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眉一愣，因为奥萨维的半具身子已经被人偶化！

她张口想说什么，伸出的手被数只人偶拖回，歌剧已经唱到副高潮副本，节奏明丽急促、乐调动听雀跃。

“砰！”

“砰砰！！”

舞台灯光变换间，又有无数人偶被炸成碎片，像烟屑般四散飘舞！

人偶们在表现不断下潜中汹涌炽烈的岩浆，就像炸碎的肢体之花一样，一刻不停地绽放着。

人偶一边束缚朱眉，又一边自行崩溃。

朱眉把握住这一瞬间，奋力向舞台下跑去！

她整个身子跌下，却在下一瞬被看不见的千万根丝线捕获在半空。

一道没有情绪波的机械声播放旁白：

“地质学家航行的区域出现了变故，无法继续勘探。多年努力化为乌有，她因愤怒而按下的按键改变了世人的一生。”

模拟蒸汽充斥着整个大堂，高温近乎烧掉她的额发，朱眉却蓦地浑身发凉。

旁白说：“他们进入了地幔裂隙，种母之眼就此张开。“

舞台上所有人偶化作燃尽的棼粉，朱眉已经能自由活动了，她却呆愣站在原地。

从没看过这场地下歌剧的她比谁都清楚后续的故事。

烧熔发动机与主舱结合部在巨大的压力下断了。失去它作为负责用超高温射流为飞船切开前行物质的船桨，构成材料密度大于地核密度，地质物质对飞船产生的浮力小于它的自重 ，这艘探索人类命运地下篇章的方舟就此殒命。

失去天空、海洋后，人类的希望，向地心下沉。

——因为这是朱家最失败的一笔投资。更是朱眉朱黛提出救援主张被投票拒绝、走向S市军备基地的原因之一。

“地下，世界的真相，就在地下。”

呼吸可见的距离，半人偶化的奥萨维对被副本控制的朱眉说。

【融合度：21%】

-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分明没有移动，空间却还在下沉。”

“就好像，地下有根钓鱼线，正在不断收线似的。”

扎琼克擦了擦血，他的污染值已经到达69%，已经在力竭的边缘线，“如果按乐谱来算，我们净化的地方至少经历了四层，第七乐章到底在哪？”

关于第七乐章这个谜团，狮鹫队有多次内部讨论过。

它到底指什么，一个物品、一个坐标、甚至是一类新型融合态的异种？

温里寒：“不管怎么说，先撑完这一场。看情况我先带你躲躲——操、这人偶无穷无尽的！”

明明音乐声渐消，本该象征谢幕的舞台再次窜出一只雪白人偶！温里寒躲过它的袭击，数发子弹精准洞穿关节。扎琼克走上前，正要启用异能，温里寒抬起手，“等等！”

他感觉到这具人偶身上有和他异能相似的能量。

扎琼克凑近，束住人偶。

温里寒拿出一把尖锐小刀，惨白射线下，隐约可见刀面些许锈痕——杜渐微给的，说是一把剪刀拆出来的武器，对特殊异种有奇效。

“啊啊啊！”

极近的距离下，那无眼无口的人偶竟朝他们发出一阵凄厉至极的尖叫。

温里寒和扎琼克双双僵住，是扎琼克率先清醒过来，急忙用净化异能覆盖温里寒，才让他从几近窒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我看到过去民间异能队的我被针对霸凌……”

“我回到两次躺上遗忘台的实验品记忆……”

短短一瞬，他们立马明白不对劲，这个人偶能让他们复原不同时间线的自己。扎琼克手起刀落，将人偶切割！

“不……这是！”

温里寒不可置信，被剖开的人偶身体，塞满了形似胶卷的乐谱，在五线谱上扭曲如乐符的生物，是密密麻麻干瘪污黑的窥心虫！

扎琼克连忙捞起温里寒往后一躲，武器和异能蓄势待发。

二人踌躇时，有轻微的脚步声落地。

扎琼克看过去，瞠目结舌，是一个出乎他们意料的人物：杜楚。

他的脸庞、肢体都是石膏般的腻白，眼珠子像单独镶嵌在框格内的玻璃珠，只映出一点冷漠。

温里寒读懂了，冷笑一声：“不装乖孩子了？”

自杜渐微返程后的那段日子，队友间的底细彼此都心知肚明。

本该处决的奥萨维，假意任务实则叛逃的丁澄野，背离联邦核心的朱眉二人，再到和异种共存合作的杜渐微。

为了妥善处理身体的异物果核，杜渐微尝试了许多方法，直到发现把孤儿院异种众放出来，身体情况好转程度才上升。于是在团队内部一起时，一批不明生物的常驻被心照不宣地默认。

其中尤以人化程度最高的杜楚最显著。他不仅形貌与人类无二，也能熟悉掌握语言、生活工具甚至是人类经培训后才能上手的末世小型武器。且以杜渐微的子女自居，做事行动全以杜渐微一人为立场。在见证他撕碎了不受控的其他影状异种后，狮鹫队充分认可了这一点。

即使仍对他放不下戒备，但也绝对想不到他会这种情况出现。

他身上的污染气息过于浓重，腕带的基础警报系统连连紧急警告。

“你们这一章太慢，可以落幕了。不要影响到我母亲，她正在关键时刻。”

杜楚没有解释的意思，不耐烦地拜了拜手，眼神冰冷。

“什么关键时刻？！回来！死小子你说清楚！你拿杜渐微怎么样了？！”

杜楚没有回答，转身就走。温里寒和扎琼克的身体被影状触肢缠绕，迅速人偶化。

灯光暗下去。

【第五乐章，暂停。】

……

乐曲暂停了一秒，这一瞬的寂静里，朱眉听见奥萨维庆幸般的低语：“太好了……”

他什么意思？

奥萨维的精神本就不稳定，他的异能更是容易在启动的时候被强大的异种头目察觉

朱眉扭动着身子，试图钻开副本规则的漏洞。但人偶音乐厅太大了，她那撬动领域的异能就像蚂蚁进入庞大森林，近乎迷失在偌大的世界：

【人偶音乐厅，禁止没有过去的人通行。】

【人偶音乐厅，欢迎所有来宾。】

【乐曲响起时，所有人设必须归位。】

【乐章进行中，根据人设过往，至少不少于一次突破行为，违者抹杀、】

她深深的吸气，喉间被更深地勒紧，眼白爬上血丝，“等……等……”

这里的规则处处都在冲突矛盾，她没办法迅速挖出一个和谐点介入其中。

等等！她扮演的是自己“看”过的事件主角，地质学家的选择导致所谓种母睁眼、末世有了开启的可能。只要她在扮演过程中改变这个选择，就可以突围这条规则，又在副本的容许范围内，做到这一步再启动异能，就能救下他们两人了！

而且她现在还滞留在半空，不算脱离舞台，也在人设范围内！

朱眉没注意到，她已经越加陷入副本虚无的概念，双目隐隐有化虫之态。

“朱眉，”奥萨维人偶化的身躯还能行动，他站了起来，双手艰难却坚定地捧住朱眉涨红的脸。

“我的终点就在今天。”

“我的乐章，是扮演舒文生的故事。在和这里类似的舞台上，我亲眼看见作为舒文生的我是如何默许了当时的奥萨维的一举一动。他看到了我异能运用的时候，知道我可能引来灾变。原来我的罪甚至是在他人宽松纵容犯下的。”

“我之所以能活下去，不过因为刚好别人善良。”

朱眉挣扎：“不是……”

关于第七乐章这个谜团，狮鹫队有多次内部讨论过。

它到底指什么，一个物品、一个坐标、甚至是一类新型融合态的异种？

现在他们都明白了，它是“一场经历”。

“我以前很得意我的异能，觉得它是副本杀星。后来却是因为我这诱饵一样的异能，我失过本心，害了旧队友。也是因为它，我第一个进音乐厅就中了招杀死人设，人设才成为人。

“这里的时间空间的存在与地面不一样，我好像……活了十几年，又好像像窥心虫一样只活了一瞬间。我看到了千百个人偶的故事，乐章奏响时，所有人偶都要为主角人偶的故事让步。”

“我之前不能完全理解微姐，直到我进入副本后被人偶中的窥心虫操纵，才明白一个人在不断变换的时间空间游走，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又直到我感应到相似异能的信息，我终于被"你"唤醒。”

他说：“你的人偶的故事结局是死亡，我不要你有那样的结局。”

“死亡的，成就历史。活下去的，背负历史。”

奥萨维轻声笑了下，手在设备服附加的掩真囊上摸索。

朱眉脸色苍白，一瞬明白奥萨维想做什么，疯狂扭动着身躯，“奥萨维！住手！停手啊！！”

那柄尖端有些开刃的小刀被奥萨维握紧，正是杜渐微的特殊道具s。

“这是进副本前，微姐让我拿给你的。她说她的异能已经没用了，这类道具还可以让我们二次利用。当时你忙了几天几夜睡过去了，我也就没有叫醒你。”

“现在想来，刚刚好啊。”

“微姐说这个道具最适合拿给你用，但我们两个的异能其实有点相似，不是吗？你可以自主选择被你安排的副本规则，但是我只能等待ET响起后随机到达的命运。”

一场戏里，不需要相同的两个人设。

杀死人设，人设才成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