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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交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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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濯……名字那么熟呢,”李怀璟一边心疼地揉了揉自己原本就骨折的左臂,紧皱起眉头瞪着沈宅空空的院子,“李逍,弘治五年那个因为贪墨被斩的淮州刺史是不是姓林?”

李逍闻声茫然地抬头,抓着一沓纸钱愣在原地:“弘治五年……属下才十岁,哪记得这?”

“废物,”李怀璟骂了一声,“本王也不确定。”

“咚!”

灵堂一声巨响,吓得李怀璟一激灵。他一回头看,自己亲手合上的棺材盖子现在却谁给掀地下去了。一只雪白枯槁的手抓着棺材边,吓得李怀璟嗷嗷大叫。

“姓林,”棺材里的“尸体”缓缓支起上半身,歪过头没睡醒似的瞧着李怀璟,“不过殿下记错了,是弘治四年。”

李怀璟一楞。

“雕虫小技而已,殿下不会真以为我死了?”沈鹤亭抻了个懒腰,扭扭脖颈子爬出棺材,随手拎起来香案上的贡品,咬了口嫌弃地皱皱眉,“谁买的五仁?”

李怀璟脑袋嗡嗡的,听到沈某人一如既往尖酸刻薄的语气,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得而复失的感觉。

就说花纭不会冷冰冰到沈鹤亭真崩了连颗眼泪都没!李怀璟鼻头一酸,忍住眼角的泪,语气同他们以前相互打趣时的一样:“本王买的,怎么,你不喜欢?”

这话说的恬不知耻,沈鹤亭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咬了两口糕饼,手上剩点渣全弹李怀璟脸上:“啊对对对!没眼力见呢你,不知道我不爱吃啊,下次换成山楂的。”

“得,我的萧四少爷,”李怀璟往沈鹤亭肩头搡了一拳,后盯着他的脸看,拇指那么一揩,竟扫下来一层白色粉末,李怀璟看了又看,傻乎乎地问,“墙灰?”

沈鹤亭啧地一声撇撇嘴:“瞧你那没见识的样,这是特制的东珠粉,不然我一个活人怎么弄出来死人脸色?”

李怀璟忍俊不禁,反复确认他是活生生的人——并非沈掌印那样麻木冰冷,而是他幼年时见到的萧四,松弛的、生机勃勃的,二话不说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你够肉麻了,躲我这,”沈鹤亭嘴上骂着,但是没将李怀璟推开。这小子刚才那表情是真吓坏了,好歹安慰一下吧。

“我就是高兴,”李怀璟用手背抹了眼睛,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忽然态度一个大转变,严肃的很,“本王有两个问题,一,李璞是怎么回事;二,林世濯又是个从哪来的铁面书生,你们这……到底怎么个计划?”

前者李怀璟主要是想不明白沈鹤亭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要杀李璞,更猜不到他是怎么把递给外甥的□□换成假死药的。

至于后者,大理寺来势汹汹,一下子带那么多人来抓当朝摄政大王,林世濯瞧着是一介玉面书生弱不禁风似的,居然亲自上手缉拿李怀玉连眼都不眨,一看还是个练家子。

“哀家定是要摄政王命的。”

李怀璟想起花纭送他出宫时,沉眸对他说的话。当时花纭非常冷静,眼中亦有股杀意慢慢升腾。

通敌谋反兹事体大,若此事让他来办,肯定不会选直接跟李怀玉撕破脸的办法。

这就是背水一战,无路可退。

一旦三司会审得出来的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那就等于是被李怀玉抓住了把柄,以后定会处处被他掣肘,境地肯定要比现在还要艰难不知多少倍。

“你现在都直呼秦榆王名讳,是真断了甥舅之情。我如何算不出你恨他入骨?多简单的道理。

“你我的十五六都是气盛,殿下胸怀大志却不得不为嗷嗷待哺的外甥放弃前途。他亲爹又是个脱裤子就上提裤子就忘的滚蛋,你恨死了花从文,奈何人家是当朝丞相你又奈何不了,只好迁怒于秦榆王。”

沈鹤亭双手揣进袖中,虽然身着司礼监掌印的暗红色丝绣蟒袍,但神情却是久违的平静。哪还有从前那身戾气,倒像个大病初愈的书生。

李怀璟被猜透了心思,他也不恼,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不是,就算你知道本王想捅死那丑孩子,你怎么就知道本王会在那天出手?”

沈鹤亭瞥他一眼,语气略带嘲笑意味:“你每天都想杀他可一直没动手,不就是在等个合适的机会么?找不到无所谓,凭你我幼时那点情分,我便顺水推舟,权当送个人情。”

“……西域草乌头你下的?”

沈鹤亭思忖半晌,不大情愿地点点头,他心里感觉替某个吊梢眼背了口大黑锅,还是背上就卸不掉的那种。

“有我在前替你掩护,秦榆王薨了你也有替罪羊。按照你一贯的脾气秉性,我赌你一定会在他中毒后吃的药上做文章,便让太医院的人将你的毒药换成我的假死药。这样你该唱的戏继续唱,我也抓住了花从文七寸,一举两得。”

李怀璟原以为杀死李璞会成为他的人生污点,沈鹤亭将药一掉包,加上南安门上李怀玉着急忙慌地弯弓,杀孩子的罪名一下子就扣李怀玉头上了,把他这个当舅父的择得一干二净。

——天大的好事。

沈鹤亭唏嘘不已:“我这可算送佛送到西了,您老人家是一点外甥的血都没沾上。不过话说回来,亲手拉扯的孩子说杀就杀,殿下你可曾后悔?”

李怀璟不以为然:“本王从不后悔,杀他不过迟早的事。后悔什么?现在若还在犹豫,本王一辈子都得困丑孩子手里了。”

“殿下坦荡得让人羡慕,想来很少被仇恨遗憾消耗吧,”沈鹤亭想起自己那些被萧家旧恨困得难眠的夜,灵魂都快被愧疚掏干了。

李怀璟哼地一声:“本王一直觉得本王不幸都是因为别人的错,所以绞尽脑汁地给人头上扣屎盆子,有时实在赖不到别人就赖老天爷,为何不给本王指一条康庄大道。”

沈鹤亭无奈道:“我若有殿下一半功力,恐怕就不会走到如今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殿下刚才问起林世濯,我正好也跟殿下交个底。”

李怀璟双臂抱在胸前,狐疑地打量他。

沈鹤亭娓娓道来:“林家满门抄斩时,林世濯还不满十五岁便留了条命。我父慈悲,留了林世濯一命,还找了个淮州师父教导他。林家贪墨,但林世濯是个耿直刚正的,我父便一路栽培,送他科举。”

李怀璟就问了:“他一介罪臣之子,哪能参加科举?”

“我爹收他当义子,便脱去了奴籍。”沈鹤亭说,“我爹的义子有很多,林世濯算是出色的,进士及第,不像重烨猥琐卑鄙。林世濯登科后遣至潼关道做府同知,近日得秦王推荐,太后便拔擢至鄞都,为大理寺少卿。”

“为官还不到十年,就从边疆藩王手下的五品府同知变成鄞都四品大员、还是太后身边的人,飞升啊,”李怀璟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沈鹤亭,“你给皇叔去的信儿?”

“殿下多想,我算个什么东西?哪敢骑在秦王殿下头上,真怕闪了腰,”沈鹤亭冠冕堂皇起来虚伪得让李怀璟讨厌,“废相谋反,鄞都官场的妖魔鬼怪尽数现形,太后要拔擢有才之人进京,那也太正常不过了。”

“得,你少说点没用的,本王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李怀璟双手揣袖子里,瞧着门外黑压压的天空,一脸愁容。

“太后有野心,开场就跟老七撕破脸。虽说咱们都心知肚明他以前一直跟废相勾手指,但证据呢?霸王弓啊,谁能想到大哥选的人竟是你推上位的摄政王?你我不在鄞都的时候,他在姚铎眼皮子底下都能跟废相勾搭上,那再往前,他干了多少损害你我利益的事,禁军还有几个人跟你一条心,他到底给咱们埋了多少坑,你我都没底。

“储君还未降生,太后就昭告沈掌印已死,即便废相一案清算如今朝廷就得脱胎换骨,可四大世家还剩一个朱家。朱恒锐那老滑头,他哪边都不站,态度晦暗不明。可他能跟太后站一队吗?他亲弟弟可就是被太后气死的!

“再说本王,如今确实有兵有军功,可一靠抢二靠祖宗头上动土。天大的把柄放在那,句丽又是一帮只会低头种地的乡巴佬,当王的外公兜里的子儿比本王还少,母家根本靠不住。只要老七成心杀本王,那是连个反手的机会都没有。

“本王与太后皆是泥菩萨过河,你千里迢迢调回来一个林世濯——罪臣之子,能指望他成为谁的靠山?鹤亭,你就不怕这局太后输了,我们都得成老七俎上鱼肉?”

李怀璟这是真愁了。

沈鹤亭反倒不慌不忙。他安慰似的拍拍李怀璟的肩膀,还给他放宽心:“别担心,就算这局李怀玉赢了,他也不会立刻向你宣战。”

“怎么讲?”

沈鹤亭意味深长地凝视李怀璟的眼睛,他笑了笑,微微上挑的凤眸微眯成漂亮但阴森的弧度:“我知道,当初引霸王箭火烧桂榜的并非李怀玉,而是另有其人。”

李怀璟明显一怔。他眨巴眨巴杏眼:“谁?”

沈鹤亭勾唇嗤笑,忽然凑近了李怀璟,抬眸死死盯他的眼睛,刀子似的目光势必要在他心里藏的诡计一层层剥离。

“演的真好,”沈鹤亭神情骤然变得轻松起来,无所谓地甩了甩衣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又想将李怀玉取而代之,又落了个下风,该低头时低个头。殿下只需用些苦肉计,纵他李怀玉再多疑,终究也会信你的。”

李怀璟却耿耿于怀他说的那句“演的真好”,他咬了咬后槽牙,心下发虚腿下打飘,赶紧转移话题:“你连萧王埋在皇叔手下的林世濯都拔出来了,是真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我累了,想回家,”沈鹤亭风轻云淡地说,好似刚才那个要把李怀璟剥皮抽筋的是另一个人一样,“得告诉父兄花从文死了,该放下的得放下了。”

李怀璟:“什么时候回来?”

他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不知道,看我心情吧。总之‘掌印已死’,再回鄞都之时,我就应该是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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