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看着阁楼上的小窗，他向高启强确认着，“哎哟。你睡这里？” 对方点了点头，看安欣俯身看床头的书架，搓着手指，有一丝不被觉察的紧张。

安欣恍然不觉，抽出书架上的红楼梦，耳边传来高启强的声音，“那些书，都是你跟我说的书单，我全给他买回来了，书真是好。”

小小的二楼一扫便是全貌，平仄的阁楼就是高启强每夜生活歇息的地方。安欣扶着楼梯下楼，羡慕着，“我也是一直想有这么样一个小楼。”

他从小长在家属楼，爸妈过世后，也不过是从一个家属楼转到另一个。永远是那些红木家具，家里也总得有个柜子摆放勋章。一尘不染的，房子从没像高启强家，那么有市井生活的气息。

接过高启盛给他递的水，安欣将发散的思绪撤回，连连道谢。

高启强叮嘱道，“阿盛，赶紧准备。” 又指了指另一间小房间，“这屋是弟弟妹妹，他们的房间。” 迟疑了一下，他继续道，“你进来看看，小兰和小盛住在这里，以前我爸妈是住里面这屋的。”

装小灵通的箱子已经被从床上挪到了地下，被铺也好好的盖着，一丝褶皱也没有。高启强还是要脸，唐小龙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态度总让他觉得对方知道了些什么，当然，问是不可能问的。

回来虽然又训了顿弟弟，但还是没舍得让他麻溜的从阁楼滚回一楼去，只能自己辛苦地将一楼的卧室收拾收拾，叫人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可惜啊，这点伎俩还是没能逃脱安警官的法眼。

耳边还是传来高启强的解释，“啊，这里面还有一个。” 安欣说道。听了他的话，高启强回答着，“对，还有一个，现在是小兰睡。”

既然里面那个是妹妹的床，安欣又看了眼一楼卧室，靠外的那张，高启盛这个床，不像是有人睡的样子啊？

观察着安欣的眼神，高启强连忙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这是小盛，小学的时候就做了。” 手工制品精致的摆在柜子里，里头甚至还安装了顶灯。高启强就像每个父母，炫耀着自己的孩子。

安欣配合着夸奖，“手这么巧。”

高启强继续道，“他可以。” 又朝客厅喊道，“阿盛啊，你是不是那个，小学的时候，还拿过那个区里的，什么手工大赛一等奖。”

停下了打蛋的动作，高启盛笑答，“市里的，哥。” 京海市手工大赛一等奖，奖励一本笔记本，还有一张奖状。笔记本是蓝色的，他给了妹妹，而奖状则被他哥贴了起来，和他别的奖状一起，挂在最显眼的，客厅的墙壁上。

“哥，我这差不多了，要不你来？” 高启盛一共就打了个蛋，但像是做了什么大事情一样，向哥哥邀着功。

弟弟这副大少爷的样子，自然是得怪哥哥的宠，高启强撸着袖子便准备干活。安欣总觉得这对兄弟有一种奇怪的气场，他常在一旁，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摸了摸鼻子，他决定尿遁为上，“有没有厕所啊，我要先腾腾舱。”

高启强给他指了方向，他便快步去了。关门声刚传来，高启盛就与哥哥对了一眼。高启强示意不便多说，二人又一起切菜做准备。切菜自然又是高启强的活了，弟弟被宠的什么菜都不会做，哥哥却颇为满意这样的情况，只要他听话就好。

昏暗的灯光打下，小小的家笼罩着温馨的气氛。

厕所总有一种魔力，坐在马桶上，人的思绪总是格外发散。安欣回想着高家兄弟的奇怪氛围，高启盛的咄咄逼人，高启强的无脑维护……还有楼下那张无人使用的小床。

他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在水斗里接了点水，将冷水拍了拍脸，再用袖子管擦干，他推开了门。

高启盛在餐桌上坐着，见他出来，道，“安警官，你坐。” 边说，边又倒着茶。南方地区的每家每户，总是备着些茶，不喝点心里难受。

安欣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低头喝了一口，还可以，比队里的好喝多了。他突然想到了抱怨警队茶水的徐江，看了眼高启盛，压下了心头涌上的疑问，继续端坐着喝茶。

见他多喝了几口，高启盛补充着，“附近茶农拿来卖的，安警官要是喜欢，我给你包点。”

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二人继续各喝各的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安欣想问的自然很多，但，他还是挑了个相对安全的话题，“小盛啊，你还在兼职做家教吗？” 这个话题，好像也没那么安全。

高启盛倒是不恼，“不去了。小灵通店最近客人多，两头顾不得。让我哥一个人看店，太辛苦了。” 这才没几天，对补课的态度从一定要做，整个转变到无所谓。

这是害怕警察盯梢，还是……陈书婷松口了？安欣又喝了口茶，沉思着。

他和高启盛不熟，二人坐在一块，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高启盛看着不像是打算开口闲聊的样子，安欣硬着头皮，又开启了下一个话题，“小盛啊，楼下这个床…对你会不会有点小啦？”

话刚出口，安欣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尴尬的时候起的尴尬的话题，简直让他觉得更尴尬了。

听到这个问题，高启盛眼睛微眯，快速地上下瞥了眼说话的人，像是在思考对方知道了多少似的。不过很快，他就反应道，“还行，习惯了。”

还好高启强出声，打断了这里奇异的氛围，“小盛，过来端菜。”

高启盛应道，“好嘞，哥，我这就来。”

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五菜一汤，很丰盛，高启盛刚打的蛋也幻化成了一道色泽鲜亮的番茄炒蛋。不像弟弟，高启强是干惯了了家务的，色香味俱全，做菜的速度也很快。

看着眼前的菜，安欣夸着，“看着就有食欲。”

高启强招呼着他坐下，盛着汤，随口问道，“你们以前，每天吃饭在哪吃？”

来者是客，第一碗汤肯定得给客人。安欣接过鱼汤，回答道，“食堂。上学吃食堂，上班还吃食堂，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做。” 语气里居然还带点小骄傲。

第二碗给了小盛，高启强客套着，“那以后，你有空就来我们家吃饭。” 却没想到，安警官以后，倒是真的成了常客。

安欣叹了口气，“我也想有时间。不像你们，自己的生意，想做就做，想休就休。” 他低头喝了碗汤，开始关心正事了，“那个，唐小虎，被什么人给放出来了。”

徐江OS：你直接报我名字得了。

高启强举起了勺子，表明着自己的立场，“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听说的。”

“有联系你吗？” 安欣追问着。

没有在这点撒谎，高启强承认着，“有，给我打了个电话。”

一边吃着饭，安欣表示着自己的有备而来。“唐小虎给你打的电话，是公用电话，没打小灵通啊？”

高启强一时沉默，话很快被弟弟接过去，“啊，我哥小灵通一天都没电，我也打了一天。”

“哎，你不是跟我介绍说，隆重推荐这个东西说，待机时间久，我差点就要买一台。” 嘴里含着饭，安欣的话稍微消减了一些紧张的气氛。

高启强也顺着杆子，往下爬，“就是因为待机时间太长，我就老是忘了充电。”

二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吃着饭，安欣又继续了，“这哥俩，一个不知道得罪什么人，被绑架，还有一个还有心情喝酒吹牛皮。” 他顿了顿，又说，“今天我到你们家，触动很大的。就别看简简单单哦，很温暖。”

“都是以前爸妈留下的一些老家具，一直都没买过新东西。家里什么之前的都没有。” 一边说着，一边情绪有些低落。

感受到了对方的无奈，高启盛拍了拍高启强。

安警官仿佛真的像他自己说的，只是来蹭饭一般，饭吃完了，也打算走了。看着安欣换鞋的背影，兄弟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高启强送着安欣到了车边，坐进车里，便示意他别送了。

“你慢点啊。” 他叮嘱着对方。看了眼高启强，安欣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还是说，“老高啊，有些路不好走……” 他卡住了，再露骨的，有些说不下去了。

高启强却误以为他还在说徐江的那些破事，只是含糊地说知道了。看着安欣正发动着车，准备离开，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他还是拦下了对方。

“谢谢你来我家吃饭。” 高启强清了清喉咙，“安警官，我说过，欠你的人情，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看了看四周，从皮夹克内衬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安欣，“我这有个地址，你就别问是谁给我的，这上面有你们要找的人。” 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你快去吧，别让他走了。”

安欣还想继续追问，对方却像不想后悔一般，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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