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原初毫不客气地叩响了那间茅草屋的房门。
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是不是那两个骑驴的？滚！”
原初和阮云阔离得近了，屋子里的动静也就听得更清楚了，这间其貌不扬的茅草屋内不仅有女子的呜咽，还有孩童那犹如小猫儿一般的哭声。
最重要的是，女子的数目绝不止一个，还有那此起彼伏的孩童的哭声，也说明着绝不止一个孩童。
阮云阔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原初的眼中此时满是肃穆与冷寂：“这些女子还有孩童怕是被拐来的。”
阮云阔倏地咬紧了牙。
他在话本子中看过，若是女子被拐，则必然少不了一番凌|辱。
其下场也大多是被卖到穷乡僻壤的乡村之中，供一家之中的数个兄弟发泄，或是被卖到烟花之地，承受本不该有的痛楚。
错的不是她们，错的是歹人心贪。
而那些一个个尚在襁褓的婴孩，一旦被带走，基本就可以说是与自己的生身父母来了个此生不复相见的生死诀别。
这些歹人，可真是罪大恶极啊……
原初拍了拍阮云阔的肩，声音冷得像此时那凛冽的寒风：“云阔，拿好你的刀。”
“是，师父。”阮云阔将手按在了腰间的雁翎刀刀鞘上。
之后便是一声巨大的“咚”的一声。
原初一脚踹开了那扇并不牢固的木门，掀起了点点尘土。
“操|你|娘|的！”先前骂骂咧咧的男人听到动静急忙走了出来，看到门口不过是两个人之后脸上扯出了一个带着几分血腥气的不屑的笑，“怎么，想当英雄？”
阮云阔看到了茅草屋里的人。
地上都是被捆起来的女子，人数之多以至于地上已经没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而屋子里唯一的桌子上则是放着几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若非那细弱的哭声，恐怕只会让人觉得他们已经死了。
“我师徒二人途经此处，不过是想讨口水喝罢了。”原初嘴上说着玩笑话，可面上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这位大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忒！”满脸横肉的男人朝着原初和阮云阔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伸手朝自己身后摸去。
与此同时，一个嘴里被塞了抹布的女子发出了巨大的呜咽。
快跑！
不知为何，阮云阔虽然听不清那女子所说的话，却奇迹般的可以理解她的意思。
“云阔。”原初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笑意，轻唤了一声阮云阔的名字，而后转瞬之间便和阮云阔换了位置，“去试试你这些年练出的刀法，记住，留他一命。”
阮云阔的声音与尖刀出鞘的嗡鸣交相辉映：“是，师父。”
当啷一声，阮云阔手中的雁翎刀已然撞上了那男人手中的砍刀。
“操！”男人脸上的肥肉颤抖，眼里满是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方才的那一下的碰撞竟是让他手腕发麻，几乎举不起来手中的砍刀。
那男人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就被阮云阔抬起的一脚踹到了地上，力道之大竟是让他差点呕出一口血。
男人目眦欲裂，瞪着一双爬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看向了阮云阔，发了狠的叫到：“老子跟你拼了！”
男人换了一只手不太熟练地拿起了砍刀，吃力地向着阮云阔砍去。
阮云阔微微侧身，再一伸手，左手便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腕，而右手中的雁翎刀的刀尖儿转瞬之间便抵在了男人的喉头。
男人只觉得自己手腕的骨头几欲碎裂，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知为何，此时的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只要自己敢发出一点动静，那刀尖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破自己的喉咙。
男人咽了一口口水，抖着声音道：“少，少侠，我认输……求，求你，留我一命。”
阮云阔那如同一潭无波的秋水的眼眸中满含悲悯，眉间那一点红痣在昏暗的房间中红的刺目。
在男人的惨叫声声中阮云阔挑断了他的双手的手筋。
佛不渡恶人。
“云阔，你做得很好。”原初走到了阮云阔的身旁，在屋子里找了一块儿脏抹布塞到了男人的嘴里，堵住了他的惨叫。
原初看着身旁毫无反应的阮云阔，挑了挑眉：“云阔，受不了了？”
阮云阔摇了摇头，下颌紧绷，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这是他第一次下这样的狠手。
阮云阔道：“我知道的，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杀人的，今天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原初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这小子会不会说话啊！虽然他这个当师父的明白阮云阔说的是自从他下定决心当将军，就知道未来一定会有站在战场上杀敌的一天，可眼下阮云阔说出这样的话旁边那几个女子都要吓哭了！
罢了罢了，随他吧，原初叹了口气，拿起刀走向了那些被绑起来的女子。
那些女子看着逐渐走进的原初，眼里带着惊恐，用尽全身力气开始猛烈挣扎。
原初叹了一口气：“别动。”
而后原初手起刀落，将绑着那些女子的麻绳一个一个地切断了，而后又找到了一些被绑起来的七八岁的孩子，给他们松了绑。
原初问：“除了这个男人，你们可还见过什么别的人？”
原初的声音在一片哭声中并不显眼，却有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俺只见过他一个！”
阮云阔和原初看向了那个说话的小孩儿。
那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男孩儿，身上那不合身的衣服已经让人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虽说被拐到这里的人看上去都不太体面，但那小男孩儿比起其他人还要不体面十分。
原初抬起手摸了摸小男孩儿打结的发顶：“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漏风的牙：“俺没名字，不过以前睡在同一条街上的大叔管俺叫狗儿！说是贱名好养活！”
阮云阔看着狗儿的身影发起了呆。
那时候的狸奴，也是这个样子吗？
“狗儿，你是哪里的？”原初掏出一张帕子，沾了点水，慢慢地擦着狗儿脸上的脏污。
狗儿大声道：“俺不知道！”
那些原本哭哭啼啼的其他人听到狗儿的这一声大叫纷纷一愣，而后便都低低笑了起来。
狗儿看到其他人因为自己而笑，挠了挠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狗儿！”原初拍了拍狗儿瘦弱的脊背，摸到了一把硌人的骨头，顿了一下便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都是哪里的？”
一个细弱的女声响起：“我，我是京城的。”
“我是盐城的……”
“我是江北的。”
......
待这些女子说完了自己的来处，原初又指了指那些桌子上的婴孩儿：“谁知道这些婴儿是哪里的？”
回应原初的是一片沉默。
原初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去。
阮云阔看着自己师父的反应，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尚且知道自己来处的女子还有希望回到自己的家，但是这些还不会说话，不会认人的小婴儿若是没有明显的胎记什么的，怕是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了。
就算是送到了善堂，送到了额官府，也难保不会有居心叵测的人冒领。
阮云阔看向了瘫在地上的因疼痛而满头大汗的男人，眼里多了些厌恶。
人贩子，该死！
阮云阔再次拔出了刀，缓缓地走向了那男人。
“云阔！”看到了阮云阔动作的原初大喊一声，虽然他也恨不得将这些人贩子千刀万剐，可阮云阔又怎么因为这些事脏了手？
“这刀可真帅！”狗儿兴奋地走到了阮云阔的身边，有模有样地学着原初的叫法，“云阔大哥，能让俺摸摸这刀吗？”
阮云阔一愣，沉默了几秒后点了点头。
“谢谢云阔大哥！”狗儿的开心溢于言表，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那柄雁翎刀。
阮云阔看着狗儿冻得青紫的手腕失了神，眼前小小的身影和梦中的狸奴渐渐重合在一起。
阮云阔煽动了几下嘴唇，道：“狗儿，你要不要再摸摸？”
原初有些惊诧地看着阮云阔，但也没有说些什么。
“不用啦不用啦！”狗儿连忙摆手，露出一口漏风的牙，“俺手脏！”
阮云阔抿了抿唇，看着狗儿脸上灿烂的笑，几乎要流下泪来。
“这样，拿着。”阮云阔握住了狗儿的双手，让狗儿握住了那柄雁翎刀的刀柄。
“哇！”狗儿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太帅了！云阔大哥，你是不是大将军？以后俺也要像你一样，惩恶扬善，除暴安良！”
阮云阔摸了摸狗儿的头，轻声道：“会的。”
---
阮云阔陪着狗儿玩了许久，待狗儿玩累了，众人便都歇息了。
原初说，等到天亮他便骑着驴子去最近的城镇报官，阮云阔则留在这里护着大家以防万一。
众人应好。
这一|夜，是她们在这里唯一休息好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