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不过这并不影响十二楼前门庭若市。
在很多人眼里,青楼是一个充满艳情、悲欢离合、欲望和忍辱负重的场所。
十二楼却有所不同。
在这里,男人们来此寻求安慰,而姑娘们则是博一个安身立命。
凡是到十二楼的人,她们或是逃避不了命运的束缚,或是为了追求自由,或是真的走投无路。
而现在的十二楼里丝竹声声,香气弥漫,纸醉金迷。
重楼掩映中,还有一处别有洞天的所在。
和十二楼整体的华丽精致不同,这座楼阁过于朴素。
黑白二色里泼洒着热烈的红。
一男子轻推开黑色的大门,把所有的红尘喧嚣隔绝在外。
他便是十二楼的管家,沈梦溪,人称沈爷。
进入楼阁,里面也是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一桌一椅一书架。
“先生,杨大人下了拜贴。”沈梦溪站定,并没有弯腰下跪。
“知道了。”
沈梦溪说的是“先生”,回应他的却是一道温柔清冽的女声。
“怎么样,找到合适的了吗?”
顺着沈梦溪的目光,坐在木椅上的女子大约四十几岁的模样,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未施粉黛,面容寡淡刚毅。
一身青衣,头上也只是零星点缀着银饰,反而更见气质风韵。
谁能想到,一手经营起十二楼,并历经两朝依然如故的老板竟是一位弱质女流。
在十二楼中,所有人都称她为“青莲先生”,无人知道她的名字。
“一时还未找到。”
站立在五步外的沈梦溪一脸失落,自从苏十三不为十二楼清算账目,他们便开始寻找新的账房先生。
只可惜一直没找到可心儿的。
青莲先生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看着自己的属下,目光平静,眼中闪烁的是明亮而坚定的光芒。
“慢慢找着,总能找到称心如意的。”
“先生说的是,诺大的临江,还怕找不到一个称职的账房先生吗。”
“一场秋雨一场寒,该给姑娘们准备冬衣了,我昨天见有几位姑娘感染了风寒,既然如此,就先关门谢客,姑娘们的身体要紧。”
青莲先生不紧不慢的吩咐沈梦溪做事,那语气像是在谈论着什么家常一般,并无颐指气使的傲慢。
在外人看来,十二楼不过是繁华一些的青楼,可只有楼里的人知道,这里是一处世外桃源。
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人生故事,然后在十二楼交织成一个个真实而又戏剧化的人生剧本。
青莲先生会让他们学习充实自己,比如学认字,学写诗、学做人,学自保等。
他们也像普通人一样过着每一天的日常生活,有喜有悲,有愁有乐。
比起在外面朝不保夕的日子,十二楼不但给了他们温饱,也是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尊严。
纵然十二楼是青楼,但在青莲先生的管理和威压下,客人们还从未有过过分的行为。
只因为十二楼有明文规定,若有客人闹事或是强买强卖,姑娘们可以自行惩治,死生不论。
“先生,估摸着杨大人快到了。”
“走,和我见见这位清流世家的公子。”
青莲先生站起身来,轻盈的步伐传递着含蓄却不失果敢的自信。
而她身后的沈梦溪亦步亦趋,他跟在她的身边已有三十几年,从弱冠到不惑,他都陪伴左右。
他们也确实走过了风雨飘摇,大厦将倾。
未来的年岁里,他们还会如今日一般。
不离不弃。
“烦请通报,就说客已至,请先生迎客。”
十二楼门外,杨兰芝身着便服撑着油纸伞,他抬头看了看高悬着的十二楼的牌匾,倏而又低下头去。
白色的鞋面沾染上些许水汽,这样的天气,似乎并不是会客的好时机。
“杨大人,请。”
拜贴已送,片刻后便有人出来引领杨兰芝进入内厅。
“有劳。”
杨兰芝微微点头,迈步而进。
在他进入之后,许久未曾露面的张鹏也跟了进来。
自从孙家千金有了身孕,他可有日子没出来,实在无聊的很。
于是,在这个秋雨连绵的日子,杨兰芝和张鹏一前一后的进了十二楼。
……
春秋代序白驹过隙,日月一轮一轮的交替,走过盛夏清秋,渐渐地入了冬。
临近新春,银装素裹的寂静里也迸发出一股世俗的热闹。
天地间刚落了一场绵白的雪。
冀州军营里一片热闹嘈杂,士兵们虽然繁忙却井然有序,剑戟相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烟尘弥漫,火炬闪烁,不少士兵们围坐在火堆旁,聚精会神地修整着兵器。
黑色的帐篷一字排开,旗帜高高飘扬,清晰可见军队的势力范围。
而李家三兄妹正进行着一场比试。
距离他们入军营历练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所有的风霜刀剑雕刻出他们坚毅的模样。
严苛的训练对于很多士兵来说都是一种极为重要的体验。
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周将军更是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优待他们。
因为只有历经磨难,才能让他们更加坚韧勇敢。
“长姐,请。”
擂台上李书珩一袭军装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栽于天地苍茫间,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长姐,请。”
少年抽条的很快,病体痊愈后,李明月越发长身玉立。
今日铠甲加身,更衬得他英姿勃发。
“请。”
李妤落红袍飘飘,白绫束腰,黑色如瀑,飞舞如丝。
她一手持枪,负于背后,昂首挺胸,有如一只九天凤凰,立于天地之间,让人不敢直视,亦让人不敢呼吸。
“比武开始!”
周将军一声令下,三人人各自提枪上马。
只见李妤落手中长枪银光闪动,稳稳地挡住了李书珩从十步之外直奔过来的长枪,并回身挡住夹攻而来的李明月。
李明月手腕一翻,侧身躲过了李妤落的攻击。
三兄妹你来我往,招式之间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又稳健又潇洒。
一时胜负难分。
“书珩,明月,你们输了。”
几十个回合后,李妤落长枪一挑,另外两柄长枪应声而落,至此胜负已分。
围观的士兵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在冀州的军营中,英雄不问出处,胜者为王。
“承让。”
“还是长姐厉害。”
三兄妹下马抱拳,有模有样。
“你们三个虽然进益颇多,但却缺少实战经验。”
周将军评价中肯,日后能在沙场上驰骋纵横运筹帷幄才是真正的青出于蓝。
“今日比试已过,快过年了王爷王妃还在府中等你们回去。”周将军笑着拍了拍李书珩的肩膀,这三个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谢谢周将军。”
“快回去吧。”
夜幕逐渐降临,灯火辉煌,给连绵的雪色平添了一丝温和。
冀州军营里依然是一片欢声笑语,周将军和士兵们喝酒斗诗,好不畅快。
……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没有不期盼着新一年的到来。
无名村里也忙活了起来,杀猪宰羊,打扫房舍。
村民们的脸上都是喜色。
每年的这个时候,无名村除了悬灯,村里还会在城隍庙里还燃起火判,火舌由判官的泥像的口、耳、鼻、眼中伸吐出来。
唬的小孩子们一愣一愣的。
“真热闹啊,我今天赶集买了不少猪肉。”
苏十三一头扎进屋里并合手呵了口气。
他刚从外面回来,浑身的寒气还未被火炉烘去。
“十三回来了,正好,你母亲的年糕也打好了。”赵安乐的父亲笑呵呵的接过苏十三肩上的背篓,今年过年算是真正的热闹团圆了。
“年糕啊,我好久都没吃了。”自从穿到这个时空,苏十三还真没再吃过年糕,一是不会做,二是舍不得买。
“快尝尝。”刘氏端着一盘刚出锅的年糕从厨房出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苏十三,为人踏实肯干不说,还有一股细致机灵劲。
对他们和赵安乐也是没得说。
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就放心了。
“真好吃。”苏十三也没客气,久违的味道在口腔迸发开来,的确是人间美味。
要是再配上些辣子就更好了。
“欸,安乐呢?”苏十三在屋里扫视一圈,居然没见到赵安乐的身影,有年糕吃她怎么不积极了呢。
“安乐啊,还在睡着。”一提到赵安乐刘氏嘴角边的笑意更浓烈起来。
“还在睡?”苏十三万分吃惊,自从赵安乐风寒痊愈后就一直嗜睡,都说春困秋乏,她这是冬眠吗?
“睡吧,多睡睡挺好的。”
“真的没问题吗?”苏十三担心赵安乐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么睡下去,保不齐会睡出什么毛病。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赵安乐的父亲亦如此说,干起活来也更卖力了些。
“我去看看她。”
苏十三还是不放心,抬脚往内屋走去,什么人能成天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