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忽然,心脏一紧,宛如被什么控制住了,跳动缓慢。
“滋滋……”
注射器的声音,针头刺破皮肉,发出极为细小的“啵”一声,针头在皮肤之间划出一道伤口。
冰冷的液体缓缓注入。
“咳咳——”
侯豪雨猛地起身,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肺部快速充气,强劲的气流自喉咙到口腔,一下又一下地咳嗽着,一声更比一声惨烈,试图逐出莫须有的“物体”。
浓烈的消毒水味涌入鼻腔,黑发青年愣愣打量四周,黑眸闪过一丝疑惑,他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刚刚……那是梦吗?
人一旦集中了注意力,触感变得异常的敏感,手的温度比脸的高一点,温度在这二者之间静静流淌,微弹的脸颊,脸皮包裹下的肌肉和脂肪,颧骨的轮廓感,粗粝的胡渣
这、好像是他自己没错。
胡渣从下巴一直延伸到喉结上方,开始还比较浓密,后面越来越稀疏。
硬发质带来微微刺痛感,手抚过,仿佛在砂纸上摩挲,摸久了有种指纹都要被磨平的惊悚感。
这真的是他的身体吗?什么时候胡子那么长了?
侯豪雨急切的想要照镜子,他晃晃悠悠下床,进入卫生间,又发现卫生间里面没有镜子。
这时他的身子顿了顿。
看到了、他看到了。
他在窗户中的倒影。
模模糊糊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个有着半长发的男人,脸色憔悴,双眼之下一抹乌黑,像是熬了几天几夜,尤其是那个嘴唇,非常非常的白,很不健康的白,上面还结着死皮和一些结痂的伤口,而那些痂是这张嘴上少有的亮色。
确实像个病人。
在病人之中也是病的比较厉害的那个。
不过镜子里的人,确实是他没错,虽然有种奇怪的陌生感,但的确是他。
侯豪雨莫名松了口气,随即便想起了昨天的约定,在走廊上寻找了起来。
……
208号病房,那是四号所处的病房。
简洁的房间内,薰衣草浓郁的味道似乎要将躺在床上的人腌入味。
整个房间都已亚麻色为主,并不是纯粹的白,而是带着点晒干稻草的淡黄色。床铺的质感看着比较粗糙,但很吸汗。
“不要,不……”
躺在床上的四号猛地一颤,眼睛倏地张开,好似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大口大口呼吸着,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眼里透出几分迷茫,他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但无疑是非常恐怖的梦。
四号摸了摸湿润的后背,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之后又抱住了膝盖,整个都陷入了莫名的情绪当中。
良久,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起身洗漱,顺便换了个衣服。他还记得今天其他人要来他的病房,所以得把病房整理的干净一点。
但等他从浴室出来,病房内已经变得一尘不染,连被子都换了一套。
四号沉默地打量着病房,却只觉得诡异。
……
医院走廊上,人们来来往往,护士们穿梭其中,快速的到达需要她们的地方。
穿着病服的男人脸色很憔悴,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他的每一步都让人心尖一颤,深怕他就那么倒下,摔个头破血流。
可能因为看起来精神不太稳定的样子,虽然有人关注,但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208……208……208……”侯豪雨挠着自己的胳膊,低声呢喃。他的视线扫过走廊上的各个病房。
“208到底在哪里?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真的有208吗?”
“找到了,找——”
“到了?”公主切发型的少女靠着墙,斜眼看了侯豪雨一眼,声音淡淡的。
侯豪雨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你怎么在外面等着?不进去吗?”
七号神色一僵,语气带着莫名的凝重:“先进去再说吧。”
侯豪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她为什么是这个态度?难道四号不配合?如果他不配合该怎么办?这难道就是网友面基的感觉?
……
推门的声音响起,四号一个激灵,正襟危坐看向门口,后又不安地揉搓衣袖。
“你们来了?”
……
“我们到了,”侯豪雨推门而入,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这里的味道比医院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要浓郁。
而原因——
护士忙碌的背影,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他的脑中一片嗡鸣,侯豪雨感觉一股力道从背后传来,他顺着力道看去。
七号对着他摇了摇头,侯豪雨的身体更僵硬了。
浓郁的消毒水味,刺耳的鸣笛声。
以及盖着白布的床榻。
护士们收拾着床周围的血液,边收集边消毒,每个护士都戴着口罩和手套,她们神色严肃地拿着海绵一样的物品,郑重地将溅落的血液收集起来。
“注意点,这可是特殊病人,一点液体也不要能漏,任何基因序列都要抹除干净,不能有任何遗留。”
护士们好似没看到两人一样,只专注于病床上的人。
忽然,有个新护士差点拿不稳托盘,虽然很快就再次稳住了身体,但下一秒,“啪”地一声,那是护士长的一巴掌。
“离开。”
新护士懵了一瞬,不甘又恐惧地放下了托盘,诺诺离开。
“特殊病人?”侯豪雨将这几个词汇在脑子重组,他想上前查看那个人,虽然他认不出对方到底是不是四号,但他就是莫名的想看看。
七号没来由地感到不安,本想阻止侯豪雨的脚步,却还是慢了一步。
掀开了白布,侯豪雨成功看到了白布之下的人。
“你在干什么?!”护士长发出尖锐的爆鸣。
下一瞬,侯豪雨就被护士们团团围住,该消毒的消毒,该隔离的隔离。
七号少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默默从远处看了眼那具尸体。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凄凉。
脸被刮的一团模糊,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也无法辨认他到底是不是四号,虽然他们并没有见过四号的模样。
裹成木乃伊的侯豪雨和抱着长剑的少女站在走廊上,默默看着一群护士把尸体运送出去。
“啪嗒。”
病床之上好像有什么掉落了。
那是,一条尾巴?
一阵劲风掠过,顷刻之间,原地就只留下了行动不便的侯豪雨,他懵逼地看着少女追赶病床,咬咬牙,扯开身上的绷带,也追了上去。
……
停尸房内,总有股阴森森的气味,那是一种发霉和腐烂的味道。
说实话这种气味很让人感到反感,人类只要见过同伴的尸体就会激活大脑的恐惧部位,而一下子见到那么多尸体,只会让一个正常人陷入混乱之中。
可少女不是正常人,她在混入停尸房之后,就开始探索起来,好似面对的不是数百具尸体,而是可爱又鲜活的小动物。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在找“小动物”。
昏暗的空间内,灯光一闪一闪,灯光之下能清晰地看到细小的颗粒飞扬,可见空气之浑浊。
空气浓重到似乎印发了丁达尔效应,光线被空气裹挟,有了形状。
这一幕如果不是在停尸房内的话,还是有点唯美的。
但是在停尸房内,整体给人的感觉就诡异了不少,灯光打在白布之上晕染成光边,每具尸体到轮廓都变得模糊。
好似——灵魂被天堂投射下的光芒所指引,慢慢脱离肉|体的拘束。
七号少女着迷地看着闪烁地灯光,一步步走上前。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手已经放在了一具尸体之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尸体好像更亮了。
有种莫名地熟悉感——
不知道从哪来的风吹过,尸体身上的白布也被掀开。
少女呐呐地看向尸体的脸:五官精致的脸,猫瞳,翘鼻以及厚唇,皮肤的质感也很熟悉。
她越凑越近……
“啪嗒!”
有什么动西黏在了她的脸上,七号少女猛地回神,一把抓住脸上的东西,却越碰越黏腻,整个人都似乎要被吸进去了。
她撑住病床的边缘,试图远离那具奇怪的尸体。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只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少,挣扎的幅度也在变得细微。
原来是因为那个黏腻东西此时已经钻入了她的鼻腔,试图堵塞她的呼吸道。
谁来……救救她!她不能死!
“轰动——”
停尸房的门被猛地踹开,迎着光,一道身影出现,高大的身影,莫名地让人有安全感。
就像——无所不能的神一样。
消毒水味涌了进来,那个“东西”似是被蛰了一下,猛地缩回了触角,少女这才得以喘息。
“喂,你没事吧?”
侯豪雨咋一看没发现任何异常,只见少女难受地喘息着,于是快步上前。
七号少女咳了两声,随后滑落在地,她把手搭了上去,顺着对方的力道起身。此时此刻,她身上的温度低的可怕。
伊诺的通报声默默响起:“信徒+1、2?”
此时,侯豪雨背后的门瞬间关上,面前的尸体们也开始发出奇奇怪怪的声响。
“啪嗒、啪嗒、啪嗒……”
两人瞬间进入备战状态,这种东西虽然很会蛊惑人,但整体战斗力一般,只要小心点不被黏住,那么解决它们还算简单。
每只小怪物一炸开,就有股浓郁的海腥味传来。
这种东西有点像蜗牛的两只触角,是两根软乎乎的天线,从尸体的鼻腔之中探出,天线的中心有着两只恶心的鱼眼睛,鱼眼的外侧裹着奇怪的粘液。
解决完怪物,绿色的粘液撒了一地。
没一会,一批“怪物”就被他们解决完了。
侯豪雨扯了扯停尸房的门。打不开。
他有些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旁的墙上,此时七号少女也上前试着开门。
静静看着七号,侯豪雨忽然想起了什么:“昨天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怀疑昨晚给他投票的人就是七号,主要少女太反常了,刚开始想投他的是少女,后面改变主意的又是她。他想确认一下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七号少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闭了闭眼。
侯豪雨沉默片刻,只觉得七号真让人捉摸不透。
少女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解释不算好,她指了指自己,正式介绍道:“我叫异星,这是我妹妹,异年。”
她浑身的气质一变。
异年搓了搓眼睛,仿佛还有些惊魂未定,她凶巴巴看向侯豪雨,又似乎意识到什么,干巴巴道:“谢谢你啊,真的……谢谢你。”
……
伊甸园。
伊斯梅尔翻看着手中的名单,忽然被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异星年,污染度高达56%的玩家,她的污染很特别,是姐妹逐渐融为一体,目前为止,两个人类已经只能算作一个个体,她们的灵魂同时栖息在一个身体里面。”
“失踪时间,三年前——”
安亿也看了一眼名单,补充:“是最初进入死亡医院的玩家之一,他们那批玩家好像都已经出来了,只有她还留在里面。”
“啊,他的运气好像真的很差,”伊斯梅尔有些后知后觉地说道。
侯豪雨这个人,除了经常会被奇怪的非人缠上以外,遇到怪人的几率也高的可怕。
这一章有比较难写的部分,所以拖了还蛮久的。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死亡医院(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