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另一边，异能局年轻的局长正坐在办公室里，一手敲着桌子，一手抚摸着膝盖上的粉色布偶小猪——在开视频会议。

狐狸秘书送走了林忱后便做起了她的本职工作——给面前的男人泡了一杯咖啡。

放完咖啡粉后，她舀了一大勺糖，然后似乎像是嫌不够，又多加了半勺——最后才满意地给人端了过去，将杯子放在男人的右手边。

一双毛茸茸的耳朵暴露在空气中，时不时动一动。

苏时有从视频中分神瞥了一眼——

好想试试手感。

狐狸秘书朝他笑了笑，眼带威胁。

苏时有假装咳了咳，转过头去。

“亲爱的苏，什么时候你才能将投影会议写上日程……每次开会我对着这一框框的人头，老实说，已经腻了。”

说话的是第一个框里面的白人，英语却带着得州口音。

“这话说的，好像你看到我们整个人出现在你面前就不会腻一样。”苏时有举了举手边的咖啡，十分友好的笑了笑，“恐怕得把咱们这些男士换成像艾莲娜那样美丽的小姐，才不会腻吧，是吗，奥托，我亲爱的朋友？”

右下视频框里边的褐发女人笑了笑，“苏，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苏时有回以微笑，“自然，我美丽的艾莲娜女士。”

“肤浅。”奥托不屑地哼道。

“没办法，华国异能局太穷了。”苏时有耸耸肩，“毕竟我们的资金都花在队员工资及损失的救助上去了——像会议这种无伤大雅的东西，我们实在没有那个money再用来给它造个投影了。”

奥托好似没听懂话里话外的暗示，“看来贵局目前财政有些困难啊。”

“比不得你们AAP*财大气粗。”

“咳。”第二个框内的亚洲人咳嗽了一声，一直想打断对话，却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

还是艾莲娜看到了，善意地提醒道，“好了，两位，虽然旁观你们二人的战斗很有意思……但田中君看上去有话要说——”

两人幼稚的斗争才终止。

老人捂着胸咳了咳，缓过气来了，这才说道，“恕老夫无能，犯了大错——苏君。”

苏时有这么一听，立马正色起来，“您请讲。”

“说来惭愧，我对我的属下疏于管教——让两个穷凶极恶的怪物逃逸到了你们华国，而他们最后消失的地点，正好是你所在的长宁市……真是，非常地抱歉。”

“我知道了。”苏时有面容严肃起来，“那这两个怪物就交给我们华国了，没问题吧，田中前辈。”

“当然。”被叫做田中的老人面露难过，但仍强打精神，“……日本异能局最近有人叛乱，也许下一次会议……这里就换人了——奥托，期待是一个漂亮小姐吧，哈哈。”

苏时有趁机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那两个怪物前几天从监管室逃脱，大规模绑架年轻的女孩，好在异端社及时赶到，女孩们没有一个受伤……可能是运气好吧，这么多孩子——但也因此我们让那两个怪物逃走了……”

4月12日。

满月。

而今天舒雨也出了事——

他微微垂眸，“……这几天不太平，各位，小心行事——希望下半年的例会还是咱们这些熟面孔。”

会议结束。

苏时有将电脑合上。

狐狸秘书适时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苏珏，叫其他人准备开会。”

“是……”苏珏顿了顿。

“怎么了？”

“那路队那边？”

“不用管。”苏时有掐了掐眉心，“我亲自和他说一遍……这种找人的事情他也没耐心做，交给陈宜——说起来长安长歌两兄妹快回来了吧？”

“是，明天中午十一点的莫科航班。到长宁差不多是晚上八点了。”

“这次俄国代表没有参加这次会议——舒雨的事……怎么说的？”

“大家都不忍心。”苏珏道。

“是么……”苏时有叹了口气。

“毕竟这下，两个师父都走了……身为徒弟，只会更难受吧。”苏珏的耳朵耷拉下去。

“怎么一堆破事全往一天塞！”苏时有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发。

等等——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来得及抓住。

“妈的，这种卡着的感觉真的难受！”

“算了，这个先放一边——苏珏，你先去叫人。准备开会。紧急会议，让他们有多块给我跑多快。”

“十分钟内，除了出差的和实在赶不回的，我要看到战斗部在这里的其他人给我全部齐。”

“好的。”

狐狸小姐麻溜地喊人去了。

十几分钟后。

“……内容就这些，都明白了吗？”苏时有撑着桌。

“陈宜，你带队，尽快在那两个怪物造成影响之前把他们抓住——不能让五年前的惨案再次发生。”

.

次日，林忱清早出门去了趟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他知道，舒老师喜欢这种花。

言和亲自接他去参加舒雨的葬礼。

车停在花店门口。

林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看到他同样带了一束白玫瑰。

系上安全带，车子发动。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化着，他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言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您有驾驶证吗？”

白色卷毛少年看他憋了好久，以为要说些什么重要但不好开口的事情，听到问题后颇为无语，“真没有礼貌啊……”

随后他耸耸肩，“放心，体制内，不违法。”

葬礼上，除了她在异能局的同事外，还有她所就职的高中的同事，以及一位矮小的老头——那是长宁附中的校长。

他们都手握白玫瑰，依次地走过，将玫瑰摆在墓碑前。

林忱没有哭，并不是不难过，而是昨夜哭过一场后，总归是有了实感。汹涌的情绪过后，便是麻木的理智，他渐渐地开始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

舒雨已经离开了。

她不在了。

但她的刀还在这里。

而林忱要代替她，接过这沉甸甸的责任。

他走过去，看着黑白相片里笑靥如花的少女——那是年轻的舒雨，最肆意最张扬漂亮的年纪。林忱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论她年纪怎么增长，容貌怎么改变，她在我们眼里，永远都只是那个提着刀闯进来说‘我要加入异能局’的少女。”一位老人走过来，对他说，“像我们这些老家伙啊，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林忱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背着手走远了。

“这位是舒雨的固定搭档。”言和道，“你叫他老周就行了……以前跑外勤，现在年纪大了，自请调到了后勤部。”

“葬礼来的人有些少，现在正是总局外调的时期。每年的历年行程，大家都赶不回……若是能晚一些，刚好走在人最齐的时候多好，还热闹——”

言和浅浅地开了个玩笑，但林忱却觉得十分难过。

“她最喜欢热闹了，从前就是这样……”

葬礼结束，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两人再度走到墓碑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一直沉默。

直到太阳升到了最高处，和煦的微风经过了松林。言和咬碎了嘴里的糖，对少年说，“回去吧。”

自此，林忱的非日常到这里就暂时结束了。

新的一周，他回到了学校，开启了紧张而规律的高三备考日常。

林忱坐在教室里，学校没有安排新老师，而是由教导主任亲自带班。舒雨原来是教他们班的数学，于是班里来了一位新的数学老师。

一位老教师，地中海，还很潮，常年教竞赛——林忱和他见过，对方曾经找到他要不要通过竞赛走保送，被当时的林忱拒绝了。

老人颇为诧异，“能告诉我理由吗？”

“这个我也说不出来。”林忱模糊道。

其实他那会只是在想，如果走竞赛的话，他怕就很少能见到舒雨了。竞赛班独立成班，在最顶层的教室上课。而理一班在三楼，楼层不同，交流不方便，平时也很难在走廊碰见。而他只是贪恋着这份温暖而已——家的温暖。

“走统考也行……那可要好好考哈。”老人拍着他的肩，笑眯眯地说，“考他个七百分，回头叫你舒老师请吃大餐！至于我这个糟老头子嘛，到时候就等着蹭咯！”

老人哈哈笑。

“舒雨老师由于身体原因，暂时不能来上课了，这剩下的两个月呢，就由我这老头子给你们上了。”老人站在讲台上，讲了个暖场笑话，“长得没有你们舒老师好看，但没办法，老人家了，没年轻时帅了，将就看看。”

“虽说有些匆忙，你们一时难以接受，我呢，也是理解的……舒老师大病没有，只是要调养，你们高强度的学习节奏怕是跟不上……所以说啊，这剩下的两个月，你们更应该好好备考，在最后交给她一份满意的答卷……她也放心不是？全班985211，完成了我请你们吃大餐，有信心没有？”

“没有——”

“考不上——”

“做不到啊老师——”

全班开始哀嚎起来，一开始突然换老师的茫然和不适瞬间变成了对学习的悲愤。

“老师降低一点档次，我们就可以做到。”坐在林忱前面的胖子举手。

“噢，那你们要降低到什么档次呢？”

胖子站起来，环顾了四周，有学生在底下朝他挤眉弄眼。

“降低到全员都参加高考，无一缺席。”

老人哈哈笑，“你们是要掏空我的小金库不成？”

“老师您还有小金库啊？”

…………

班里一阵热闹。

学生里唯一知道内情的林忱有点意外，以为学校会直接通知学生们说老师去世了——毕竟当时去了那么多老师，想瞒也瞒不了多久。包括这位老人，当时还和在场的林忱打了声招呼。

但事实是，确实一点风声都没漏。

他猜测，估计是异能局那边做了些什么。但这次林忱并没有猜对，异能局倒是想做什么，但在那之前已经有老师提议到要瞒着学生。

“……这种时候，他们会很难过的吧。”一位女老师说，“毕竟一直把他们当孩子疼的班主任走了，我们这些同事都受不了……何况孩子们呢？”

于是，这件事两方就这么定下了。

上过一周的课后，他的学习节奏已经彻底回归。

只不过有时在刷卷子的时候会分出神想一想舒雨，以及不知道何时才会醒过来的伊卡洛斯——他还没有向对方说谢谢。

上次在异能局，准备回家之前，他问言和，“伊卡洛斯怎么样了……我想向他道谢——”

言和面色却变得一言难尽。

“陆晏一直守着……连医护人员也不肯放进去——这事哪怕找局长都没有办法，这里没有人能搞得定这条黑龙。他一开始加入异能局也是前任老局长和他做了个交易，交易的内容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人知道。本质上，他和异能局是合作关系，他的事，我们没办法干涉……

所以，你想见的话，大概只能等人醒过来了……”

——而现在已经五天了，言和那边还没传来消息。

窗外，下着小雨。

淅淅沥沥，雨滴被风拍打在窗户上，变成雨线，在窗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水雾凝结在了玻璃上，外面的景象有些难以辨认。

现在是放学的时间段，教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林忱刷完了一套卷子。

前面胖子刷着手机，一边问他，“忱哥，你这次放假回家吗？上周我好像在小区里看到你了，你说你住学校，我以为看错了，就没和你打招呼。”

“上周有点事。”林忱顿了顿，“回去接东西……这周不知道回不回，等会去趟书店看看书，再做决定——怎么了？”

胖子忽然一脸沉重，他紧紧盯着手机。

“你说的书店，是你常去的那个，在一中那边？”

林忱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他，接过胖子递过来的手机。

“一中出人命了。”胖子欲言又止，“看上去挺危险的，你……要不改天？”

作者有话要说：AAP：the Alliance of American Powers 美国异能者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