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你是我心肝，能活百岁，能见百秋，长寿德高，能战胜一切灾祸，人财两旺，安乐吉祥！】

“这是……藏族新生儿诞生后所需要诵读的吉祥语？”沈回喃喃。

如此，这沙盘的完成者便只能是格桑梅朵，她将名字输入，想来是一位母亲在此刻思念她的孩子。

人情冷暖依旧存在，不会因基因的改变而消失，复杂的基因里更是掺杂着人类不曾知晓的东西。

【沙盘游戏第四阶段猜测已结束，请进入第五阶段，请您耐心等待，祝愿您顺利离开检测中心。】

沈回靠在椅子上等待答案，短短一个多小时竟会觉得疲累。

【恭喜您，您已成功通过沙盘游戏检测，您可以随时离开。】

【检测中心提示您，人生的方向不止一个，祝您与山川日月同在，与万物生灵同福。】

提示消失后，打到面前的蓝光也一起不见，至于整个房间又恢复了最初来时的模样，一个空置的沙盘摆在面前。

沈回起身拉开门，外面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半晌，还是许知从房间内出来，右手上下摸着胸口，似是终于松了口气。待人转过身发现她的存在，当即说道：“我以为你巴不得被淘汰。”

许知放下手立马反驳：“这叫什么话，我要是被淘汰了，你怎么办，好歹也是同生共死过来的。”

“……”脸皮厚度较之前并未减薄半分，沈回拍了拍许知的肩膀，“也是，没了你，我岂不是得饿死。”

这一路过来，许知的作用可谓是微乎其微，唯一的优点便是没添什么乱，躲得清闲。

“怎么可能，”许知笑容异常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里面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我看到的第一个沙盘就是你，而你看到的是我，对吗？”

沈回一愣，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走廊里并无旁人，她的右手还搭在许知肩头，想起许知问她的问题，手指微微一紧，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

“对，”她放下手，转身看向另一个房间，“伊莎贝尔怎么还没出来？”

再转过身时许知已恢复正常，但难得眼珠子明亮，她避开那目光，总觉得是在刺激她。

“应当快了。”许知说。

果然，下一秒，伊莎贝尔出了门，比起许知，实在是正常太多。

“姐姐，最后有一个提示，那是什么意思啊？我们是一样的吗？”

“与山川日月同在，与万物生灵同福，我的是这个。”沈回思索了一下说。

伊莎贝尔遗憾点头：“我也是，我还以为能从那个沙盘上看出什么。”

其实这句话只是普通的祝福语，并无特别的意思，想来也应该是一样的，一视同仁才是这里的风格。

“总归是美好的祝愿，这么长时间也不算全无收获。”许知说。

沈回点头，紧接着，谭霖则和布朗出了门，一个还是面无表情，另一个可就差别大了，低着头压抑到极致，与在一号线第一天刚刚踏入博物馆时的样子极为相像。

怎么说，一个十岁的小孩会加入帝卡德这种组织，也应该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你才是符合常理的。

同样，包括许知，此时，他正望向谭霖则，神色触碰后又躲开。

“沙地危险，还是回直播者空间吧！”沈回打破沉寂。

“也好。”谭霖则应下。

布朗虽然低着头，但在远离她这件事可是没含糊过，二话不说就往出走，步伐飞快，然而又怎走得过大人。

这一站点的游戏比起之前更加复杂，当然，淘汰人的方式还是那般千奇百怪。

检测中心外，黄沙在地上流动，靠着仅有的小石头才能安然走在上面，整个空间被铁皮覆盖，除了抬头时能看到黑乎乎一片，周边只有被黄沙掩埋之感。

大片的空地露出来，沙子上有多年前留下来的一点东西，被废弃的石碑，被拆卸到只剩几块砖的建筑。

在十几米外，可以看到几人。

沈回时不时转过身，茫茫人海，竟无法寻得一人身影，她想知道那位母亲有没有被淘汰，然而身前身后，除了林菲菲和奥古斯丁都能短暂看到。

那位母亲能够走到这一步，可能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运气。

废墟站点的直播者空间设在黄沙之上，从检测中心开始，向四周扩散，而自助购买机还在外面，如果没有那层铁皮，他们看到的可就是真正的天空，哪怕是被黄沙掩盖的天空。

谭霖则和布朗进去后不再出来，两人各怀鬼胎。

许知在前方直播，实在是余额不足，一进到这里花钱自然是少不了的，说不定半夜十二点还在自助购买机上趴着，非常符合他的风格。

沙子被他拿在手里，炎炎烈日在此处荡然无存，虽没什么风，但也有气体的流动，从上而下落到沙面上，星星点点，金色飘浮于空气。

隔着那么远，都能感受到许知的心情愉悦。

于然说过，希波克最大的极端反对问题，便是不认同彻底淘汰人类劣质基因的观点，认为人类应该共生。

生命无可替代，但生命只有一次。

“伊莎贝尔，你对希波克了解多少？”突然，她问道蹲在地上玩沙子的伊莎贝尔。

“嗯？”伊莎贝尔抬头，随手抛下了沙子，“姐姐，你怎么问起这个？”

“……”

伊莎贝尔拍了拍手，看向前方的许知：“姐姐是想问许哥哥吧？”

沈回叹气：“你就当是吧！”

“嗯……这么多年，塔尔斯军校应该是最了解帝卡德和希波克的地方，两方从未有什么交集，在观念上也是相差巨大，若是真有什么，也只会是争锋相对，唯有一点，他们都不认同姐姐提出的问题。”伊莎贝尔缓缓开口，神情肃然，是在认真回答，事无巨细。

这也是她第一次问伊莎贝尔这些事情，原因竟然是许知。

她随口问：“那你认同吗？”

伊莎贝尔听到后陷入了沉默，基因问题在外界保留很多，人太多会无法控制，但对于全球联合理事会管理下的人而言，无论如何都不会失控，所以大家都有发表看法的权利。

黄沙漫天一眼望去没有尽头。

“姐姐，这些事情，我都不懂的，但我永远相信姐姐。”伊莎贝尔转过头，眸子里的坚定是装不出来的。

“那为什么相信我呢？”沈回问。

她也不懂，伊莎贝尔对她的信任从何而来，从第一次见到开始，就已经炽热非常，然而她很确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十六岁的女士，却鬼使神差答应了她的请求。

“因为姐姐就是姐姐啊！”伊莎贝尔一笑而过，“其实一直以来，我也不知道希波克究竟想做什么，他们从来不攻击谁，我只知道，他们的领头人是个年迈的老者，或许是我们没有探查出来，又或者，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所以被我们忽略掉了。”

“……”

“姐姐，你一个人一定会很孤单吧！”

“其实还好，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我只是在想，等我们出去的时候，”沈回一顿，“他该怎么办。”

按照常理，全球联合理事会对任何极端反对分子都绝不姑息，那是他们的敌人。

远大的理想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心底，人类的未来也只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姐姐，”伊莎贝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人类基因重组计划会有结果吗？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个。”

当然，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即便是她，也不能如何。

半晌，她说：“我一直在人类的基因轨迹上等待救世主的降临，然而人人都在基因的潮流里一触即溃，那是我们无法逃脱的宿命，它永远无法平等公正，控制它的人也终将失败。”

伊莎贝尔一愣：“所以，没有人能控制结果，而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不可能令70亿人满意。”

“是的，不过我要纠正你一点，没有70亿人，你所看到的，也从来不是全部。”

“什么？”

“我不知道送你进来的人是什么目的，你不说，我也不会问，我们都是宇宙的蜉蝣罢了，基因，是不可控的，却总有人觉得自己可以，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伊莎贝尔再次陷入沉默，和方才不同，她的眼底有一丝难过，沈回知道，那是因为她的不信任。

无风便无感，她伸出手，不知该不该抚摸过去。

情感总是在倏忽间出现，她摸上伊莎贝尔的脑袋，柔软的头发就在她掌心，她说：“我曾看到一句话，愿我如同虚空和大地，永远支持一切无边众生的生命。”

“伊莎贝尔，那无边众生的生命，只能靠一部分基因去实现。”

“姐姐，我永远支持你，可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还是不明白，”伊莎贝尔转过身，那双眸子里充满了心疼，那一瞬间，她觉得伊莎贝尔都能哭出来，“不惜从第九研究所离开，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回深吸一口气，她抚过伊莎贝尔的脸颊，冰冷柔软富有弹性。

作者有话要说：吾儿，你是我心肝，能活百岁，能见百秋，长寿德高，能战胜一切灾祸，人财两旺，安乐吉祥！

愿我如同虚空和大地，永远支持一切无边众生的生命。

这两句话都来自于藏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