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那日的事情到最后俞礼还是选择没有问出口。

或许是潜意识里清楚那是会令她难过又难堪的伤心事，又或许是担忧小姑娘不想让他追根究底某些过往之后综合衡量的结果。

不过还好，那天之后姜桃的状态肉眼可见比当初好上了不少，照常重复着之前的日程。

这件事也就被俞礼逃避似的抛诸脑后。

近日清塘气温逐渐升高，艳阳高照的春日气氛令整个城市充满了勃勃生机。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空气里杨絮飘飞。

尽管看上去像浪漫的春雪，但是这漫天飞舞的过敏原对呼吸道敏感人群却是十分的不友好。

姜桃并非过敏体质，不过来了清塘后也还是饱受这种棉花花的困扰，经常是迷完了鼻子又迷眼睛。

早上八点刚到，姜桃举着手虚捂着口鼻推开了店门，乌黑光亮的头发上还沾了一团不听话的雪白。

齐嘉见她这副样子不禁一乐，一边伸手帮她清理头发，一边不忘打趣她：“看来连杨絮都看上你这个美丽的小姑娘了。”

姜桃无奈：“你又打趣我。”

齐嘉神色生动的凑过来，感叹：“我之前还说你的男朋友上辈子怕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换到你这个小公主。”

“不过真的见到了才知道，你们简直就是男帅女美的绝配啊！”

姜桃笑，“他要是听到你夸他肯定又要翘尾巴了。”

“嗐，我说算啥，重要的是你这个正牌女友夸他”，齐嘉兴奋的推推她，“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你男朋友是大帅哥一枚？”

姜桃没逃避事实，点头答应：“是挺帅的。”

齐嘉一副意料之中表情，就差没把看我说的对吧写在脸上了，像极了磕cp的状态，感叹：“爱情真好。”

说起这个，姜桃一脸好奇的跟她打听：“那个固定一杯美式的Tony老师怎么样，他每次都专门找你点单耶。”

姜桃越想越发确定，“而且他对上你都在没话找话，换我们就整个一个高冷的样子。”

齐嘉还真的回想了一下，“那个啊，我觉得他是想忽悠我办卡。”

“……”

姜桃算是明白她为什么只能在这里赞颂美好爱情了。

还报了微弱的说服面前这个钢铁直女的想法，姜桃试探开口：“你对他印象怎么样嘛，要不我今天帮你试探一下？”

齐嘉满不在意：“挺前卫的，不过我没什么兴趣，打工妹只有事业没有爱情！”

姜桃曾经也是满心要做出一番事业，在清塘立稳脚跟的。

可豪言壮志遇上俞礼就土崩瓦解了，好像是挺堕落的。

看着齐嘉斗志昂扬的精气神儿，姜桃默默闭上了嘴，下定决心以后要杜绝沉迷某个帅哥的美色。

姜桃其实很喜欢春天，街上的行人都脱去了厚厚的笨重冬装，换上了亮色系的新款春装，整个城市像是上了色的画作，平添了亮丽色彩。

阳光暖暖的，尽管有时候容易犯困，但整体上还是幸福更多些的。

这种好心情在玻璃门后出现了某张熟悉却令人无比讨厌的面孔后被骤然打破。

姜征没什么骨头般的推门进来，像是地痞流氓闯入了最圣洁的教堂。

他眉峰一扬，模样放浪形骸，开口的嗓音是常年泡在香烟里的钝和哑，大嗓门嚷嚷：“来人，买东西。”

齐嘉从这人刚进店门，就隐约感觉到来者不善，微微凝眉很快调整好表情走过来，礼貌道：“先生，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姜桃如坠冰窟，她早该想到的。

姜征不会这么容易就消失，找到她的所有生活轨迹只是时间问题。

姜征似乎懒得分眼光给齐嘉，话音全是冲的味道：“关你什么事。”

他抬眼盯着姜桃，“我说我来买东西。”

“先生，您想要什么告诉我就好……”

“没关系，我来吧”，姜桃面无表情的说，抬脚过去安抚性的拍了拍齐嘉的肩膀。

如果齐嘉仔细查看，或许能看到她那空洞无神，似乎丧失了生机的双目。

姜桃拿好托盘，努力调整表情，重复道：“需要什么？”

姜征故意闹事似的，“这都什么，黄不拉几的能吃吗，拿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还不时质疑，“你们这东西过期了吗，厨房有苍蝇吗，就这么个分量就卖八块钱，怕不是个黑店吧？”

姜桃没什么脾气的跟在他后边，嘴上不停应付：“我们店里都是新鲜原材料，当日现做，厨房卫生符合检验标准，而且全流程可视。”

“至于价格也是市场价格，完全是正规经营……”

姜桃一边说，一边按照姜征指示忙碌的往托盘里夹，本就不大的托盘没几分钟就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姜征还在前面指点江山，姜桃这边已然端不住了。

托盘摞起小山高，再往里夹就要掉出来了，不得已她只能出声提醒：“拿不下了。”

“拿不下不会再拿个盘儿？”姜征语气不善。

五个托盘结束后，姜征终于算是拿的差不多了，齐嘉分门别类熟练打包后向姜征示意：“一共一百九十二块，先生。”

“记她账上”，姜征往后一甩头，很明显指代的对象是这方小天地内仅剩的最后一人。

齐嘉面露不虞，她从小出门打工又性格泼辣，见过闹事的场面早就是家常便饭。

只是顾及她目前代表的店里形象才没有恶语相向，实则忍耐力快到底线。

面前这个男的状态和那种夜晚路边烧烤摊喝点小酒随意撒泼的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根本没想过有认识错误的可能。

临近爆发关头，却听见自己好脾气的小同事开了口：“我付吧。”

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面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男生志得意满道：“看来妹妹还认得我这个哥哥啊。”

信息两次过于庞大，以至于齐嘉还没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出门单独说话了。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齐嘉想。

店门外，姜桃耐心告罄。

如今没了旁人，自然不必再和他维持表面和平，“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征理由充分，“我这会肚子饿了，在妹妹的店吃点东西，不过分吧。”

“你这样会影响我正常工作。”

姜征说：“那没办法，清塘物价这么高，我又没有工作，总不能饿死街头吧。”

多说无益，姜桃对他严正声明：“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来我不会再管了。”

姜征不痛不痒：“无所谓，去找我妹夫也一样。”

姜桃不是容易犹豫的性子，否则当初也不会说走就走的逃跑。

但是她是真的很在意俞礼对她的看法，一遇上跟他相关，理智就抛向九霄云外。

可能这也是她这几次都纵容姜征的理由。

而他的哥哥，更是深谙她这个“把柄”。

谈话不欢而散，这种事情有再一再二就会有再三，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姜桃的心情重跌谷底，机械地开门回店，遇上满脸关切又欲言又止的齐嘉。

她观察着姜桃的脸色小心开口：“刚才那个真的是你哥哥啊？”

“嗯”，姜桃没什么力气的应答。

“你跟他关系好吗？”

姜桃用力摇了摇头，“很差。”

印证内心所想，齐嘉忍不住打抱不平，语气忿忿道：“那人是不是那种吸血鬼亲戚，看你一个小女生在外地好欺负啊？”

“桃桃你别怕，对付这种人我有经验，就不能惯着他，下次他再敢来看我给他骂个狗血淋头！”

想到上次来接姜桃的俞礼，她又多了点底气，“实在不行还有你男朋友呢，咱怕他干嘛！”

姜桃神游的状态仿佛倏然间落了地，她轻轻开口，语气是说不出的落寞却温柔：“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齐嘉一副大姐派头，“废话，有啥事还能用得上拜托的。”

姜桃问：“你能不能别告诉我男朋友和其他人今天他来过的事情？”

齐嘉不解：“为什么啊？”

是啊，到底为什么呢。

应该是希望能够留住他心中自己最好的一面吧。

姜桃讷讷思索，给出个看似说的过去的理由：“我怕他觉得我家庭关系复杂，是个拖累。”

齐嘉仅仅见过俞礼一面，但是在她心里却刻下了很深的印象。

男生外表冷漠寡言，但是却彬彬有礼，尤其那双桃花眼，烙在姜桃身上目不转睛，唇角下意识上扬，是说不出的挚诚与深情。

好像面前人是他整个情绪的牵引绳，更是所有心情的调节器。

她潜意识觉得，那个男生绝不会如同姜桃说的那样在意家庭情况，但是她也的确不会去到对方面前说些有可能会影响小情侣感情的多余之言。

“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她答应道。

姜桃向她展露招牌甜美微笑，“谢谢你，嘉嘉。”

齐嘉敏锐的感受到，姜桃的笑容好像和以往不一样了。

像是活泼明朗的阳光美少女染上了一丝心事重重的阴霾和颓废。

她觉得也很正常。

谁遇上狗皮膏药似的亲戚还能保持个好心情呢，更何况是这样温柔明媚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