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雪穿着紧绷在身上的连衣裙，肢体有些放不开，表情也带着怯。

王方圆急了：“姑奶奶，你上次可是一镜过，这次是怎么了？”

僵硬，扭捏。

“还，还没穿过这么紧的裙子，我怪不自在的。”花枝雪拉了拉身上裙子，面料结结实实地束缚住她，就差和皮肤合二为一。

冉裴洛小声对吴涵说了几句，后者找来现场助理，吩咐几句后，棚里很快响起西班牙斗牛舞蓬勃的乐曲声。

根据那位爷的要求，吴涵如实翻译：“现在开始，幻想你男朋友正在你面前，跪在地上俯首称臣，捧起你的脚亲吻，你就是他女王。来，找一下这种逗着他玩儿的感觉，又骚又矜持。”

他的话带着一股热辣辣的画面，腾的一下窜入花枝雪脑海中，挥之不去。

作为一个有着多年龙套经验的演员，她看过无数次导演现场讲戏。

这一回她做主角，主动地抛下了羞耻认真入戏。

她想象厉承霖匍匐在自己面前，捧起暗金色高跟鞋，贴在他脸颊上。

很快，她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

王方圆吹了声口哨：“好，保持住，男朋友跪都跪了，多跪一会儿怎么了，看着他！不要扶起来！”

第一个造型顺利拍完后，王方圆像是得了趣，逗起花枝雪情绪来，无所不用其极，把男朋友这个工具人利用到了极致，好几次差点没顾及到模特年龄，说出超纲的情节。

最后一款压轴造型，化妆师给她改妆时，冉裴洛走上前，亲自用一支白色眼线笔，给花枝雪画上了眼尾飘逸的，浓重的白色眼线，一改之前妖娆中夹杂青春的矛盾破碎，显得纯洁而冰冷。

她换上冉裴洛亲自捧给她的大摆裙，还没等走到全身镜前，却听吴涵哗啦一声推倒了一排衣架，连带着他自己也摔进一团布料里。

冉裴洛：“涵，今天回去可以开始打包行李了，非洲市场很广阔，你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吴涵的确是被花枝雪的造型惊到的。

原先有多么斩钉截铁，如今就有多么啪啪打脸。

这一件比之前所有“妖艳贱货”风格的裙子，都让花枝雪觉得适合自己。

她没有抻着表情，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那种错位和拘谨。

她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了冉裴洛想要的感觉。

王方圆快门如闪电，在现场激扬的乐曲声中捕捉到了今天最炸裂的一张造型。

他激动地喊：“有了！这张一定是最好的，你们等我洗出来！”

算是拍完了。

回到化妆室，花枝雪还有些舍不得把裙子脱下来，拎着裙摆在镜子前转了转。

吴涵难得尖酸：“你要真喜欢，帮你去申请个‘内部价’，你看怎么样？”

然后抱着同系列其他几件走了。

花枝雪提了提裙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却嘀咕道：“裙子哪有钱好？”

镜子里出现厉承霖的脸。

她呀了一声，转过身对上他那双今天显得格外暗色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来的？”想起刚刚拍摄时，摄影师嘴里那些令人羞耻的话，她腿都软了。

丢不起这个人。

厉承霖喉看着她瞳孔微张的眼，喉结上下动了动：“没多久。”他伸手触到扣住她后脑微微用力，将她带到自己面前，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在花枝雪以为他要吻她时，他却只是将人拉近自己怀里，低下头抱住了她。

“我们去吃烧烤吧？曾理推荐了一家路边摊，据说很好吃。”

“哦。”

她心里暗暗唾弃自己：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还有点遗憾了？

却没看到自己进入更衣室后，留在外面的男人深呼吸好几下，才平复下激动的情绪。

曾理推荐的烧烤摊在城市另一侧。

两人开车到时，天色才刚刚擦黑，但路边摊已经有等翻台的客人开始排队。

两人把车停在附近小区。

花枝雪十分震惊地看厉承霖从扶手盒里掏出两盒烟，漫不经心又十分自然地递给小区保安，然后车就长驱直入停在了门卫前门的临时停车位上。

“从哪学来的？”她压低了声音。

厉承霖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微微一笑：“问烧烤摊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停车的事。”

接下去更妙的是，保安直接带着两人去了烧烤摊后厨。

——这家店用的门面是小区商铺，后厨和居住区连成一片。

保安带着两人从户外楼梯，直接上了二楼，递给两人各一张塑封起来的菜单。

花枝雪看了一眼隔壁的两个男女，约莫跟他们前后脚上楼，也正在看菜单。

厉承霖掏出口袋里装着的点单攻略，勾了一溜之后递给她：“看看再加点什么？”

她看了看，勾掉几样：“太多了，吃不完浪费。”然后拍了拍菜单，“就这样。不够再加。”

窗外开始喧嚣。

一张张塑料桌椅摆开，烧烤炉熏腾出路边摊特有的烟火气，负责烧烤的小哥吆喝声很大，隔着玻璃窗听得一清二楚。

她想起自己三次元的大学生活。

大四那一年夏天，拿到了offer的学生陆续离校。

她第一次参加寝室集体活动，就是在校门口的烧烤一条街上，和熟悉但又不熟悉的室友吃散伙饭。

两杯啤酒稀里糊涂喝下去后，她精神松弛，搭着室友的话题，开始滔滔不绝。

其他人显然对她很好奇。

快要各奔东西，她说得多了一些，说起自己的孤儿院生活，说起她做过的有趣兼职。

室友们发现，原来她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因为缺钱，认真对待每一份兼职工作。

吃饱喝足时，每个人都说起了胡话。

隔壁桌上的同班男生追过来，带着羞怯对她告白：我喜欢你。你不用紧张也不用回应，我只是想毕业前告诉你。

大学生活还是有美好之处的。

自那以后，就没有男人对她告白过了。

“我们去楼下吃，好吗？路边摊嘛，要的就是在马路边吃。”她蠢蠢欲动的眼神，让他很难拒绝。

于是，厉承霖又一次使出钞能力，和楼下的两人换了桌。

“我今天要喝啤酒，吃烧烤没啤酒怎么行？”花枝雪强调，“而且，我成年了！”

他只好叫住服务员：“加一罐啤酒。”然后对她强调，“只有一罐。”

滋滋冒油的烧烤下肚，再来一杯滋滋冒泡又解腻的啤酒，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花枝雪努力说服厉承霖加入：“可以打电话给曾理来接我们，实在不行嘛，就让万师傅来接，吃烧烤，配啤酒喝不配啤酒是两个世界，你真的会后悔的。”

不愧是曾理推荐的烧烤，味道好量实在，两人胃口大开，桌上很快堆起了签子。

几口黄汤下肚后，她眼开始花了，话开始多了。

路灯昏黄，醉眼中，对面的厉承霖像香喷喷的肉包子，看起来十分可人。

她眯着眼，抬起一根手指慢慢描摹他的五官。

嗯，他有高挺的鼻梁，虽然眉眼凌厉但此刻看来温柔，嘴唇嘛，有些薄，上面蒙了一层淡淡的油，看起来有点诱人。

她心里莫名有些烦躁，拎着塑料板凳坐到他身旁，把手指轻轻按在他嘴唇上，醉意朦胧中喃喃地说：“厉承霖，你嘴巴怎么可以这么好看，比我的还要好看！”

浓烈的烧烤味中，她带着一股清甜的果香靠过来，让那本就跳快了几分的心，咚咚咚猛跳起来。

这时，人声鼎沸的烧烤摊呱噪起来，老板挨桌打招呼：“对不住，去楼上躲躲，串串先打包，我们撤一会儿摊，等查的人走了再下来。”

撤到他们这一桌，厉承霖干脆地说：“我们剩下的不用打包了，坐会儿就走。”

转眼间，人散了个干干净净，连地上的垃圾都被轻扫一空。

路灯下只有他们两个，第一次挨这么近，坐在寒夜的室外。

花枝雪从自己包里翻出来一支润唇膏，睁着朦胧的醉眼往他嘴上涂去。

厉承霖闻到那熟悉的甜香，别扭了一瞬后就乖乖做好了让她涂。

等她涂完，把两只手揣进自己口袋中，应着她连绵一般说出来的醉话。

他体会着岁月静好的欢喜，直到头顶砸下来一句——

“霖霖，这么冷的天，你在这儿干嘛？！”

他抬头，对上自家姨妈落在两人脸上精彩纷呈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当时我差点就非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