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之后他们谋划为蓝姐谋划一场盛大的欢送宴会，定在了一家餐均上万的火锅店。

蓝姐喝到还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夏季也跟着喝了点，又是火锅，又是酒精的热气上涌，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反应又慢了几拍。

趴在桌上的蓝姐突然“腾”地站了起来，醉眼迷离地在桌上找了一下，直接端起了夏季还剩大半的酒杯，晃晃悠悠地举向空中。

“敬大家！今年是我最开心的一年，给TG上了嘴脸，拿了MSI冠军，世界赛还是四强！”

所有人都有点醉意，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说完，她又摇摇晃晃地看向夏季。

夏季的脑子也不太清醒，被她这阵仗吓了一跳，正带着迷离的笑意看着她。

蓝姐凑过来一把揽住她，小声地贴着她耳边说：“谢谢你，夏小季，去UT了也要好好加油，我会一直关注你的。”

夏季顺势把她的酒杯拿走大大地喝了一口，对着蓝姐重重地点了点头。

蓝姐另一只手又把刘悦揽过来，刘悦没有夏季那么乖巧地束手就擒，张牙舞爪地滋儿哇乱叫。

蓝姐把她的头狠狠摁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非常霸气地说：“你就天天开心就好了。”

刘悦不乱叫了，敏锐地感觉到蓝姐情绪不对，乖巧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蓝姐一手一个，把她们都紧紧地揽向自己。

她们听见她小声地说：“我没醉，我只是不让自己醉一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不想把气氛搞得太难过的。”说完嘴一瘪眼泪又要掉下来。

夏季迟钝地想，这应该还是醉了。

*

陈霜看着满屋子的人七倒八歪，张嘉许已经倒下了，连余英彦都沉默地大口大口苦酒入喉，无奈地摇摇头，叫来服务员。

精干利索的小妹妹悄悄指了一下远处抱成一团的三人，说：“那位甘女士已经付过啦。”

陈霜扬起眉毛，在这么一片混乱中还能偷摸着溜出去把账结了，看来今晚有人只是装醉。

*

第二天蓝姐又约着她们去吃小点心，说自己这几天就准备收拾东西搬出去了。

夏季对着蛋糕戳戳戳，问出了昨天没来得及问的话：“蓝姐退役后准备做什么呀？”

蓝姐优雅地喝着茶，看起来和昨天判若两人：“不想离开这里，所以想先尝试着自己做一做自媒体，探店和美食方向的，实在不行就找个班上呗。”

刘悦眼前一亮，很是赞赏：“这个好！以后还可以跟着蓝姐蹭吃蹭喝。”

蓝姐微微一笑，晃了晃手机，夏季仿佛能感受到里面成百上千张会员卡在踊跃地跳动。

甘·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全国热门餐厅会员卡拥有者·美食测评家·探店达人·蓝豪气地说：“蹭，都可以蹭。”

*

回到基地，她们看见余英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明显是有话要说，夏季和刘悦你扯我我扯你，都觉得自己比对方有眼力见地互相推搡着上楼了。

甘蓝从容地坐在了余英彦对面。

少年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姐姐和谁都好好地道别了，我呢？”

甘蓝宽容地笑笑：“这不是还没轮到嘛，再说了我们两个的关系还需要道别吗，反正也不会分开。”

这句话让余英彦有点开心起来，他得寸进尺地定定看着甘蓝，期待着她再说点什么。

甘蓝只是回避着他的目光，左顾右盼地说：“我走了陈霜应该会提你当AD吧，你们当初应该也是这么说好的，我看陈霜最近对这个队伍上心多了，你留在AG好好打，成绩不会差的，然后就复仇打脸英陶，真受不了她狗眼看人低了……”

明明都是很贴心的祝福，余英彦却一点也不想听。

他的嘴角慢慢爬上一丝自嘲的冷笑，她明明知道她想听什么的。

可是他也清楚，她永远都不会说。

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呢，余英彦自己也有些茫然了。

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甘蓝眯着眼又看向余英彦，顿了一顿，无奈地开口：“我不是以后还在深圳嘛，会经常来找你吃饭的。”

想了一下，她又赶紧补充道：“刚好英陶也要回来了，我们三个又可以经常见面了。”

余英彦觉得自己明明很顺从，甘蓝却总像在喂食什么凶狠的野兽，远远地伸出杆子递上一块肉，又赶紧拔腿就跑撤退个几百米。

但有肉吃已经足够了，他也眯着眼笑起来：“好哇，要经常一起吃饭。”

*

UT的行动很迅速，转会期一到就把夏季叫到基地去谈具体细节，还附赠了一些消息。

首先，不只是HUYU要退役，打野FFF也要退。

本来粉丝就在编排首冠打野大叔退役之后，小叔FFF成功上位占据大嫂HUYU的叔嫂虐恋文学，这下两人又一起退役，不知道又要被拿去做出什么解读。

其次，顶替FFF的打野极有可能是尹泽风Rise。

夏季吃惊地望向桌子对面的UT经理和老板。

Rise可是LDG的核心选手，这也是能买过来的吗？

UT的管理层笑得像只狐狸：“听说是和夏季打，Rise可心动了。”

夏季懵懵地点头，这算是意外之喜，尹泽风确实是和她配合最好的打野。

*

一来二往，合同算是差不多定了。

本来夏季只是在微信上跟扣哥提了一嘴自己准备转会，现在可以放心地跟他说自己要去UT了。

扣哥一个电话打过来，夏季刚接起就听见他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夏，我最近在北京参加直播平台年末的嘉年华，可能不能给你送行了，没关系，陈霜或者彭浩都可以处理的。”

夏季简单应下。

没有想到扣哥还有话说，他有些怅惘地感叹：“去年签你的时候我还在想，不知道到时候是你先走，还是陈霜先回去继承家业，没有想到反而是陈霜现在看起来想认认真真地搞俱乐部了。”

夏季顿了顿，一时不知道是该追问陈霜一直都打算随时抽手电竞行业吗？还是该追问为什么说陈霜现在想认真搞俱乐部了？

不等夏季回复，扣哥又体谅地说：“说服陈霜接受这件事情不容易吧，他看起来可是做好了准备要用SS培养Player的标准给你打造一只战队呢。”

啊……

夏季愣住了。

她完全不知情。

而且陈霜也还不知道她要转会了。

*

夏季回到基地，发现陈霜在等着自己，罕见地面无表情。

他都知道了，她了然地想。

她沉默地跟着陈霜来到了复盘室，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

她对这里熟得不能再熟了，多少个日夜，她都和陈霜在这里相对而坐，只有他们两个人，一遍又一遍地看比赛录像，分析战术。

她走到自己最习惯的位置坐下，安静地等待陈霜开口。

她想，确实有Link和MG那样，一人一城的佳话，但是人往高处走也没有什么错。

再说了，当初就是陈霜执意要和她签一年的合同，说队伍到时会有变数，她合同到期了转会，既合法又合理。

*

陈霜看着夏季一言不发，心里只觉得酸涩。

随时准备跑路的是他，现在又想留下来好好和夏季携手缔造王朝的也是他。

他本来只希望人们会把他和夏季的名字放在一起。说到夏季的时候，会在某些时候也提到他，说，哦陈霜，那个对夏季影响很大的教练，她的伯乐。

是他贪心了，想和夏季的名字死死绑定。只有他们一起铸就前无古人的传奇，才能让每一个人提到他都会想到夏季，提到夏季都会想到他。

他可以理解她对UT的执念，可以想到被这样一个传奇战队和传奇中单认可是怎样的荣耀。

但是明明AG的氛围好，今年的成绩也不错，明年还有创造奇迹的可能。

明明他为了她还在努力。

被情感攫取了大脑，他忍不住问：“你就这么想证明自己吗？”

只有绝对的荣誉对她而言是有意义的吗？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真的就只是普通的教练和选手吗？

夏季悲哀地看着他。

陈霜的刘海长长了，卷曲的发尖遮住眼睛，让夏季看不清他的眼神。

原来你这么不懂我，你从来都没有懂过。

她想起来自己下过决心，在世界赛之后要跟陈霜挑明一切，结束拉扯。

只是前段时间心中有愧，所以总是避着他。

现在都可以说出来了。

她轻轻地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却如剑刃一样锋利：“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陈霜瞳孔微张，神色少见地有一丝慌乱。

不，他凌乱地想，不应该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质问或者逼迫她的意思，只要她好好地跟他解释一下，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但是夏季已经站起来，不算镇定地落荒而逃了。

*

她早就该知道的，陈霜和她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他想要什么就会拥有，不想要了放手也放得轻轻松松，怎么会知道她这种人，这种从最底端一点点挣扎上来的人，每一点机会都要死死抓住的心情。

想必他对她也是如此，喜欢的时候可以这么毫无负担地示好，以后厌倦了也不过就是挥一挥手，人生就像游戏一样。

可是对她而言，游戏就是人生。

她喜欢陈霜，但回想这一年的跌宕起伏，几念之间，她更加固执地觉得远不到他们可以在一起的时候。

她没怎么读过书，曾经也很贫穷，只会打游戏，没有什么生活情趣，但她从不因此自卑，她只单纯地觉得她还要更强一点，和陈霜势均力敌，才可以毫无芥蒂地畅想和他一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