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不讲武德是吧？我自己私下找右右，我们自由恋爱总行了吧。”

赵擎走的时候还放了几句狠话，他的目光放肆地在云右身上走了一轮，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摔门离开。

傅砚舟刚吃了胃药，胃部还有些一涨一涨的难受，刚才又被赵擎吵的头痛。他把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云右此刻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他望着落地窗外繁华的夜景出神，灯光下两边的脸颊肿胀发红，看着倒是可怜。

傅砚舟走到他面前，云右感受到阴影仰头看他，含着泪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倔强与不甘最终变成恐惧。

他在颤抖。

“行了。”

傅砚舟确实不怎么会安慰人，他伸了下手云右抖得更厉害了，于是悻悻收回。

“看样子以后晚上还得回别墅。”

傅砚舟只是想着云右每天晚上回来赵擎就不能真拿他怎么样，倒是忽略掉原主狠毒冷酷、喜怒无常的做派。这样一句话，怎么听都不怀好意。

于是云右的头埋得更低。

傅砚舟是这样的，语气听来遗憾，实际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他果然没真的想让他回学校住。

傅砚舟本来想再看一会儿文件的，被赵擎来这么一出他都没了心思，他从椅背上拿了外套穿上：“走了。”

云右坐着没动，傅砚舟已经把灯关了，他逆着光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

“云右，”傅砚舟没多少耐心，“回去了。”

被点了名，云右这才刚回过神似地站起来。

回去的路上云右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傅砚舟以前没碰上过这种事，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偷瞄了眼，这不就一小孩嘛，瘦了点。

他刚才的语气好像是苛刻了点。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傅砚舟看云右有些局促地站在沙发边，忍不住顺嘴提了一句：“还早，自己玩会儿，去画室画画也行。”

云右听到画室这个词的时候身体一僵，傅砚舟才想到那间画室建造的初衷，里面哪一样都无关绘画，只有被亵渎的事业和被恶意曲解的才华。

傅砚舟有些尴尬又实在不知道怎样和云右沟通，只得摸摸鼻子自己洗澡去了。

云右这边其实好说，只要不沿用原主变态那套就成，以后他会竭尽所能补偿他的。

傅砚舟洗完澡出来云右还维持着刚才发愣的姿势，他这才想到往常云右都是睡在卧室床边的地垫上。

之前那次算是意外，这会睡床是不可能让他睡的，别墅请的钟点工这会儿也不在，傅砚舟又不想自己收拾客卧，干脆找了床被子扔沙发上让云右凑合一晚。

“明天上课吗？”感受到来自下方小心翼翼的打量，傅砚舟随便找了个话题。

云右看到傅砚舟右从主卧拿了个枕头放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傅砚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傅砚舟从来不会一次性和他说那么多话，他有的几乎都是负面情绪，偏执、阴狠、残暴，看上了什么东西都会想方设法地据为己有，不管合适与否，不顾旁人意愿。

云右摇摇头，他依旧对这个人怀有警惕，傅砚舟偏过头看他，落地灯暖黄的灯光陷入他眼底，倒叫那些可怖的、扭曲的东西都淡化了许多。

傅砚舟这两天的表现叫他看着像个正常的人。

“两天后才正式开学。”

云右讲出这话心里突然警铃大作，他不应该被一个人的表象所迷惑，伤害不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淡忘，更何况伤害的还不只是他。

傅砚舟这种人，短时间内表现出正常，很可能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季一楠的右手毁了，那种程度的伤就算是好了，做事的精细程度也会受到影响。那是设计师的右手，跟他拿画笔的右手是一样的。

他当时就不该接那个墙绘的单子，那样他就不会碰到傅砚舟，季一楠的手也不会毁。

他本来可以很幸福的。

“那你在家待两天，有课了叫司机送你去学校。”

傅砚舟打了个哈欠，他是真困：“今天先凑合着，明天给你收拾间房出来。”

晚上傅砚舟难得睡了个好觉，他醒来换衣服的时候顺手翻看了下床垫的牌子，到时候他穿回去了看看有没有同款。

离开前云右还没醒，从傅砚舟的角度看过去沙发上侧身睡着一个人，他背对着他，黑发衬得耳朵和脖颈越发白皙。

是挺漂亮。

傅砚舟脑子里起了个念头就赶忙出门了，不小心踢到门口的地垫还显些摔倒，及时扶住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

云右听到关门声才睁开眼睛，傅砚舟的动静消失后别墅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复古的钟表滴答着显示时间流逝。

厨房里有烘焙的味道，傅砚舟给他留了两片热吐司，是用面包机压的。

云右站了会儿，顺便给自己温了杯牛奶。

外面下雨了，法国梧桐的叶子掉的差不多了，远远望去一排光秃秃的树干。

他有点想季一楠了，不知道他的手恢复的怎么样，住院的话有没有人去看他。

但他不能去，傅砚舟会知道的，他知道了，他们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傅砚舟要到晚上六点以后才会回来，云右大着胆子推开了画室的门，他忽略掉那些存在感极强的东西，架着小木梯把立柜最上面的盒子拿下来。

他惯用的颜料和画笔都在里面，一大盒白色颜料还是新的，白色最容易被污染，但他还是最喜欢白色。

云右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画画了，被傅砚舟盯上之后他的灵感好像一下子枯竭了，拿着熟悉的画笔却再也画不出明媚的色彩，画风变得扭曲，情绪也日益干涩。

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没法画画了，他越来越抵触画笔，看到画布他会忍不住发抖。

傅砚舟回来没看见云右，他找了一圈才发现二楼的画室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就看到云右正拿着画笔对着画布发呆。

那画似乎已经完成了，是个双眼被黑布蒙住的男孩，他腮边有泪，背后却有很多只伸出的手，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扭曲。

傅砚舟不太喜欢这画，有点太阴沉了。

云右似乎才感受到有人进来，他抬头含着的眼泪就滑到腮边去了，见来人是傅砚舟，眼神里又露出不加掩饰的惊恐。

他站起的太过匆忙，以至于衣摆将画框勾到了地上，崭新的白色颜料溅落在画布上男孩干裂的唇边。

云右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瞟向墙上的挂钟，五点一刻，傅砚舟提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