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抬起头，柳毓飞快的扫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柳京华左边的那人身上。

李耀生，柳京华最大的合作伙伴。

这人名声并不好，有妻有子但是花名在外，且男女不忌，不知道多少少男少女毁在他手上。

柳毓皱眉看着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没有流露出自己的厌恶。

但是那李总仿佛是故意的，对着他露出一个玩味又暧昧的笑。

眼睛上受到的冲击几乎同一时刻传递到了生理上，一瞬间的反胃让他忍不住表情扭曲一瞬。

好巧不巧，正在讲话的柳京华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这一微小的行为，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柳毓神色恹恹的，带着几分不耐烦，慢慢的伸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柳京华还在大言不惭的吹嘘他的妻儿为公司集团做出的贡献，柳怀瑜那个草包废物被安上了一大堆莫须有的头衔，此刻正心虚又难掩骄傲的接受着对自己的赞美。

柳毓越来越不耐烦，强撑着听完了柳京华最后一句赞美，看着柳怀瑜假惺惺的站起来致谢，最后柳京华大手一挥，终于宣告会议结束。

柳毓的座位本就靠后，背后就是会议室的大门，几乎在柳京华宣布会议结束的瞬间，他就站起来起身来，拿着东西往外走。

可惜手覆上门把手的瞬间，身后传来了柳京华讨人厌的声音，还是最讨人厌的命令的语气。

“柳毓，过来。”

柳毓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脸上的体面，转身走到桌子前看着柳京华。

黑白分明的眼珠直勾勾的盯住了柳京华，他的眼睛是细长的丹凤眼，跟柳京华和他妈妈的眼睛都不太像。

但柳京华看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时候，心尖狠狠地颤了一下，连带着指尖都带上了微微地颤意。

太像了。

那双眼睛里的倔劲仿佛按照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恍惚间仿佛那个女人真的回来了，并且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可惜下一秒，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被毫不留情的打碎了。

眼前的年轻男人眼里带着警惕和恨意，盯着他冷哼道：“怎么？第一次意识到柳怀瑜就是个废物让你精神崩溃了？”

开口就是毫不遮掩的讽刺，柳京华一瞬间恢复清醒，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比他矮一点的男人。

柳毓的母亲不算高的，柳毓大概是遗传他母亲的基因更多一点，从小就比同龄人要矮一点。

还记得柳毓和柳怀瑜第一次见面……

回想到往事，再加上柳毓侧脸隐约还有些淡淡的痕迹的淤青，柳京华难得的放缓语气，主动低下身段去哄他。

“你生日就要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柳毓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冷冰冰的：“没有。”

柳京华语塞一瞬，但是没有生气，而是耐着性子继续说：“我跟你阿姨商量了一下，给你办一个生日派对，你们年轻人不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吗？”

柳毓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姿态，甚至忍不住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从来不参加派对，”他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笑，“因为我有神经病，吵闹的环境会让我发疯。”

柳京华耐心维持的好面色终于消失了。

他脸色骤然阴沉，带着不准反驳的坚决的语气，命令道：“后天在无名阁的顶层，举办你的生日宴会。”

他无视了柳毓冷漠的神色，自顾自的继续说：“你可以邀请你的朋友，但是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当做朋友带过来。”

“还有，”他语气缓和一点，“你想要什么礼物可以提前说，爸爸准备一下。”

柳毓盯着他，早就在脑子里准备好的话语脱口而出：“我要总公司的管理权。”

柳京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不合适，换一个。”

柳毓没有太吃惊，仿佛就在等着他的拒绝，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再次开口道：“那就公开宣布娱乐公司的CEO换成我了。”

柳京华一噎，意识到这才是柳毓的真实目的。

总公司的管理权柳毓可能没什么兴趣，但是事关那小金丝雀的未来的娱乐公司，他倒是在乎的紧。

冷哼一声，柳京华似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点头答应了。

“但是你也得保证，娱乐公司到了你手里，你能做的比怀瑜更好。”

柳毓拿好自己的东西转身往外走，快走出门口的时候，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身冷笑一声，无语道：“柳怀瑜在你这就是个香馍馍吧？”

“可惜了，”他“啧啧”两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你应该上网查一查，公司的名声都臭成什么样子了。”

*

“所以你后天要举办生日派对？”

墨予白把剥好的虾丢进他碗里，擦了擦手，若有所思的嚼着饭粒。

“怎么了？”看到墨予白在愣神，他夹了块鸡腿放进他碗里，关切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还行，”墨予白回神，问道：“你的生日不应该是明天吗？”

“对，”柳毓点头，“所以你明天要陪我过生日吗？”

“那当然了，”墨予白夹了口菜，顺手开始翻找约会攻略，“可是为什么生日宴要开在后天？”

流域沉默一瞬，低头扒了口饭，含糊道：“因为后天是我妈的祭日。”

墨予白剥虾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心思得多么的恶毒才会在人家母亲的祭日办生日宴啊。

“没事，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柳毓情绪没什么太大的波动，脸色看起来也还好，“后天我还要去看妈妈，可能……要你自己去酒店了。”

墨予白想说什么，但是喉结滚动几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干巴巴的说了声“哦”。

嗓子干的厉害，说不清什么东西梗在嗓子眼里，难受的厉害。

他喝了口水，干咳一声后，又猛地喝了一大口水，这才勉强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压下去。

沉默的吃完饭，墨予白把碗筷收进洗碗机，一转身柳毓拿着苹果在洗手池里洗。

柳毓不喜欢吃苹果，墨予白是知道的。

但是现在突然洗了苹果，如果不是突发奇想想吃苹果，那就是……有事情要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墨予白靠在门框上，忽然开口道：“怎么忽然想吃苹果了？”

柳毓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抽了张纸巾，把洗干净的苹果包起来，仔细的擦干净了上面的水分，接着拿起小刀慢条斯理的开始削皮。

看到这，墨予白就已经确定柳毓是真的有事情要说了。

他慢慢靠近正在削苹果的柳毓，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道：“怎么了？”

柳毓削苹果的手一顿，连贯的果皮忽然脱落，慢慢的在桌子上顺着力道围成一个大圈。

刀尖混乱的戳在削断的果皮上，沉默在空气中弥漫。

墨予白耐心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概有三四分钟的时间，柳毓忽然闷声道：“你……跟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问完他迅速的在果皮上划了几下，接着专心的盯着那段已经烂成几截的果皮，迅速又小心的抬眼看了墨予白一眼。

墨予白一愣，摸摸鼻尖道：“我已经忘记了，关系应该是不错的吧，不过他们去世的时候我只有八九岁，现在已经记不得他们了。”

“那……”柳毓身上忽然起了一层薄汗，他紧张又有点焦躁的戳着果皮，继续道：“你平时会去看看他们吗？”

“会啊，不过只有在比较大的节假日的时候会去，因为坟离这边有点远。”

柳毓仿佛就是在等他这句话似的，忽而松了口气，但还没有撑过两秒，他又抬起头，看着墨予白，嘴唇飞快的开合。

“我们在一起后还没有见过父母呢，既然你的父母离得远，那你能不能先见见我妈妈？”

他这话说的语速极快，但是说完后反倒没了刚刚的胆怯，抬着头看向墨予白的眼睛，试图从中窥探到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吗？”墨予白没注意到柳毓的不安，反应过来柳毓说了什么后，他一下子紧张起来了，“那我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啊？”

“不用，”柳毓把桌子上的苹果皮扔进垃圾桶，默默松了口气，“你跟着我去就好。”

“好。”

隔天就是柳毓的生日，墨予白起了个大早去超市买东西。

超市才刚开门，里面没什么人，墨予白推着小车慢慢的穿梭在货架之间。

路过零食区的时候，左边的过道里忽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快门声。

墨予白下意识的看过去，意识到可能有人在拍照后，又觉得自己冒然看过去不太礼貌，赶紧推着小推车拐弯离开了。

买完菜后，推着小车往外走，但是每走一段路，他就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似有似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但是一回头，却又没什么人。

兜兜转转许久，只遇到了几个早起买菜的老太太和几个早起锻炼的年轻人。

正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眼神一瞥，一个浑身包裹严实的男人躲闪着他的视线，低头看着手机，时不时的抬眼飞快的往他这边瞄一眼。

墨予白愣了几秒，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俩字：狗仔。

那人手上没有拿着相机什么的东西，但是墨予白还是多留意了几分。

他没有马上去付款离开，而是转身又去酸奶区溜了一圈，余光一瞥，那个男人站在货架的拐角处对着他举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