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应声：“嗯。”

蓝色屏幕被他划出，踮着脚尖将其向上划去，直到谭霖则瞥眼就能看见。

地图上的小红点显示，人在距她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警报声刺耳非常，然而不论是谁，都是岿然不动。

三分钟后，区域内的警报解除，十秒未见动静，骤然一下，中间柱子上的光亮消失，那刺眼的光总算能让眼睛得到一丝缓解。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警报声，布朗伸手捂住耳朵，只觉得连大脑都一起受到了冲击。

谭霖则莫名觉着烦躁，这样的声音着实令人不悦，他轻蹙了一下眉头，不料下一秒，以柱子为中心，仪器开始出现“刺啦刺啦”的声音，在警报声中隐约可听，同时在蓝光中夹杂着火星，直到蓝光彻底消失。

看来这个关闭系统会将整个区域全部毁掉，那个仪器上的蓝光灭后，持续向外蔓延。

忽然，谭霖则嗅到一股异味，那是从已经灭了的柱子上散发出来的，只进去那一点极低浓度的气，便突感神情恍惚。

他迅速捂住口鼻，并转头看向身后的布朗，眼神涣散半蹲在地上，时间紧迫，无法确定这些气体是什么，在将布朗拉起时，眼睛扫到了地图上的红点，已经开始移动。

明显感受到浓度越来越高，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手将布朗的捂住，并将布朗挽在胳膊下方。

随着蓝光消失，谭霖则向着区域内唯一的出入口而去。

四五步路后，布朗被迫清醒，他伸手碰到谭霖则，紧接着便只能自己捂着跟着跑了。

因为区域内路段复杂，只能不停绕路，谭霖则在寻找最快的出去之法，一旦慢了，就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

布朗身板到底是小，谭霖则迈着长腿，他就只能跟在后面小跑，还好，谭霖则很快将向外蔓延销毁的仪器甩到后面，也就意味着散发出来的气体离他们越来越远。

但直到真正出了区域的门，才敢将手放下。

第一时间她就蹲在地上咳了起来，这一路出来本就缺氧，还一直在跑，此刻已是脸色痛苦，大有将肠子吐出来的架势。

谭霖则在短暂呼吸后转身，一旁的蓝色屏幕倒是还兢兢业业运作着，还好，移动的红点尚在区域内。

确定以后，他才深吸一口气，这时竟发现区域外的空气对这种情况有很好的缓解作用，那里面的气体低浓度应该不致死，只要出来与不知被混合了什么的空气待上一会儿，就算是达到逃生目的。

那红点离出口越来越近，谭霖则抓住布朗的肩膀将人带到一边的普通柱子后面。

布朗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一言不发，任凭谭霖则摆弄，安安稳稳坐在地上，只要稍稍探头，就可以将门口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谭霖则从腰后拿出枪，盯着那移动的红点上膛，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十分悦耳。

以红点的速度，最多还有五分钟就能见到人。

过了这么多年，对于帝卡德这群以挑起战争为乐的极端反对分子，他还是会在杀人前有冲动之感，而在杀人后得到一种快意。

那一年，亚洲东南部大街，细雨蒙蒙遮住了眼，前路被雾色笼罩，谭霖则穿着塔尔斯军校的黑色制服，左手臂上被纱布包扎，雨滴打湿了他的脸颊，靠在没有遮掩的墙壁上，随着小雨冲刷，细细的，除了对眼睛造成影响，什么都没有。

这一场暴动，东南部近二十万民众参与，其中有三千多名携带武器的极端反对分子，人数上已经算是中等暴动。

即便有雨隔绝一部分气息，也能嗅到战火之后的残烟。

在后来的记载中，塔尔斯军校校史分册上有着这样浓厚的一笔——

参与学生十名，死九人，活一人。

又是一日大雨倾盆，塔尔斯军校大多数场所都是修在室外，为了让每一个人适应外界的天气。

黑色制服遍布巨大的平地，所有人双手背后，接受洗礼。

“敬——”

长长的一声在长空中留下痕迹，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所有人双水垂在了身体两侧。

这是独属于塔尔斯军校的一种悼念。

在雨水中为逝者送行，希望已逝同袍生前所有的不幸都被冲刷干净。

除了十名学生，还有近五十位教官殉职，行动死亡人数超过三十便会有此等级别的追逝。

在密密麻麻的人前，塔尔斯军校校长奥尔科特上将带领着全体教官与学生一起为逝者送行。

时间长达两小时，无一人因雨水冲刷而倒下。

随着人群离开，谭霖则还站在原地，就是这样的大雨倾盆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今天是他身为学生的最后一天，明日他将正式被任命为教官。

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

“将军。”谭霖则猛然起身，在他自己的房间内，因为房门未锁，竟未发现有人进入。

站在他面前的是塔尔斯军校少将布莱克。

“有人近身而未有反应，是大忌。”布莱克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整齐。

谭霖则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

布莱克轻叹了一声气：“罢了，今日是你晋升教官，也是你十八岁成年的日子，不过此事，仅此一次。”

谭霖则哪还有心思记得这些：“是。”

布莱克手中还拿着个小盒子，其实他今天是来送东西的，谭霖则曾经是他的学生，昨日又亲眼看见那站在雨里一整天的身影，今日实在放心不下，才前来一看。

“这是你的勋章，就当是你的生日礼物。”

十八岁的谭霖则还略显青涩，虽说整日训练，但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结实的臂膀肉眼可见。

他胳膊上有青筋，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金黄色带一点红的小东西，那是身份的象征。

“这不是属于我自己的。”

“那你就代所有人收着。”布莱克第一时间接道，他停顿了三秒，试图开解一下，“军校的每一个人都不希望有鲜血的来临，但当它降临时，不会有人怯懦分毫，你们都是勇敢的。”

“谢谢将军。”谭霖则将那勋章紧紧握在手心里，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来开导他的有名的和平爱好者。

时光匆匆，谭霖则做起教官来早已是得心应手，学生们都怕他，但也敬他。

这一日，他一如往常。

谁知突然听到头顶上悬空的声音，那是塔尔斯军校的示警，同样也有很多原因。

已经有很多年没出现过了。

谭霖则不由自主地胸口一疼，他抬起头，是无人机从上空划过，像白雾一般将其笼罩。

塔尔斯军校上将及其以上者，或全球知名杰出贡献者。

“中校，校长命所有教官即刻前往会议堂，布莱克中将牺牲了。”

“嘭”一声，谭霖则脑袋一炸。

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砰——”子弹穿过很多年的云层，拨开雾色。

有一道身影倒下，从门口出来的那一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林菲菲就这样置身于血河中，跑出来时还捂着口鼻，刚刚放下不曾反应一秒。

谭霖则终于垂下了枪。

躲在柱子后面的布朗额头冒着细微冷汗，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谭霖则杀人，他很害怕，却觉得谭霖则的背影格外孤单。

就在那双令人害怕的眸子回头时，他迅速将自己的脑袋缩了回去，恐惧死亡是人的天性。

他蜷缩着身子，轻咬自己的拳头，听着脚步声接近。

·

【姓名：沈回】

【线路：一号线】

【进度：41/49】

蓝色屏幕在空中亮着，被开到和大半个人差不多的大小，上面的字清晰可见。

【姐姐，我好久没来看你了，最近在学习，好难啊！】

“如果觉得自己可以，就好好努力一下，如果觉得不行，学不了也是没关系的。”沈回坐在桌子前，仰着头，顺便练练自己的颈椎。

因为她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就打开了自己的直播，当然，里面寥寥无几人。

【我知道了姐姐，但我还想再努力努力，我先去学习了，下次再来支持姐姐。】

整个界面上只有这一个人的评论，但也是她直播系统里的老人。

“好。”沈回温声回应。

紧接着她听到了玻璃上的敲门声。

遗址的离开通道打开时间为下午四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将直播叉掉，起身去给许知开门。

听到第一句话就是：“我从那个系统进去了。”

“进去了？”沈回重复着，无聊的生活总算能有一份色彩，“进去了就好。”

“……”

“没被发现吧？”她问。

“没有。”许知轻声开口，从哪个角度听，都会决定他疲累异常。

然而沈回察觉到了不对：“怎么了？”

许知眼神飘忽不定，白色的衬衫有些褶皱，眼里都有了血丝，这是以前从未有的，就算是太累，也不至于有一种被黑云压着的感觉。

他抿着唇，低头疏解了一下，又紧跟着抬头：“你确定要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