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打了个哈欠，眼尾渗出了一点泪珠来。她手撑着脸颊就迷迷糊糊地合眼打瞌睡。

宝瓶进来时恰好看见放下手里拿着的账簿，走到小几旁，伸手拿过了一旁的毛毯往阿彩身上披着，刚搭上，阿彩就惊醒，“我又睡着了？”

宝瓶点头，“姑娘若是身体不适，还是请苍术姑娘过来瞧瞧才是正经。”

阿彩按了按太阳穴，仍然打着哈欠，“我约摸着只是秋乏，苍术如今考入了太医院，也是正经的女官，怎好再像从前那样随时请她过来。”

“我睡片刻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叫我，我还要去同姑姑商议寿宴呢……”她打着哈欠，困得很，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响。

等宝书再去看的时候，就见她已经趴在小几上沉沉睡了过去。

邻近沈老夫人寿辰，沈昭干脆提前就告假在家，他在书房批了一回公文，吩咐常莲，“祖母寿辰前，公事皆由各营统领处置，不必再来寻我。”

“是，大人。”常莲收好公文离去。

沈昭这就回去，港走到廊下，就见宝瓶并几个婆子丫头在廊下做着绣活，见着他回来，也都是轻手轻脚起身，同他行礼，“少爷。”

“少夫人呢？又睡着了？”

宝瓶点头，“是，少夫人说要小睡片刻。”

沈昭微微皱着眉头，这两日，那麻烦精倒是嗜睡的很，早上醒来用过早膳，见过沈老夫人回房要小睡片刻，过了晌午要小睡片刻，晚膳之前还要小睡片刻。

到了夜里，他刚回房，她也已经睡着，怎么，许止余就定个亲，她就伤心成了这个鬼样子？

一想到此，沈昭心绪起伏不定。

“你们都先下去。”他吩咐了一声，宝瓶迟疑着，到底还是退下了，“是，少爷。”

沈昭心情不好，推门的时候倒是动作很轻，没发出一点声响，他走到窗前凭几旁，弯腰开着正趴在凭几上沉睡着的人。

今天太阳很好，是以凭几前窗户开着，太阳的光芒挥洒进来，晕在她身上，平白添了几分柔和。

又或者，她本身就看上去很柔和。

也只是看上去，实则是个骨子里固执的很的麻烦精。

沈昭一想到此，伸手去捏那张一看就很可恶的脸。

刚碰到柔软的脸颊，睡着的人似有所觉睁开了一双眼，还带着将醒未醒时的懵懂，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有些清醒，见沈昭近在咫尺的脸，她伸手就去捏，带着一点抱怨的梦呓，“为何你还要入我梦？”

说吧，她又合上了眼睛，一转头将脸藏进了臂弯里，沉沉睡去。

沈昭牙痒。

阿彩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就见身旁坐着苍术，苍术正在给她把脉，见她醒了，苍术轻轻一笑，“少夫人醒了。”

“你怎么在此？”阿彩不解，她记着她同宝瓶说过不要去请苍术来。

“我今日不当值，所以来给少夫人复诊，少夫人这些日子身体可有不适？”苍术收好了脉枕，轻声询问，“我听宝瓶与我说，少夫人这两日嗜睡。”

“你知道的，我头上的伤也早就好了，只是这两日可能是秋乏，我总觉着疲惫想要睡觉。”阿彩解释着，“应当不妨事，叫你担心了。”

之前她头上的伤，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了身边所有人，苍术也叫她折腾不清，如今好了，回想起来，甚是觉得很对不住人家。

“少夫人客气。少夫人这两日除了嗜睡，还有别的不适的地方吗？”苍术关心的问。

阿彩想了想，“好像没有。”

哪知旁边有人响起冷淡的声音，“她看见落叶就伤感落泪，算不算是不适？”

阿彩这才看向床尾，沈昭就坐在那儿，神色冷淡看着她。

“这算不上是病，只是少夫人感情充沛。”

见苍术要收拾医箱，沈昭道：“她当真没生病？你可有诊断清楚？”

怎么还盼着她生病吗？之前不是嫌她生病只会给他找麻烦吗？阿彩不满，慢吞吞地坐起来，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对沈昭说什么。

“少夫人的确是没生病，只是如今脉象还不准，我不敢确定是否是真的。”

“此话何意？”沈昭皱着眉头，连阿彩都不解看向她。

苍术笑道，“是喜事，少夫人可能有身孕了。”

“只是月份实在太小，把脉并不精准，等我下月来再给少夫人把脉，约摸着就能准确判断了。”

苍术又问过阿彩这月月事，阿彩说了，她点头，“难怪，这才不到二十日，的确是不准确。”

“不过我也先同少夫人和沈大人道喜了。”苍术起身，“我去给少夫人抓几副养生的汤药，告辞。”

苍术走了，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半晌，阿彩才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她的肚子，她腹中如今是多了个小娃娃了？距离她和沈昭真的圆房也不过才一月，这样就怀上了一个娃娃？

她还在思考呢，就瞧见沈昭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旁，伸出了手，却又收回去。

阿彩瞥见他的手，警惕地捂住脸，“你是不是又要捏我脸？怪不得我方才睡觉做梦梦见你捏我脸。”

被倒打一耙，到底是谁捏了谁啊，沈昭没好气，“那夫人做梦的时候有没有梦到别的？”

“这倒是没有。”阿彩仔细想了想，而后拉着沈昭的手轻轻贴上了自己的小腹，沈昭一僵，“他都没成型，能摸到什么？”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轻轻贴着她柔软的小腹没动，又好像感受到了新的心跳。

他怔住了神思，略想就知道是他的错觉。

偏偏这份错觉形成后，就根深蒂固，想要拔除也拔不干净了。

阿彩先是惆怅了一会儿，而后却是笑开来，“太好了，祖母应当会很高兴。”沈老夫人自中秋后，身体每况愈下，寿宴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喜事。

这种时候还在想别人，沈昭瞥了她一眼，“你高兴吗？”有了和他的孩子。

阿彩没多想，先前的震惊过后，她放松了下来，“高兴呀，这个孩子，娘长得不差，爹虽然眼神和脾气都不大好，但好在生得俊朗，他应当也会生得很好看。”

“漂亮的小娃娃谁不喜欢呢。”

苍术是说了还不确定阿彩是否有孕，但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传到了沈老夫人耳朵里，沈老夫人一喜，精神头都好了些。

见阿彩过来，就搂着她亲亲热热坐在一处，“我原是想着还得等上一两年才能抱上曾孙孙，没想到明年就能见着他了。”

“若有不舒服，你可不能藏着掖着，不叫我知道。”沈老夫人又道。

“我再不会了。”阿彩笑眯眯道。

沈昭在旁看着，心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给生的。

沈老夫人的寿辰办得简单，原是连上官家都不请的，就想一家四口坐在一处吃饭热闹热闹就好。

但沈老夫人有了喜事，总想着要请亲家上门来做客才是，就又请了上官家来。

倒是外头想要来贺寿的亲友都婉拒了。

关上门来，赵氏见沈老夫人而今走路都要拄拐了，心下诧异，只是面上不显，等宫中派人来送寿礼的时候，她方才找了空暇来同阿彩说话，“我上回见老夫人，她身体尚可，而今这是……”

今天是老夫人的寿辰，不好的话，赵氏不好说出口，阿彩伤怀，“这些时日，祖母总是如此，太医也来看过，说是陈年的旧伤伤到了内脏，一直未能修养好。”

“不过我想着，她心情好了，身体也能好些。”

赵氏又摸了摸她的肚子，“这孩子倒是来得是时候，我见老夫人精神头还不错。”

是渊帝身边的大监奉诏前来给沈老夫人祝寿，同老夫人单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沈昭不能回自己院子里，也不能在沈老夫人跟前听，站在廊下，一时竟不知去何处。

一转头，就见五郎跟在他身后，见被发现，这才尴尬地停下脚步，“四姐夫，这么巧啊，在这儿都碰见你。”

沈昭不解，他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傻里傻气，上官家这一辈从上官青枫开始倒是各个脾性都不同，有聪明的快要成精了的，有麻烦的让他打还不能还手的，现在来了个傻的，很难得，若是从前，他大抵不想理会的，“我带你逛逛府邸？”

五郎倒是想溜，也没法，谁叫全家上下就他今日有空跟着他娘来做客。

结果亲娘一来，心思都到了他堂姐身上，这么大座沈公府也没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他就孤零零的逛院子，谁曾想就撞见了沈昭。

不想打招呼又不合适。

头一回听沈昭主动提出要带他四处逛逛，五郎受宠若惊，大胆提要求，“听说沈公府有一处藏兵阁，四姐夫，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沈昭还真带他去了。

上官五郎搁藏兵阁里待了一整个下午，待到傍晚时分方才要走时，还恋恋不舍，“我下回还能来吗？”

“你想来随时来。”沈昭答应了。

阿彩微笑问道：“你功课可有写完？”

上官五郎刚才还兴高采烈，这会儿就苦着脸。

沈老夫人深感欣慰，亲戚总要走动才能有关系，她同赵氏低语了一声，“我托你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您客气。”赵氏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