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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下皆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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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的力量一中断,额间火焰印记便即消失,场上高悬的兵刃也逐一坠落而下,直砸得这些群豪壮汉抱头鼠窜,生怕刀剑无眼,把自己戳出个窟窿来,哪里有半点英雄豪杰的样子,场面一时又狼狈又滑稽。

萧远趁乱,抱起行行便施展轻功离开了龙潜山庄。

但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虽服用了冰魄压制体内热毒,但荼毘掌毒性霸道,他能感受到冰魄的毒性已在慢慢消解,届时他的热毒若是发作,只怕他和行行都会有性命之忧……

但他必须要将时间拖延下去,易川已去周遭据点调集人马,他要拖到他来。

他的身后孟玉楼正紧紧相逼,离他不过数丈,而那些重新拾起了自己兵器的江湖人士也纷纷追了过来。

行行一定动用了过渡的力量,此时已经昏迷过去,浑身发冷,小姑娘从前从未如此,萧远怕她身体有恙,一离开龙潜山庄地界便找了一处茂密的树林替小姑娘搭脉,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

萧远发现行行脉搏微弱,几乎摸不到了,心中大骇,忙将她身子扶正,盘膝而坐,他双掌一扬,贴住她的肩头便将一股绵长真气渡了过去,护住她的心脉。

他在心中盘算时间,想必孟玉楼马上便要到了。

行行被萧远输了一些内力,此时睁开眼来,她的意识虽然清醒,四肢却难以动弹,话也很难说出口,只好看着他,朝他虚弱一笑,仿佛在安慰萧远,她没有事。

萧远将她扶至一颗树下靠着,握了握她的小手,像是在回应小姑娘一般,也对她淡淡笑了下,柔声道:“别怕,没事。”

他说罢,便转身在行行身前两丈前站定,抽出随身佩刀,长臂一掷,佩刀便插入他身前土壤里,随后兀自盘腿坐下,闭眼调息。

不过半晌,孟玉楼已来到二人身前。

孟玉楼见萧远一人一刀挡在行行身前,唇角下撇,冷冷一笑,“孟某本想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执意送死。”

萧远充耳不闻。

孟玉楼一到,很快龙吟虎啸会上的一众人也已赶来,也许是因为群豪见识到了行行的奇异能力,此时赶来的人只有场上少半数人,想来大半数人已决定明哲保身。

即使如此,这片密林也几乎被这少半数人挤得水泄不通。

有个别门派想要在孟玉楼面前邀功,全然不顾江湖道义,见萧远独身一人,坐在地上调息,便即一拥而上,想要以多胜少。

谁知几人奔至萧远身前丈许处,竟再也迈动不前了,只因为他们感受到一股森然的刀气,如有无形的屏障一般,将他们屏蔽在外。

众人愕然看着插在萧远面前的那把刀,不禁感慨:“好骇人的刀气……”

萧远如老僧入定,对身前一切恍若未闻。他一人一刀,只身挡在行行身前,可在站众人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昆仑宫长生宫主首先站出,还是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

“停云阁萧远,我们又见面了。”

他假意问好,实则将他停云阁的身份直接挑明了。

众人议论纷纷,道是停云阁中人怎会不辨是非,敢与龙潜山庄作对。

萧远极为桀骜,对他不理不会,依然坐在地上调息,就连脸上神态都没有变过。

长生宫主在萧远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恼,反而笑盈盈向众人道:“在下与萧兄在长安坊外有过一面之缘,不如便由在下首当其冲,领教一下萧兄刀法。”

他话音刚落,手中玉笛已点向萧远神封穴,只因这神封穴一旦被人点住,全身真气便会阻塞。

他观先前众人已知萧远暗中调息,却仍有刀气加护周身,是以在玉笛上灌以极深厚内力,想破他屏障。

谁知萧远此时却动了,众人只见他右掌一翻向前伸去,那刀就像是有感应一般破空而上,萧远拔地而起,快如急箭,一刀横出,直把长生宫主逼退数丈。

长生宫主额上冷汗涔涔,后怕至极,若不是他退得快,恐怕已被一刀封喉。当即笑道:“没想到长安坊外一别,萧兄武功又精进不少。既有孟盟主在此,我等大可放心了,便在旁边看个热闹罢。”

他说罢便走回人群。

孟玉楼虽心知肚明长生宫主打的主意,但他乃堂堂武林盟主,怎可与他计较,即使内心不悦,也只能不动声色道:“好,孟某领教萧小兄弟刀法。”

孟玉楼已不是第一次与他交手,料想自己不用全力便可将他击杀。

他在众江湖人面前为保持盟主气度,便向萧远道:“看招了!”

他话音刚落,一招“飞龙引”向萧远袭去,这招“飞龙引”是“龙吟剑法”的起手式。

此剑看似简单,但孟玉楼这一剑削出,劲式、功力、角度无一不是恰到好处,颇具攻守兼备之意,显然是经验老成的用剑高手。

少年人习武练功,难免喜欢掺杂些花招,孟玉楼已人到中年,那些花架子他从前使得,如今已被他摈弃了。他的招式依旧快狠准辣,但他的招式如已尽显大开大合之境界。

只见萧远横刀一封,便轻轻巧巧化去这沛然难御的一剑攻势,其姿洒脱爽慨,磊磊利落,引得众人不由拍手叫好。

孟玉楼却对此不以为然,即为“飞龙引”,此招在为“引”,所以这接下来的第二剑“惊雷破”,才是杀招。

此招迅捷如惊雷,剑劲可破石,自孟玉楼入江湖起,就没有人能够躲开他这必杀的一剑。

但不知为何,这石破天惊的一剑没有刺中萧远,甚至根本没有完全刺出,只因萧远比他更快,已一刀封住他的剑路。

孟玉楼一怔,未曾想到这人身法如此迅疾,简直犹如鬼魅。

但他身临百战,反应很是迅速,见第二剑未中,萧远身法又如此迅捷,当即掌法并用,想拼取内力取胜。

萧远看出他意图,却也无计可施,他原先便输了大半真气为行行护主心脉,虽已调息了片刻,但要压制荼毘掌之毒可谓杯水车薪,孟玉楼又年长他数十岁,想必内力远远在他之上。

此刻,他只盼易川来得再快些。

孟玉楼掌法变幻莫测,每一掌击出,都会在途中变换方位,萧远眼明手快,身法灵巧,不与他硬拼,只守不攻,是以孟玉楼的掌法虽然精妙,却难以击中萧远,更无法逼迫萧远与其拼比内力。

孟玉楼便即知道,要逼他对掌,恐怕只能以他身后行行的性命为要挟。

他左掌运足内力,一改先前攻势,反而直出直击,打了萧远一个措手不及,萧远堪堪躲过孟玉楼出掌,下一瞬间,孟玉楼已朝行行掠去。

萧远脸色一变,急忙转身回奔。

他身法灵巧,远在孟玉楼之上,此刻已挡在行行身前,众人只听“砰”的一声响,萧远与孟玉楼双掌相交,萧远当即呕出一大口血来,孟玉楼大喜,身子向后飘开。

他这掌便是之前攻击陆铭的那掌——“真龙勿用”。

此下,不论萧远功力如何强盛,只怕再无应战之力。

果不其然,萧远呕出一口血后,便即单膝跪在行行身前,若无手上长刀支撑,势必就要倒下。

孟玉楼一脸不忍,长叹一声道:“萧远,你是违背师门也好,被妖女蛊惑也罢,我龙潜山庄无权过问停云阁内部事务,倘若你将妖女行行亲手送上,孟某可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萧远被他一掌“真龙勿用”击中,此时已有些恍惚了,孟玉楼的声音在他耳中听来犹如嗡嗡作响,体内热毒也已然压制不住,身上焚烧之痛渐显。

与此同时,不知怎的,他仿佛在脑海里听见了一个极具蛊惑的声音,那声音道:“给我……”

给什么?给谁?萧远重重甩了甩头,希望把脑海里的声音甩出。

但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而他的思维却越来越迟钝,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牢笼,将他取而代之。

行行已休憩片刻,如今已能说出些话来,见萧远与孟玉楼对了一掌,满脸担忧道:“萧远,你还好吗?”

萧远却沉默不答,行行不由急道:“萧远,你怎么了?”

孟玉楼见他不答,料想他受伤极重,嘴中却道:“萧远,孟某惜才,已三番五次给过你机会,但你屡犯不改,如此,孟某只得替停云阁清理门户了!”

他言罢,一招“飞龙御天”便要刺向萧远命门,众人眼见萧远便要毙命,谁知萧远突然纵身而起,只听“叮”的一声,孟玉楼手中寒玉剑险些脱手。

谁都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孟玉楼心中一凛,看向萧远,见他身形摇晃,眼神也有些涣散,已然是站不稳了,想来是强弩之末。

当即想要速战速决,一招“神龙摆尾”便即攻去,这招招式,佯装直击人正面,实则剑弧半周,攻的是后背。

萧远如今身形不稳,精神难以集中,即使能抵挡住正面一击,想必也来不及回护自身后背。

然而让孟玉楼没想到的事又发生了,萧远又一次看穿了他的招式,是以只转刀侧身,“叮”的一声,将孟玉楼的剑招在半路截住了。

孟玉楼大惊,这青年似乎能先一步看清自己的剑式,可这又是为何?自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他的龙吟剑法已很久未在江湖出现。

他虽震惊,但表面依然镇定,不知这青年在何处见过他的龙吟剑法,可他会的可不止这龙吟剑法。

当下剑锋一转,使出他自创的“寒玉金龙剑”,他这出剑法共有七招,乃是结合寒玉剑设计而成。

他的第一剑,便是“金龙吐息”,寒气逼人,可伤人于无形,他一剑横出,划了一道半弧,萧远却仿佛知晓此剑招在于剑气,而不在剑本身,也一刀横劈,用刚烈刀气将无形剑气逼退,孟玉楼急撤,内心大骇,差一点就要被自己挥出的剑气伤到。

孟玉楼脸色微动,他的寒玉金龙剑才练成不久,未在任何人面前使用过,眼前这前年如何晓得?是被看破还是碰巧?

他心中纳闷,身形却一跃而起,接连第二、第三剑双双刺出,叫做“双龙盘柱”,可封住敌人左右双侧,萧远似乎也看出其中意味,也拔身而起。

孟玉楼大喜,这第二、三剑就是要诱敌纵起,才可让他的第四剑“龙跃于天”从上而下刺中颅顶命脉。

可谁知,萧远纵身而起,同时长刀一斜,竟又先发制人将孟玉楼的第四剑格挡住。

两人一刀一剑又在空中拆了数招,众人直看得眼花缭乱,险些跟不上了。

孟玉楼此时完全确定了,眼前这青年确实能看透他的剑术。

可这又是为何?

孟玉楼已有止战之意,是以落地后,横剑在胸,只作抵挡之势。

众人不知孟盟主是何用意,议论声又起。

孟玉楼双眸转动,疑道:“请问萧小兄弟,是在何处见识到孟某人自创剑术?”

此话暗讽萧远偷窥他人武功招式,并非光明磊落之举。

萧远长刀垂立,全身上下破绽大漏,却静静无语,双眸失神,不知在想什么,又或是什么都没在想。

半晌过后,萧远双瞳中竟有蓝光隐隐闪烁,整个人的气场大变,他突然站直了,俨然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仿佛之前重伤的不是他一样。

萧远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孟玉楼,嘴角一勾,讥笑道:“你的招式这就尽了吗?”

他话音刚落,长刀疾挥,没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出刀,也没人能看清他这一刀是如何劈中孟玉楼。

孟玉楼胸前鲜血四溅,当场跪倒在地。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似痴了惊了。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有动作。

萧远却动了,他的刀不再指向已败的孟玉楼,而是这在场众人。

众人原就摩肩接毂,萧远身形犹如鬼魅般飞银电碎,一闪而过之际,就有一人倒地,他像是突然杀红了眼,要将这场中众人杀个干净。

不过须臾,在场众人已倒下十数人。

可怖的是,没有任何一人看见他出刀和收刀,但所有人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杀意所笼罩。

人群一边哀嚎一边四散逃开,萧远脸上的笑意愈加猖狂,仿若疯魔。

只一人还在场中,孟长帆不退不避,此刻就站在萧远面前。

他一直都在,不论是龙吟虎啸会上,萧远与行行两人的相拥,还是此情此景下,萧远舍命对行行的相护,他都看在眼里。

他终于明白,他早已失去他的行行了。

他站在萧远面前,情绪复杂,又恼怒他将行行的心抢去,又痛恨自己无法背叛生父,举棋不定,进退两难。

若他不是孟玉楼的独子,他是不是也能像萧远这样,不顾一切,即使要杀出一条血路,也要相护自己喜爱的小姑娘,与整个天下为敌?

萧远已拔刀朝他而来,但他却一动不动,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那刀在他身前一尺前突然顿住。

行行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看着萧远见人就杀,挣扎着站起来,向萧远冲去,死死抱住他的腰际,惊慌失措道:“萧远,萧远,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但萧远却毫无回应。

行行也不知自己能阻止萧远多久,生怕萧远把孟长帆给砍了,赶紧朝着孟长帆大叫:“长帆哥哥,你杵着干什么,快走啊!”

孟长帆却充耳不闻,只痴痴道:“行行……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们远离江湖是非,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可好?”

行行急得不行,她原以为之前和孟长帆大吵一架,后来她回了龙潜山庄,孟长帆又对她自称“哥哥”,已然放下之前莫名萌生的情愫,谁知他仍然对她抱有此心,当即决绝道:“你是我哥哥,就一辈子是我哥哥,我们不可能再是旁的关系。你快走!听见没有!快走!”

孟长帆心中不甘,他们二人又无血缘关系,为何不能是旁的关系,但见小姑娘死死抱住萧远,一时面如死灰,咬牙艰难道:“行行,你当真喜欢萧远?”

行行心想,这都生死关头了,还不赶紧逃命,计较什么情情爱爱。

小姑娘几乎要急得哭出来了,心急如焚道:“是,我喜欢萧远,你可以走了吗?你快走!”

孟长帆听她亲口说出,如遭电击,终于失魂落魄道:“好……好……我……我……我这就走……我走了……”

待孟长帆挟着孟玉楼走远了,行行才哭着朝萧远大喊,也不知喊了多少声,萧远这才如梦初醒,他眼中的蓝色光环也已褪去。

萧远伸手握住小姑娘环在他腰间的藕臂,声音微弱道:“你不是说你已经不是小哭包了吗……”

他话方一说完,人就要倒下,行行本就体力不支,先前抱着他已是艰难,如今萧远昏迷过去,她的力气也已耗尽,两人一同跌倒在地。

行行心想,萧远此时昏了过去,若是那些江湖豪杰卷土重来,她二人性命必将堪忧,到时可如何是好?

正当她心急如焚之时,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行行吃力地抬头看去,就见易川正焦急纵下马背,朝他们大喊:“小师妹!远爹!”,在他身后,跟着数十名停云阁弟子,也正纵身下马。

行行终于放下心来,双眼一黑,与萧远一同昏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结束,江湖篇暂时就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当然开始着重言情部分啦!整体会轻松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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