认真地反驳：“我看书上说我们人类保留着远古狩猎时代的基因，在晴朗的天气就容易激发斗志，喜欢外出活动，而在阴雨天气更喜欢待在家里休息。一直下雨的话，我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家里，你不用忙工作，我也不用赶eassy，这种感觉就很棒。”
萧北辰捏捏她的脸，她抬指勾住他的衬衣扣子，鬼机灵不知又想到什么，笑嘻嘻地仰脸问他：“你小时候有没有学过一则断句的故事，‘下雨天留客’的那个？”
“嗯？不记得了，初月讲给我听。”
她想了想，脑袋凑到他脖颈处，柔顺的发丝蹭到皮肤上痒酥酥的，耍赖道：“我也记不清了，我想说的是外面雨下得好大，晚上不去酒店那边了吧？留在公寓，可以吗？”
缺失的安全感让她像一只惶恐不安的幼兽，守着自己的阵地不愿冒险。
“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好。”萧北辰温声哄着人，将她的小情绪妥帖安抚好，“一直都会是我们两个人，以后都是。”
初月轻嗯了声，小脸贴在他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似是催眠，她呢喃问：“一直是永远的意思吗？如果我说我想永远你和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我幼稚或者荒唐？”
永远是多远？她才不要考虑，人总是贪心不足，或许她也可以贪心一个他。
他说了什么？他好像也说了永远。
就那么睡了过去，梦里都是他浅笑的眉眼，他温柔的情话，还有被熟悉的木质清香萦绕的怀抱。
萧北辰啊。
这个人好到让她时时觉得生活仿佛成了一场繁华的绮梦，怕沉溺不够，怕大梦终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