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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桂花酥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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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灯烛清幽,贵重的紫铜香炉与宽大的桌案俱隐没在昏沉沉的烛火色里,丝丝缕缕的轻烟背后,隐隐有两排侍奴无声候着。

桌案后似有二人一站一立,他们原在轻声交谈着什么,见竹帘微晃,便都止住了。

自踏进儒雪山庄以来,小美人心中一直隐隐揣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

此刻一进门乍然听见一道隐隐含怒的声音劈头盖脸而来,冷不丁将人吓了一跳,

“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这个父亲,也忘了云寒这个兄长!”

两鬓染霜的谢宪安正襟危坐在书桌后,他身居高位多年,训人轻车熟路,可惜对着向来溺爱的幼子,虽是气极,这会儿当真瞧见了,反倒是抱怨居多,到底说不出什么重话,

“你兄长知晓你生辰,今日下了朝连官邸都没去,特地早早赶回来,又几日前就命人请下杜家班,还请来多少名厨候在府中,你却一句话不爱听就赌气跑出去玩乐!”

“再敢有下次,云寒,给他上家法!你身边跟着的人呢,为什么不劝,都给我下去领罚。”

蔺怀雪还愣在原地,像极了一只无辜挨骂的漂亮小鹌鹑,等谢宪安吹胡子瞪眼训斥完了,喝命屋内众人下去,屋内一时静默无声。

老头子顿了半晌,又忍不住瞪逆子一眼,咳嗽起来,

“一直呆站着做什么,难道在记恨你爹?过来,我瞧瞧你,云寒那匹黑马可是晋地供给咱们大衍的,性子烈得很,不把你小子摔了才怪呢!”

眼看谢宪安说起来又要没完,一道极为平静熟稔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

“父亲,您累了一天,不宜再动怒。况且怀雪也已经回来了,您且去歇息会儿罢。”

蔺怀雪顺着那道熟稔的声音,缓缓偏过头,就看见了那张曾在他梦中相扰,也曾在长风烈烈的天衍宗后山帮他,也曾在他被燕何的利刃抵在脖颈间时对视过的脸。

无情剑,谢云寒。

他眉眼依旧清冷俊逸,可因为对上幼弟怯怯的目光,竟不由得少了几分往日无人不惧的森寒凌厉。

谢云寒昔日那身蔺怀雪已经看腻了的仙风道骨的清简白衣也已换做乌金色朝服,前襟用云纹银线绣着庄重威严令人不敢逼视的神兽獬豸,整个人只静静站着就贵气逼人。

只见他劝完谢宪安,将人送出院子,方才淡淡回头,瞥了眼一直呆站在门口的蔺怀雪,提步进来。

这里蔺怀雪最熟悉的只他一人,小美人便忍不住像一只突然离窝的雏鸟一样,乖巧无助地用眼神跟着谢云寒乱转。

只见他才进来,身后很快有下人恭恭敬敬抬上来一桌子菜,蔺怀雪只浅浅看一眼,便见奇珍种种,里面竟然尽数是些对自己口味的,不由得心头一跳。

“过来。”

似是见人与平日不太一样,一直站着不动,谢云寒抬起头,与他对视片刻,淡淡吐出两个字。

若仙盟众人有缘得见,只怕要瞪掉眼珠,从未见过如此和颜悦色的云寒仙尊。

蔺怀雪在他用目光示意的地方乖乖坐下,却拿不起来筷子,小美人迷迷糊糊,满心有话有问,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今日为何生气?”

谢云寒垂下眼睑,他自方才起就一直在细心打量蔺怀雪的状态。

蔺怀雪却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谢云寒不知何时已经换下那件朝服,此时不过一身寻常的玄色燕居服,望之却更有一种令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永远高高在上的仙君终于褪去万人追随侍奉的金衣,竟坐到了他的面前。

让蔺怀雪忍不住又想起那场漫山大雪里,他追着人唤哥哥的梦境。

两人各有所思,一时无言。

唯有窗外风声浅浅掠过。

谢宪安未曾致仕以前,酷爱花草,如今终于得了闲暇,便将整个儒雪山庄栽种满了芭蕉梧桐,蔷薇芍药等诸多可爱花草,又着人精心侍弄,一时养得繁茂鲜妍,若有客至,无不交口称赞。

谢宪安平生最得意者三,其一,曾为先帝御笔钦点当朝帝师,其二,就是这些养得极好的花草树木,其三,便是谢家长子谢云寒,芝兰玉树,年少有为,人皆歆羡仰慕的谢家儿郎。

窗外满庭花木簌簌作响,谢云寒起身关了窗,深深看了一眼仍在桌案前发呆的蔺怀雪,抬手盛了一小碗桂花糖酥酪,放在蔺怀雪眼前,

“怀雪,你今日很不对劲。”

“嗯?”

小美人警觉抬头,却见谢云寒俊逸清冷的眉眼间露出一丝倦意,无比平常道,

“你一向乖得很,今日是生哥哥的气了么?”

蔺怀雪忍不住呆了,他无助地看着谢云寒,软软薄薄的嘴唇张张合合。

山中那场雪恐怕下得太久了,不然自己为何犹在梦中。

“我,我……”桌案上烛光骤然一跃,蔺怀雪险些也惊得站起来,他心里通通直跳,好不容易才找回神智,连声音都在无意识地发颤,小美人蹙起眉尖,惶恐地轻轻摇头道,

“别,别闹了……不对,不对,这个幻境太长了,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家去了……”

他分明与谢云寒连熟稔都算不得,甚至有云泥之别,若不是做梦,四海第一人谢云寒怎会颠倒成为自己兄长,他,他,他……

蔺怀雪心乱如麻,语无伦次,对面的谢云寒讶异地看他一眼,语气却是格外平静坦然,好像做错了的反倒是蔺怀雪,

“你忘了,这不就是你的家么?”

他将那碗蔺怀雪平日里最爱的桂花糖酥酪推得离他更近,淡淡道,

“你娘蔺氏,是赵地有名的美人,爹很宠爱她,故而你随母姓。”

“你性子娇纵,幼年便仗着爹娘宠溺不肯好好读书。最严重的一次惹得爹大怒要罚你,将你扔进祠堂里,不给食水,只给一本书,什么时候背通了,什么时候才准出来。”

谢云寒语气淡淡地,仿佛只是在述旁人生平。

蔺怀雪失措地蹙眉不语,虽有些莫名的慌乱心悸,可他却没有打断没有反驳。

就好像他并非不信,只是需从一个极为信任的人口中说出前尘往事一样。

“因我娘去世前嘱咐我,要好好待弟弟,那夜我便偷偷去看你。蔺氏不敢去劝爹,只将做好的吃食塞给我,求我带给你。”

“你委屈得像一只小猫窝在角落里,早就哭哑了嗓子,见我进来,虽然凶巴巴地瞪,但我一拿出吃食,你就自己过来了。”

“后来你虽然背出了书,却大病一场,从此落下了病根。偏巧又碰到个出家人,来家里瞧了一回,说你命格极富极贵,只是将来长大了命中必有一次大劫,爹心里悔恨得很,虽然你是帝师之子,从此却再不敢强逼你读书。”

“蔺怀雪,多少人一路庇护你好生长养到如今,”

谢云寒闭上眼,他少年得意,平步青云,在朝中见了种种龌龊,早已修炼得心如止水。

今夜对着呆呆的幼弟,却不知有多少情绪翻涌而上,他站起身,眸中隐约有些失望和倦意,话却锋利如刃,

“不过今日与我争执几句,连家都要忘了么?”

蔺怀雪如遭雷击,怔然呆在原地。

谢云寒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望远胜世间最尖利的刀锋,胜过一万句尖刻锥心的话,那个眼神如寒霜冷刃般迎面刺来的一霎那,他只觉得头顶轰然作响,心神俱震,似是终于拨云见日,一瞬间所有记忆瞬间破开尘劳关锁,争先恐后地漫涌上心头!

昔日天衍宗、仙盟、思妄鬼城……中州十三城里的繁华种种,渐渐飘渺如梦,小美人歪着头,轻轻点了点头,对,谢云寒说得不错,他本是谢家二公子。

儒雪山庄是他的家。

他娘亲蔺玉,倾国倾城的美人,因得谢宪安宠爱,自谢宪安原配夫人,谢云寒的娘亲去世后,便被扶为继室。

他小时候更比现在顽劣十倍,每每谢宪安要他读书习字时便哭闹耍赖,要不然就一溜烟窜到谢云寒的书房。

他小小一只,还没谢云寒的书桌高,就知道抱着哥哥的袖子苦着脸撒娇说好难好难弄不懂呜呜。

少年谢云寒也没有办法,他那时诗文弓马俱佳,名满天下,已随谢宪安入宫几次,陛下极为赏识,赞他“雏凤清于老凤声。”

谢宪安帝师出身,不擅长打理种种杂事,府中一概大小事务,从那时起就已经渐渐依赖于长子谢云寒。

他性情清冷,赏罚分明,府中诸人无不又敬又怕。

却唯独对幼弟蔺怀雪是个特例。

每每蔺怀雪噔噔噔的跑进书房,委屈巴巴拽住他的袖子,抱怨说功课太难了,他就只得将人抱在怀里,亲自教他。

只是待好多遍教过去,小东西还是心不在焉,皱着眉头这里不会那里不会,谢云寒也不惯着他,人只得老老实实挨一顿训斥甚至会有惩罚。

蔺怀雪的记忆里,比起谢宪安一味的溺爱,严厉的兄长反倒更有父亲的感觉。

眼前灯烛轻摇,小美人漫无边际地回想着往事,怔怔拿起眼前的瓷勺,舀了一小口谢云寒推给他的桂花糖酥酪送进嘴里。

甜香清润夹杂着奶香的滋味蜜也似流进心里,他却隐隐约约好似又瞧见了多年前的一幕。

“呜,哥哥,苦……我不想喝药……”

刚刚从祠堂里被放出来的小东西在床榻上蜷成一团,病得昏昏沉沉,见娘亲端着药碗凑过来,委屈得咬住被褥哭。

蔺玉折腾好久无法可想,只得抽身出去,急切的声音隔着窗户低低传进来,

“这样不喝药可怎么办呢,大公子,你与弟弟关系好,进去哄他几句,求你了,好不好?”

少年谢云寒眉眼清冷,只是点点头,进来时只瞧见床榻上隆起来的一小团。

少年也不急着伸手把他剥出来,只是静静站在床榻边,“你要怎样才肯喝药?”

过了很久,被褥里才露出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眸,眼尾还泛着湿红,病中的小孩愈发会仗势撒娇,软绵绵蔫哒哒探出来,“那个药苦得要死,哥哥,我想吃糖桂花。”

时值春深夏初,京城里哪有桂花。

谁知谢云寒只是看他一眼,定定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

眼前的甜香袭人,蔺怀雪又伸出舌尖又舔了一口勺子里的桂花酥酪,小猫喝水一样细细啜饮,一抬头瞥见谢云寒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隐隐惧怕那个白衣执剑,震慑四海的完美仙人,但不怕哥哥,甚至忍不住想和哥哥说话,

小美人咬着勺子,双眼亮晶晶,说话磕磕绊绊,“还是你亲手做的?”

谢云寒也不点头,只是淡淡道,

“许久未做,应当手生了,你吃着可好?”

“很甜。很喜欢。”

小东西捧起杯盏,飞快地把剩下的酥酪吃个精光。

自他幼年大病谢云寒做了一碗桂花酥酪哄得他乖乖喝药以后,每年蔺怀雪生辰时谢云寒都会做一碗这个给他。

谢云寒不知道蔺怀雪为什么十几年如一日总也吃不腻这种京城的小儿食品,就像蔺怀雪也不知道多年前谢云寒是从哪里变出来的桂花哄他。

许是见他那会儿像只小病猫似的可怜兮兮,不忍心拒绝,是不是翻遍了京城才找到的?

但哥哥总有办法的。

于是他们一个吃,一个做,十几年如一日,直到两人一个成为芝兰玉树,名满天下的谢家少年郎,一个容貌昳丽夺目光华照人任谁见了就要怔愣三分。

一碗又一碗的桂花糖酥酪摞起来,摞到十几盏的时候,谢宪安认识的那一帮和他一样,年轻时曾叱咤朝堂的老家伙们也渐渐少下去了。

故人好比儒雪山庄中庭那棵大梧桐树,一日秋风一日疏。

待桐花落满地时,谢云寒也就要担起整个谢家上上下下的荣与辱了。

……

一碗酥酪下去,满桌的菜蔺怀雪只夹了几筷子就饱了,小美人握着茶杯却不饮,眯着眼睛凑近去看谢云寒,

“……哥哥,你在出神想什么呢?”

谢云寒回过神,“没什么。”

他顿了顿,既见蔺怀雪不似方才那般魂不守舍,便也索性将话挑开了说,

“你今日赌气,是因为我不肯让你和沈世子交游,是也不是?”

蔺怀雪歪头想了好一阵,总算记起来有这回事。

小美人斟酌着点点头,小心翼翼道,

“我,我在学里没什么说得来的朋友,大家都觉得我不读书,底子差,只有沈隽不嫌弃我,天天找我一起玩儿。”

谢云寒漠然又中肯道,

“沈世子整日只知走马斗鸡,钻研吃喝,本就是不学无术之辈,陛下御前考校他的功课,连四书里的内容都答不出来,他有何底气看不起你。”

谢云寒说得毫无错处,但蔺怀雪不知为何,竟隐隐听出来兄长天生对自己弟弟的一点回护之意——

可惜他的四书也背得不是很熟啊啊啊,和沈隽比起来大家半斤八两就是了。

大衍多年祖制,官中子弟专设学堂,陛下亲自指太傅来教。

蔺怀雪入学第一日,就有人对上了学里多年来一直没人能对的对子,惹来一阵惊叹声。

蔺怀雪托腮看他们被太傅夸赞,百无聊赖地翻开书又阖上,已经开始盘算午膳吃什么了。

他旁边同桌坐着的那位看起来和他一样百无聊赖,将毛笔扔进笔筒,沈隽大马金刀地靠后去,戳了一下蔺怀雪,

“啧,听他们对来对去的甚是无聊,一股子酸腐气儿,你要不要随我出去透透气儿?”

……

一整日下来,小美人在学里待得格格不入,回来以后将同学能对上对子的事讲给谢云寒听。

小美人一边咬着一块点心,一边含含糊糊,委委屈屈道,“太傅出的上联太难了,也不知道是从哪本犄角旮旯的书里翻出来抄的……”

“不是抄的。”谢云寒倒茶水给他,不准他吃太快以免呛到,随口淡淡道,

“上联是我当年所做,只是一直没人能对得上,如今便由太傅们拿来考校新生了。”

小美人哀哀地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哥哥。

终于明白了别人夸谢云寒时滔滔不绝连夸一柱香,夸到自己就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是为什么了。

后来蔺怀雪就有点懒怠去学里,趁谢云寒有时忙着无暇顾他,三天两头告假去玩儿。

于是有一日,“家中祖母年高有疾需要亲身侍奉”的沈隽,和“体弱多病今天身体格外不舒服告假一日”的蔺怀雪,学里的同桌,相遇在了京城最有名的春意楼。

蔺怀雪眼睛都瞪圆了,被沈隽一把拉过去,劈头就骂,“你不好好上学,跑这儿来?”

蔺怀雪反应了好一会儿,反唇相讥,“你不也在这儿么?”

“哼,我,我这是……”沈隽难得的结结巴巴,瞪他一眼,“你懂什么,我来可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我,我……”

正说着,一女子推开门,妖妖调调捧着一壶酒,“公子,您要的醉花阴……”

见了屋内凭空多出来一个人,那女子还佯装吃了一惊,“公子,这,这,奴家……”

沈隽红了脸,“唰”得打开一把折扇遮住,恨恨地朝蔺怀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我才不是……”

蔺怀雪默默离沈隽远了一点儿。

近来学里总有些子弟炫耀曾去过“春意楼”,蔺怀雪摸不着头脑,试探地问了一回谢宪安,反倒被莫名其妙吹胡子瞪眼训了一顿。

因而他今日才是真正的因为好奇才来的春意楼,走至二楼就明白了这是做什么的地方,骤然扫去了所有好奇心,想要回去,原想着绝对不会撞见熟人,谁知竟这么巧碰见了一个沈隽。

别的不论,若是被谢云寒知道了……

小美人打了个冷颤,伸脚踢了一下沈隽,“不许你告诉我哥哥。”

“哼,你还不走,就知道在这里看我笑话,等我出门就告诉谢云寒去,他弟弟白日逛青楼。”沈隽回瞪他。

蔺怀雪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谴责他,突然房门大开。

“呦——”那女子的娇声戛然而止,捧着的酒都差点洒了,“大人,大人……”

谢云寒一身朝服,神情冷淡地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蔺怀雪。

作者有话要说:

逛青楼被抓包,你胆子怪大的嘛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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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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