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干净碗里最后一颗大米,末广铁肠将碗筷端正摆放,擦了擦嘴唇上的食物残渣,看向对面的福泽谕吉,正经说道:“感谢款待。”
在乱步和太宰治商议的时间里,福泽谕吉挽起袖子,在末广铁肠的协助下准备好了饭菜。
梦野久作照着末广铁肠的样子,吃干净面前的食物,抱着怀里的娃娃,小心看向气势凌冽的武士:“谢谢款待。”
“嗯。”福泽谕吉简单应了一声,视线停留在梦野久作身上,良久忽然抬起手。在梦野久作惊恐的视线下动作轻柔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语气因为不习惯有些僵硬:“做得很好。”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度,梦野久作缩了缩肩膀,目光迷茫懵懂。
“太宰。”接触只是短短几秒,福泽谕吉收回手,“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太宰治歪歪头:“当然是还给港口黑手党啦。”
“不要!”在听到太宰治的回答后,一直默不作声老老实实地男孩突然大声喊道。在其他几位大人恐怖目光注视下,梦野久作抱紧自己怀里的玩偶,内心一阵忐忑恐慌。他慢慢抬起头,对上一双鸢眼,强忍住内心想哭的冲动和眼眶的酸涩:“我不要回去!”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地下室逃出来,一旦被送回港口黑手党,肯定又会被扔回去的,他才不要!
正在品尝红豆年糕汤的乱步看了看,挑挑眉,竟然是第一个开口表态的:“行啊。”说完,他又看向福泽谕吉十分异常地说道,“社长,我们收留这个小鬼一晚,明天就丢出去。”
福泽谕吉皱眉:“乱步,怎么回事?。”
乱步一口气将碗里热乎乎的红豆汤喝下肚:“今晚就让他和三重住一间房吧。太宰回自己的员工宿舍,这位铁肠小哥随便找个客房住。”
福泽谕吉尊重乱步的决定,太宰治觉得无所谓,末广铁肠表示自己只是来监视的,其他事情与他无关。
“谢谢。”男孩小小声说道。
深夜,梦野久作就睡在三重身边。他看着还在昏迷的少年,犹豫片刻,像一条毛毛虫一样蛄蛹上前。他小心伸出手,轻轻落在少年脸颊。
“我做了个梦……”
黑暗中,男孩小小声喃喃道,“这是我在拥有异能力后,第一个美梦。”
在获得【脑髓地狱】后,他失去了原本爱他的父母,失去了自由,像是被命运玩弄一般,成日被禁锢在狭小的地下室。被围困在豺狼之中的白兔,哪怕学够了再多的伎俩,也逃不过血管被锋利的锐齿抵住的结局。
他知道自己是中了异能力,并且异能力的主人就是面前还在昏睡的少年。但和他的噩梦不同,少年的异能力充满幸福和欢乐。在梦里,他看见了曾经充满欢乐的日子,他看见了他是个普通的小孩,随意地奔跑,随意地欢悦,没有人会将他看做武器,没有人会利用他……是美梦,也是幻想。
“好想再来一次。”男孩缓缓靠近少年,在不着痕迹间闯入了对方的被窝,他紧张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声音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对你用异能力的。如果你醒了,可以再送我一次美梦吗?”
黑暗压迫,男孩双膝蜷缩,上半身弯着腰将自己埋进被窝。
“好啊。”
就在他不在期待得到回复后,黑夜里突然传来回答。
梦野久作猛地一抬头,窜出被子,紧张地朝着少年的方向看去。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梦野久作感觉对方离开了床铺,起身不知道走去了哪里。片刻后,房间一角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少年打开了桌面上的小夜灯。
三重站在书桌边上,灯光照着他的身影有些模糊:“需要我现在使用异能力吗?但是你可能要等到太宰先生出手才能醒过来。”
“真的可以吗!”梦野久作撑起身子,激动地朝着三重看去。
少年歪了歪头:“你不怕太宰先生不愿意出手,永远困在睡梦中,直至死亡吗?”
“久作才不怕!”梦野久作说道,一双特异的眼睛直直看向三重,“而且……能在美梦中死亡,也是件好事,不是吗?”
三重沉默片刻:“我不知道,我不会做梦。”
——于是,等翌日所有人陆陆续续醒来,推开少年房间大门,就得到了一只年纪尚小的“睡美人”。
“叫太宰来吧。”乱步看了一眼,“今天要把这个大麻烦扔回港口黑手党。”
福泽谕吉点头,嗯,早餐不能耽误了,对身体不好。
乱步一眼就看出来自家监护人在想什么,叹了声气摇摇头回到餐桌准备解决早饭。
“三重。”福泽谕吉喊道,他介绍道,“旁边这位是末广铁肠,是猎犬派来监视你的。”
左眼下方带着三个桃心标志的俊美青年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对于有人全天候监视的事情,三重接受良好。虽然他当时失去了意识,但是冥冥之中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早餐的鸡蛋火腿三明治很好吃,三重三两口就把它解决了,再喝上一杯热牛奶——嗝,饱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面包碎,看向坐在主位的福泽谕吉:“对我有什么安排吗?”
乱步不满地拍拍桌子:“为什么不问我?我才是这里的决策者。”
“那好吧。”三重调转方向,重新问到,“对我有什么安排吗?”
乱步生着闷气,脸颊肉鼓鼓的,“哼,就连问题都是一模一样的,好敷衍。”
三重瞬间明白了,重新组织语言:“拜托了,名侦探桑,请帮帮我。”
“哼哼~”乱步心情一下子好了五十点,肉眼可见的阳光明媚,“果然!还是要靠名侦探!”
在早餐时间结束后,三重踱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紧跟在他后面的,是钻着门缝进来的江户川乱步。
“呐,我说,你还记得多少?”乱步一进门就问道。
听到他的问题,三重动作一顿,双手不自觉地想要抬起捂在耳朵边上,似乎通过这样的办法就能隔绝掉外界的所有声音。他没有乱步的记忆,但那些只言片语,确实是乱步所切身经历过的、亲耳听到的。
好半天乱步才听到他回答的声音,“……听到了各种闲言碎语,听到了不喜欢的声音。”
乱步明白了,他抬眼看向少年:“你也太逊了吧,就因为那些声音而被影响到了?”
三重板着脸盯着乱步,此时无声胜有声。别嫌弃我,我的反应多少可以看到你当初最真实的想法。
“好吧……”乱步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乱步。”少年突然开口,并在名侦探疑惑的视线下说道,“我发现我似乎和同类没有区别。”
“在听到那些声音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三重目光深沉,一字一句轻声道,“我想杀了他们。”
人类真是混沌的存在。有善念也有恶意。
明明只是地球生物进化的产品,却贪婪地将自己置于宇宙核心的位置。
“人类真复杂。”三重看向乱步的眼睛,“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贪婪、傲慢、嫉妒、暴怒、懒惰……他们都是双面的动物,人前温和,人后则吐露尖牙。他们用语言编织罪恶和污蔑,以此来满足自身的欲望。
乱步没有回话,三重也不介意乱步的沉默。他只是径直走到乱步面前,语气平和:“我不希望你受伤。”
如果我没有发现我对人类的恶意,或许只会慢慢地寻找自己应该的命运。但是我似乎并没有这么善良,在恶意将我包裹之前,让我消失吧。
房间里陷入沉默,良久,乱步的声音才打破这份寂静:“你是乱步大人的超级狂热粉丝吗?”
少年闻言哑然失笑:“是的,名侦探大人。”
……
经过江户川乱步的评判,眼下没有什么大麻烦,三重之前的工作也可以照常进行,包括在游乐园的兼职。
但是……三重目光呆滞,头上还戴着猫耳头饰,他缓慢扭动脖子,眼里充满不可置信——猎犬!都是会这样为工作献身的吗?!
“小哥,你长得好好看,能不能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小哥哥,你眼睛底下是画上去的吗?还是胎记?好性感哦。”
“帅哥,给我摸摸你的脸,我就把摊位上所有的发饰都买走怎么样?”
“小哥~”
“帅哥~”
“靓仔~”(不是有什么怪东西混进去了)
是的,这位猎犬先生,如此的敬业。为了完成自己的监视任务,不仅跟来了游乐场,还顶替了之前和三重一起工作的前辈的位置,嗯……甚至还没有抵抗地戴上了黑色的猫耳朵。嘛,大概率是戴上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吧。
面对小姐姐们的热情,末广铁肠有些招架不住,他身体僵直,扭动脖子朝着三重看去,眼神明显——救命!
欸~
少年上前,凑到末广铁肠身边,示意他蹲下身,这才低声对他说道:“我救了你,牺牲一下吧。”
末广铁肠:背后发寒!
待人潮散去,三重数着到手的钞票,脸上的笑意怎么也盖不下去。在他身后,末广铁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丧丧的气息,就连头顶上的猫耳朵都感觉垂了下来,湿哒哒可怜巴巴。
“不要伤心了。”三重拍拍末广铁肠的后背,大方表示,“等我今天日结了工资,请你吃冰淇淋。”
末广铁肠从手臂中抬起头,一双勾人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三重沉默片刻:“最多两个。”
末广铁肠:“成交。”
两人握手和好。
三重数着到手的工资,心里感慨:啊,希望这位末广先生明天也能自我牺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