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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旧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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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辽东回来,和盛容与鬼混时,安生过一段日子,在和沈长序那场婚礼后就没有一天是清闲的。生辰宴后上林苑,又来个疯子李承渊,现在总算是把人送走了,盛淮景又叫她下江南。她因为日子已经过了很久,结果细细想来,不过还是几天前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我只记得你第一箭射我的马,最后一箭射在我肩上。”盛淮安揉了揉肩膀,她皮糙肉厚,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痛觉了,只是药还需要常敷,她冷森森道,“然后你这家伙又扎了我好几刀。你送上门来给我寻仇了?”

沈长序道:“还有生辰宴那次。我看到你要推我长姐落水,情急之下,朝你出手。”

“谁知道你就是沈长序?”盛淮安想到自己想要栽赃嫁祸的蠢想法,想把沈长序的脑袋塞进水里头。最后这件事因为萧惠兰肚子里的孩子没事,盛淮景的遮掩而不了了之。

怎么突然提起这些?沈长序真要负荆请罪,把自己干的事情全部抖搂一遍吗?

“我以为你是要杀我长姐的,”沈长序趁盛淮安不注意,脑袋又往她身上拱了拱,四月春衫薄,盛淮安身上的温热隔着那层薄布料传递到他身上,“也许是宴会喝醉酒了吧,我神思不是很清醒,后来抓到你那包落子药,才明白你要干什么。”

沈长序讲话间一呼一吸吹在盛淮安颈后,吹出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上林苑那次,我告诉萧微兰,带着燕王世子到我在的地方,你和盛小世子狐朋狗友,游猎必然同行。我的堂妹很聪明,想必出事的时候就可以猜到点端倪了吧。”沈长序低笑了声,“我哄骗她说,这样父亲就可以取消她的婚约。”

怪不得再见萧微兰的时候,她追着上来,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沈长序真的是满嘴跑火车,最后婚约还是因为中书侍郎被处决,他的儿子成了太监退掉婚约,算是盛淮安的功劳。

“只要你死无对证,那羽衣军,公主府,有一半能够划到我这个‘驸马’头上。我以防万一,又策划刺杀皇帝,叫禁军的都虞侯演了一场戏,再把所有人都解决掉。”沈长序继续说道。

当时他不得盛淮安喜欢,箫弦已经算是一半的“图穷匕见”,剑走偏锋要直接把盛淮安除掉。

盛淮安道:“大周驸马虽然不能从政,但你要是乖乖讨好我,我又不为难你。”

前朝也有长公主,大长公主喜欢驸马,因而驸马一路官至宰相的先例,沈长序要是老老实实,再端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在盛淮安身边晃几圈,她说不定还能逆着盛淮景来,送他个好的出路。

“皇上也猜错了。”沈长序含笑道,“他以为父亲着力培养我是要当左膀右臂,没想到是颗威力不是很大的雷火弹,炸了一波人之后再无他用。”

盛淮景应该也没有想到,箫弦能够把养了十几年的养子,这么干脆利落地抛了。盛淮安心道。她又想起盛淮景因为萧惠兰一哭,就放过了她的子嗣。她的兄长心思虽然也称得上灵巧谨慎,但狠心比起箫弦还差得远。

“既然你这么坦诚了,那我也说吧。”盛淮安被他压着累,俯身趴在桌案上,脸侧恰好碰到了沈长序的指尖,“迎亲那日……我是故意不去的。哈哈,那匹白马聪明吗?我不过教它两次,就能自己绑着新郎官的红花,来回走一趟了。”

讲着,盛淮安还忍不住笑起来,沈长序半趴在她背后,感觉到她的脊背微微颤动。

“不愧是和我出生入死的良驹!”

到这时,她那点乖张的恶劣尽显出来。

沈长序指节绕过她垂下来的头发,道:“公主是万事都记得这么清清楚楚吗?”

“你趴够了没,”盛淮安往后伸手将他推开,道,“我有个账本,谁惹了我一次,我就写‘正’字的一笔。如果‘正’字多了,我就拿红笔把那人的名字划掉,然后杀了他。”

人间有人间的命簿,盛淮安身体力行让仇家明白“多行不义”不一定“自毙”,但一定会被她毙。

沈长序站直了,问:“我有几个正?”

“落水两箭三刀,栽赃嫁祸,看在你好看,给你打个折,算两个。”盛淮安回头盯着他,像是寻常的谈笑,但是眼神中暗藏警惕威胁,“再加一个,我就把你杀了。事情说完了没有?没事就赶紧走开。”

“你当真万事都记得?”沈长序问,“你还记得之后又在谢春楼喝醉发生什么了吗?”

他站在烛火的阴影下,眼里呈着细碎跳动的火星,翩翩君子,温润而泽,可语气却无端品出些“怨妇”质问丈夫的意思,他重复道:“你记得起来吗?”

“酒账我没有付吗?”盛淮安眨了眨眼,颇为的困惑,先前她本以为会是玄一或者叫桃红柳绿来接她的,没想到是沈长序,“没付你去府库里拿吧,你现在没俸禄的确没钱。”

问她做了什么,又拐到酒账去了!

是除了和那个男子以外的事情,还有正事,其他都不记得?沈长序盯着碟子里被盛淮安啃了一半的芙蓉糕,和那天完全相似。沈长序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他现在骤逢大变,有一半的茫茫不知去处的思虑,另一半又因为盛淮安七上八下左摇右晃。

“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还有什么事情吗?”盛淮安蹙眉。

沈长序盯着盛淮安半侧过来的脸,因为一站一坐,在这个角度,盛淮安的下巴有些尖,唇线紧紧抿成一条,没有涂口脂的唇色浅淡,有一半烛火的晕影。

他笑道:“我不是面首吗?不该尽‘男宠’之责吗?”

“啊?”盛淮安似是看傻子般,道,“我们两个又不喜欢彼此,你管这个干什么?”

她的思维还是难以适应上京“门当户对,即可婚配”的看法,总觉得这跟动物配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北族野蛮放恣,男女之情亦然,万事必须要在“喜欢”之后才能走出下一步,但是他们一旦喜欢,之后就是油泼烈火,顺势而燃,也没有大周那份朦胧与婉约。

“但我喜欢公主。”沈长序含笑道。

盛淮安长那么大,除了沈知念含嗔带怒说“小心我再也不喜欢你了”,还有骠骑将军搂着她肩膀说“永宁真聪明真讨喜”以外,更没有什么恰当年龄的男子,来说出正儿八经的“喜欢”了。

“你是不是想从我这儿,再找条出路来?”盛淮安站起来,朝沈长序走去,“然后说喜欢,为了你的官职,你的身世?想让我帮你?”

她可不敢自作多情,觉得她几照面就能让沈长序魂萦梦绕,夜里来投怀送抱。奈何却听到沈长序说:“那有一半若是真的喜欢呢?”

“你跟我出生入死过?你救了我的命还是我救了你?”盛淮安道,“没多熟的人谈什么喜欢。”

可若真像盛淮安说的,出生入死之后才能谈什么叫喜欢,那天底下一半的鸳鸯都该被打散掉。粗枝大叶的她从未领略什么叫“情不知何处起”,可是沈长序在被她半抱起的时候,忽然就惊觉自己之前应该对父亲多些违逆,干点错事的,免得失去了眼前人的目光。

“真那么闲,帮我把陈达送来的开运河支出,通行名单分别官居何位,帮我全理顺了吧。”盛淮安困倦道,“少动手脚,至于你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户部左曹是小官,陈达应该算是盛淮景心腹中的一个小头目,是个耳背又喜欢念酸文的老学究,读了几十年书才当上官,连着送来的资料都能沾上他老人家那点繁缛的迂腐气。密密麻麻,又臭又长。

沈长序竟一言不发地应下,盛淮安朝内室走的时候才发现,他来时穿着的是和盛钰差不多的天青色袍子,腰上用红绳束着,松松垮垮的。

“下回别穿这种,”盛淮安随口道,“穿白的。”

月白茶白的外披,加上眯眼笑的沈长序,在盛淮安看来是最顺眼的,像是雪地里的白狐狸,远看还有些“君子不染尘”的高洁。

那个男子能穿,自己却不能穿这种颜色?沈长序又把她的话咀嚼出了千般意思。

次日天明,沈长序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在桌案上,被他用密密麻麻写了一张纸。

盛淮安瞅着笔画娟秀的小楷,略有些纳闷,同样是秃噜毛了的笔,为何他写的竟然这么好看?

盛世乱世,都离不开南边几个州府的米粮绸缎。监修运河兹事体大,盛淮景为求万无一失,派了不少的京中官员。

各项银两支出工程规划云云,术业有专攻,叫盛淮安这个半吊子去看也看不懂。

说是叫她也去,不过是让她当“工头”再上边那个“工头”,防止官员作奸犯科,或混进了别有用心的人。沈长序极快明白了她所求重点,用朱笔抄了官员名字,在一旁详细标注了何人应该注意,何人在朝堂上曾与箫弦党羽互相弹劾,细致到何年何月某人送了箫弦一株玉珊瑚,现存放于何处,这种鸡零狗碎的问题,最后再用朱批此人官职。

也幸亏沈长序,在陈达问“殿下可知行进线路”的时候,盛淮安终于不用盯着跟蜘蛛网一样的图了。

作者有话要说:盛钰:阿嚏!谁诅咒我?

有一颗猛男心的盛钰因为男主太会脑补飞来一锅,从哥哥变成了妹妹的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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