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好家伙,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宁怀沙想象一下一群小孩子在背谁谁被打断了腿的场景,他虽然已经修为够深,没那么要脸了,但还是消受不住。
“所以我要你想清楚了。”卫含章又懒得理这个叶公好龙的家伙,开始挑蜜饯来吃。
“哥,你真舍得吗?”宁怀沙凑到卫含章面前向他眨了眨眼睛。
哪知“好脾气”的卫大将军掀开眼帘冲他笑着道,“这家规对卫家媳和卫家婿一样适用,要我给你也背一背吗?”
他们对自家人尚且如此不留余地,想必他家人更不会好到哪里去,说不定还是卫家娘子或卫氏郎君亲自行刑。
宁怀沙突然想到了什么,“侯爷,那如果是与天家结亲呢?”
“卫家人不尚公主,也不入宫为妃。”
宁怀沙闻言高兴地就想冲到皇宫里去摇醒昭定帝,告诉他,别白日做梦了,人族规定好了的事,少痴心妄想。
“可是哥,我好像打不过你啊。”没高兴多久,他又开始惆怅了。
“你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卫含章皱眉,他好像才答应这人吧,怎么就连未来谁有异心该如何的事儿,他都考虑到了?
宁怀沙边捡练着漂亮的蜜饯递与他,边用一副痛苦哀戚的表情望着人,“哥,这是现实因素啊,我真打不过你,我能怎么办?”
“我不还手。”卫含章知道这人在无事生非,低头闷笑了一声。
“万一你到时候反悔了呢?”
这个不知道适可而止的家伙。
“卫家的族规请过京师的衙门作保,无人执行之时,去请他们,付与银钱后,公家会代替执行。”
宁怀沙真的震惊了,这是确乎不留一丝余地,就算是卫家人就只剩最后一人了,也要执行到位啊。
......
又过一日,朝会上张家同晏家还在撕扯,而左湖至今未醒,战火很快波及到了太子左璘和三皇子左珵的身上。
晏家拿出了当夜清云道人并未献丹反而是张皇后听闻陛下同卫侯有彻夜相谈之意,亲自动手作了羹汤送入太和殿的证据。
祸水东引的心思昭然若揭,但左璘受不住晏故含笑看着他的挑衅。
“孤母后送入的汤羹皆是通过查验了的!”左璘对于这群人的无耻有了更深的认知,明明清云道人都供出了恰贵妃和李愚,这帮人竟还能攀扯到他母后身上。
兵部尚书晏故举笏板躬身行礼道,“殿下,臣未说过皇后娘娘送的汤羹是未经过查验的啊。事后太医查验也道,汤羹中掺的东西无色无味,本身毒性亦不强,且有缓解头痛助房事之用,就是久食成瘾,使人如行尸走肉罢了。”
说完,他还“啧啧”了两声,眼尾弯起了令人不适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太子。
左璘当即就将旁边的杯盏、奏折等物向晏故砸了去,“乱臣贼子!谁允许你在这儿抵毁孤母后的。”
太子精神崩溃、失态于群臣可比晏故那几句可黑可白的话对张家的打击重得多。
张严只恨这外孙性情外露,如此不中大用,被人一挑衅就失了阵地。更恨那姓晏的有毛病,事情败露不想办法洗清自己,专只顾着拉别人下水。
“晏尚书慎言,皇后娘娘绝不会行此等事。”工部尚书张严出列道,“臣请再审妖道清云。”
这无人有异,但很快便有人来报清云道人暴毙在了刑部大牢中。
一下子众人看向了宁怀沙。
这件事直接负责和向清云道人论刑的是宁怀沙,表面上清云道人出了这样的意外应该和姓宁的脱不了关系。
“诸位,宁某确实说过在卫侯醒后要将其斩首示众,但,是斩首示众,不是暴毙大牢吧?”说完他又向左璘行了一礼,“殿下,且臣有意让那妖道多曝于市几日,好以儆效尤,做此于臣无益。”
宁怀沙说完扫了眼满堂朱紫之人,目光在经过那群作木头状的武将时略停了一下,又收了回来,颔首低眉再恭谨不过。
他没说自己兼掌的部门是吏部,插手不到刑部去,一是说他在刑部没人鬼都不信,二是他提刑部怕会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但他不提,不代表有人能按捺得住心思,不引着众人往那边儿看。
“哦?那请问叶相作何解释呢?”晏故继续道。
“殿下,臣只是兼掌刑部,平日都是两位侍郎主要负责刑部事宜。”叶衍华从容出列,这人滑溜的跟个泥鳅似的,能在越国这方你方斗罢我登场的朝堂上屹立至今,靠的就是那点泥不沾身的本事。
“张尚书,下官记得刑部侍郎是张响张侍郎吧。你们张家手不仅伸的长,还玩得好一手贼喊捉贼。”晏党中有人嗤笑了声。
宁怀沙看着威仪散了大半,不知责问晏党刑部二位侍郎缘何只提张侍郎的居心,经人一挑逗又要崩不住的太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殿下,臣有事回凛。”
声音冷肃森然,让乱如菜市的大殿瞬间找回了朝会的样。
左璘心中长舒了口气,坐了回去,“卫侯请讲。”
“多谢殿下。臣不知丹药是谁做的,汤羹又是谁做的。但臣当日是先与陛下共饮同食,闲谈一番后才自请为陛下一试丹药之效用,而后病发。”
卫含章睁眼胡诌,但这一锤下去,便是要敲定事实了。
没有受害者记不清楚具体受害过程,且嫖姚侯的话在朝堂上足够有份量。
左璘听他所言后,彻底心定,脸上浮出了笑意。
“卫侯,您说话可得有依据,此事事关陛下龙体。兹事体大。”
卫含章稍转过头,看了晏故一眼。
有人便是毒害皇帝、污陷皇后、指责储君都有胆,却没胆和真正淬过血的眼神对上哪怕一瞬。
晏故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晏大人,说话当然得讲究依据。末将卫含章愿用项上人头作保此前所言句句属实,若诸位有疑,待陛下醒来便请圣裁。倒是晏大人,帝后本为一体,龙威凤仪,是你我可妄议的?”卫含章在胡说,但是在天子犯错时,胡说胜于吐露真相。
“就是,晏大人。做臣子就得有臣子的样子,妄议君上成什么体统?”抄手多时的江千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发言的机会,当即就摆起了帝师的架子。
晏故气笑了,这朝堂上要论不成体统,有能过于见君不跪、进出随意的这师生二人的吗?偏生这两位还好意思指点他人。
“卫侯所言极是。”宁怀沙见朝中一时间除了江老先生,竟无人有所应答,以及那明显被卫含章这份大礼震得不知所措的太子,便顺手接了过来。
于是揣手看戏的宁党回神,纷纷表态。其余大臣也陆续附议。
太子的东宫之位,监国之权才稍稳了一些。
这时,东南边的加急战报送来,吴国组水师二十万犯海右,曹、晏二人及留守的李小将军不敌,即墨、高密、莒,三县尽失。
宁怀沙知道自己之前往东南面拨放的粮草兵饷和先遣调兵算是尽付东流了。
果然越国这破落户,提前谋划有什么用?除了他家将军没一个能打的。
左璘更茫然了,下意识道,“兵部尚书如何说?”
一句话就将卫含章好容易给他抢回来的主动权,转又交给了自己的敌手。
晏故一瞬间觉得自己和这样的人为敌简直是毕生的耻辱,但送上嘴边的肥肉不咬白不咬,“臣以为当请李将军即刻返回东南整顿水军,抗击吴军。”
“李将军自身疑罪尚未洗清,岂可出战?臣请卫侯。”张严虽不满左璘将先机白白递与了晏党,但气恼呵责无用,只得补救。
“卫侯久居西北地,怕是对现今东南军务不熟悉了。”晏故又言。
“且卫侯病中才起,恐也难耐奔袭。”叶衍华道。
此一点切中要害,无论是宁党还是武将那一圈人马,这个时候确实不想将担子压在卫含章肩上。
一直没说话的礼部尚书李清霜道,“殿下,臣以为或可谴孟将军。”
孟峥知道自己的斤两,东南那片泥潭不是他能去搅和的,“殿下,臣不善水战。”
“殿下,吴国与我大越井水不犯河水已多年。二十万不是小数,曹、晏两位将军的实战经验不丰富,将数量误判或是遇上强劲的海冠误认为吴军也未可知。”叶衍华用他那温吞的调子继续道。
卫含章的余光扫了俞寒一眼,俞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户部接了尚书之位的温鲤,知晓了钱尚书在朝庭一要钱就言活不下去了,干脆上吊自证清白,不是没有道理的,“殿下,国库空虚,若有大战恐难供给。”
派谁不派谁,他不知道,打与不打,他也不干涉。他只知道反正国库没钱了。
左璘坐在高台上,几看不清底下群臣的面貌,也辨不明他们话中的真假。往日他只是参政听授时,个个和蔼,见到也颇深,然当他坐在这儿后,那些人尽是如此可恶又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