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强在家焦急地踱步。夜已经深了，弟弟和唐小虎还没有回来。按照计划，一切行动他们都不能留下任何书面证据，更遑论用小灵通沟通了。

他生吞了一勺咖啡粉，稍稍冷静了下来。但是不够，还是不够，一勺又一勺，直到喉咙实在承受不住，痒意传来，高启强这才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突然深深怀念起了那个一直妥帖照顾他的人。

阿盛是不会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他会阻止自己吃那么多咖啡粉，也会及时端水，给自己顺气……甚至，他会为了自己去趟这趟浑水，哪怕有送命的可能。

看着父母的牌位，高启强忍不住乞求着一些虚无的保佑。爹，娘，如果你们在天有灵，有什么事情，让我一个人承担吧。但是，求你们庇护阿盛。

可能是祖宗听到了他的期盼，他好像听到了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说实在的，高启盛于唐小龙二人已经极力放轻自己的脚步声了。毕竟，多事的夜里，要是被街里街坊的邻居们看到，真问起来，有什么事也说不清。

虽说他们拉拢了一些人心，但是根基还不够稳，权利也不够大，还是风雨飘摇的时候。

不过这微小的声音，对于盼着他们归来的高启强来说，便是天籁之音了。

高启盛轻轻地用钥匙打开门，对上了高启强惊喜的眼神。

与唐小龙一前以后的进来，关上门，看着微亮的台灯和桌上的咖啡粉，高启盛明知故问道，“哥，你怎么还没睡？”

高启强怎么可能睡得着，“我担心。” 这话高启盛爱听。

给了哥哥一个拥抱，拍了拍对方的背，高启盛在高启强耳边轻声说道，“我没事的，哥。” 报了平安，但这样亲密的举动，还是透露出的他逐渐放肆的得寸进尺。

高启强还是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将头往后挪开了些。但想到今晚的彻夜折腾，又使自己放松了下来，重新靠近了些。高启盛想要的甜头，到底还是拿到了些许。

见对方看起来无碍，高启强放下了心里悬着的石头，准备开始盘点今天的行动。

总算等完了高家兄弟的寒暄，唐小龙终于可以开始，“我们让人给骗了！那车里根本就没有那女的。那姓安的就是个娘们儿，差点把我给挠了。强哥，要不是有那衣服……”

高启盛补充解释着，“万一被抓了，警察的指甲里就会有小龙的皮肤组织。现在警察都会验DNA的，一比对就知道是谁。”

被这么一点，唐小龙可算明白，脑袋里那模糊的担忧，到底是什么了。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了……就算弟弟唐小虎被放了，估计也得去牢里看自己。

唐小龙感激道，“强哥，阿盛，要是没有你们的远见，我真的……” 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能说道，“要真出什么事，警察查下来，我一个人扛着。”

高启强摆了摆手，“没发生的事情就别想太多了。”

唐小龙虽然应下了，但是心里还是一阵后怕。他又想到高启盛扎的那一针，“阿盛，麻醉剂，警察不会查到我们身上吧？”

高启盛颇有自信，“那个东西谁都能配，查起来就是大海捞针。”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地方，“警察应该盯上我们了，咱们的不在场证明一定要充足。”

对自己有信心，他担心的是唐小龙。三人合计了一番，又简单阐述了今天他们行动的全过程，估摸着警察也不能抓着什么具体的把柄，唐小龙也准备撤了。

旧厂街也大不到哪里去，他住的地方离高家兄弟家也不远，抹黑回家的路线他熟得很。

离开前，高启盛再三叮嘱道，“明天一定要准点起去市场，一切日常活动照旧，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唐小龙连连称是。经此一役，他更是认定了高家兄弟了。你说人家这脑子，他是真的佩服。

见唐小龙走了，高启盛更是粘着他哥不放了。死死地抱着高启强，便开始撒娇。把自己的经历往重了、惊险里说，更是阐述自己有多害怕，“哥，我在那都怕死了。还好你没去，不然我得多心疼。”

高启强拍了拍对方的背，也是害怕的紧。他一个人在家，难免胡思乱想。警察又配备着枪，他甚至…连弟弟回不来都想到了。现在听着对方嘴里的经历，他明白，这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对方今晚的要求，他自然是一一应了。高启盛又如愿以偿得搬回了他哥的小床。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高启盛又重新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一次，这床他高启盛上了，就不会再下来。

旧厂街这里气氛正好，刑警队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听到录像机被启动的声音，陈书婷摸了摸自己的金色耳环，开始了自己的阐述，“徐江跟我的老公一直有矛盾，他一直用一些，卑鄙的低级手段，想把我们赶出市场。所以，他杀了我老公，我不意外。”

作为老江湖，她说话有真有假，才更让人猜不透什么是假。跟陈泰的干女儿作对，把陈书婷赶出市场，可是徐江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想多占一点市场才是真的诉求。

不过嘛，现在她陈书婷是个可怜人，那自然得把自己说得越悲惨越好。

曹闯一语问到关键，“你说徐江杀了你老公，你有证据吗？”

陈书婷也不扭捏，“我老公有个司机跟了他很多年。出事那天，也是那个司机开的车，应该就是他给我老公出卖了。找到那个司机，一切就都清楚了。”

安长林在一旁听着。这个女人虽然一口一个“老公”仿佛很亲密，但眼神和语气毫无波澜，一丝怀念甚至于啜泣的神色都没有。

心够狠，是个角色。

曹闯继续追问，“这个司机在什么地方？”

“躲起来了。” 陈书婷答道。

“躲起来了？你为什么不认为，他是被绑架、或者被灭口了呢？” 曹闯反问道。

听到这话，陈书婷低头笑了，“警察同志，你不会以为出事这么久，我就天天跟家里哭呢吧？”

曹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他当然不会这么觉得。白江波和她到底是谁发号施令，还真是不好说。

陈书婷继续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听到这话，曹闯一个机灵，与安长林对视一眼，追问道，“在哪儿？”

陈书婷转过头，看了一眼安长林，问了一个与之前的对话毫不相关的问题，“安欣呢？”

是个聪明人。安长林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曹闯低头看了眼时间，“在路上呢，应该很快就到了。”

既然如此，陈书婷便道，“那等他到了再说吧，我只相信他。”

见对方这么说，曹闯也表态，“同志，你也可以信任我们。”

陈书婷笑了。信任你们？那她还不知道能活多久，这警队里的叛徒，她还真看不出来有多少。一个、两个、三个……个个看着都颇有嫌疑。

她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那我今天，为什么要坐火车火车回来？”

气氛一下僵住了，曹闯明白，安欣不回来，谈话是继续不下去了。

安长林给了曹闯一个眼神，让他出去联系安欣。曹闯走后，屋内只剩下二人沉默不语。

曹闯拨了好几通电话，每一次都是无人应答。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电话总算被接了起来，赶紧问道，“你到哪儿了？”

安欣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我……我被袭击了。”

曹闯大惊，“什么！受伤了没有？”

安欣答道，“皮外伤，估计有轻微脑震荡。”

听到如此严重，曹闯赶紧确认对方的状态，“你现在安全吗？你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派人过来。”

京海的夜晚，警鸣又不断。

已经准备睡下的徐川听着窗外嘈杂的鸣笛声，心里有一些不安，“今晚到底怎么了？” 母亲只是让他安心，“咱们普通小老百姓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母亲今天的行为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反常。

作为单亲的孩子，徐川从小就知道家里条件艰难。他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他甚至没有太多的印象。因为带着他，他妈也怕别的人对自己的孩子不好，绝了再嫁的心。

从小他只记得，妈妈做饭好吃，别的小孩子都羡慕。又是给人家做帮厨，又是打杂，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开了个熟食摊，妈妈的小铺子就成为了他们家的唯一经济来源。

从徐姐，到徐婶，他妈就守着摊子，卖给旧厂街的街坊，除了生病，基本没落下一天。他长大后知道赚钱不易，便也早早辍学，去精神病院做护工，挣个辛苦钱。

可是今天晚上，不仅家里的菜肴丰盛了不少，他妈甚至有闲情逸致陪着他，聊了不少天，还守着他直到睡前。往常在这个时候，他妈应该早早歇下，这样才能早起，准备第二天的吃食。

见母亲什么也不想与自己说，徐川也绝了追问的心。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听到的一些流言蜚语，关于高家兄弟，音响店的小马家……联想到母亲在经济上的突然宽松，徐川心中有了些猜测。

不管怎么样怎样，这是他的妈。想通了后，携着困意，他也沉沉的睡去。

望着儿子稚嫩却疲惫的脸，徐婶默默地关上了灯，轻掩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