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顾席之走出民政局,付致恍惚了一下,兜里的结婚证仿佛还在发烫。
见他停下,顾席之偏头询问:
“需要送你回付家拿行李吗?”
付致这才反应过来,他要搬去顾席之家了。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行。”
好奇妙的感觉,是不是太快了?啧。
顾席之黑眸微沉,“不急,想搬的时候再搬。”
付致一愣,“行,那过两天。”
这人怎么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付致在心里疑惑。
从进民政局到现在,他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呆愣,全程跟着工作人员和顾席之,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体会到手忙脚乱。
以致于结婚证都到手了,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倒是顾席之,全程都很淡定,拍照的时候还顾得上看他。
付致撇撇嘴,上车后将结婚证递给顾席之,“你拿着吧,我怕我弄丢了,到时候离不了挺麻烦。”
顾席之垂眸看着他白皙的手指夹着红色小本,眸光暗沉,“你会弄丢吗?”
付致疑惑地看着他,“不都说了是怕丢嘛,谁会故意弄丢这种东西。”
“那不用给我。”
顾席之没接,第一次语气有些强硬,付致愣了愣,收回手。
“行吧,到时候丢了别怪我。”
“丢了,就不离了。”顾席之迅速接话,说完看了付致一眼。
对方果然在诧异地盯着他,一副“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顾席之发动车,目视前方,“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弄丢它。”
果然。付致轻笑一声,“放心吧,不会赖着你的,合同一到期,咱俩就一拍两散,后会无期。”
他把红本收好,靠在椅背上看窗外。
顾席之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突觉烦躁,却又找不到源头,只能抬手松了松衣领透气。
付致看着一闪而过的景色。
他大概明白顾席之的情绪,任谁刚领完证就提离婚,都挺煞风景的。
可付致很清楚,他们之间不过是为期一年的合约婚姻,没有感情基础,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
付致很笃定,自己不会对谁产生有关爱情的渴望,因为从小见过的感情大多浮于表面,一旦有了挫折就很难维持。
付致厌恶这样的关系,处理起来也觉得麻烦,最好的方法就是避之不及。
所以他们之间,是不会有后续的。
更何况顾席之心里应该还对宋落有感情,虽然他不清楚这人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和他联姻,但原文的设定一定还在。
付致的确感激顾席之,所以想帮他避开原文一些故事走向,以此作为回报。
等到一年过去,他们分道扬镳,顾席之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付致也不会心有亏欠。
思及此,付致偏头对顾席之说:
“你那个被派去国外分部的二姐,回国了吗?”
“下周回。”顾席之淡淡回答。
听了一路他的心声,顾席之才恍然自己的情绪从哪儿来。
可惜他和付致一样,在感情上并不是什么游刃有余的人,甚至比付致更迟钝。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既然付致想得这么清楚,他也一样。
只要未来一年里,他们和平相处,互不干扰的同时达到彼此的目的,付致能逃离付家,自己能借助他摆脱设定好的命运。
就够了。
“你跟你二姐,平常关系好吗?”付致又问。
顾席之知道他想暗示自己小心家里两位兄姐,顺着他的话回答:
“一般,她和大哥更亲近。”
付致了然地点头,心想:当然亲近,毕竟蛇鼠一窝嘛。
顾席之余光扫过他,付致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
“下周顾家老宅有家宴,想和我一起去吗?”
付致看着他,眨眨眼,这是他思考时候的惯性动作。
“我应该去吧?作为你的新婚丈夫?”
顾席之勾唇,被“新婚丈夫”四个字愉悦到,“按理是的,但尊重你的意愿。”
付致思考了一会儿,“去。”
他得去看看,顾家那位大少爷和二小姐,是什么货色。
把付致送回付家后,顾席之立马回了公司。
在民政局的时候,他的特助给他发了消息:宋落去顾氏了。
顾席之赶到的时候,宋落正带着人慰问全公司,一人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礼盒,端着自家人的姿态。
顾席之面色冰冷,当着整个办公室顾氏员工的面下逐客令:
“宋先生不是顾氏的合作伙伴,也不是员工,以后来顾氏,记得走预约流程。”
“宋先生送的礼,我会让助理把钱打给你,就当你祝我新婚快乐,多谢。”
说完,顾席之不顾宋落委屈地叫他的名字,让特助推他回总裁办公室。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众人屏息凝神,空气像制冷了一般停滞不动。
之前还兴高采烈的员工讪讪地放下手里精致的礼盒,坐回位置上,佯装无事地继续工作。
宋落尴尬地站在原地,脸憋得通红,咬着下唇眼里蓄泪。
顾席之一口一个宋先生,仿佛十几年的感情都成了泡沫。
他没想到,他真的这么绝情,还是说,付致的魅力当真这么大吗?
不就是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宋落脆弱的目光渐渐转变为恨意。
余光看到有保安朝这边过来,宋落带着人狼狈离开。
他是顾席之的救命恩人,现在竟然沦落到要被保安撵出来了吗?
顾席之……宋落咬着牙,打车离开。
总裁办公室里,顾席之吩咐特助去准备喜糖,顾氏全体人人有份。
对外说,是顾席之的新婚丈夫,付致的心意。
要不是宋落这一出,顾席之没想这么大张旗鼓。
可一想到宋落把顾氏当作了他的跳板,顾席之就不想让付致输。
一盒喜糖的价格抵过宋落两份礼物。
顿时,付致成为了整个顾氏口口相传,亲民大方的老板娘。
而此时毫不知情的付致,正在认真地拍自己的美妆视频。
他换了一种眼妆搭配,同时加上了自己的解说。
当晚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几条评论,除了夸他化妆技术好之外,就是好奇他的眼睛。
付致没有多做解释,本就是事实,不需要自证。
时间能证明很多东西。
这也是他关闭私信功能的原因。
他的账号粉丝持续增长,他开始在视频里隐晦地添加一些对化妆品的介绍,以此吸引商家的目光。
晚上十点,付致准备休息,突然听见房间门口有响动。
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是脚步声,来来回回的。
付致有锁门的习惯,如果是正常人,直接敲门就行了,在门口走来走去干什么?
付致将耳朵靠在门上,隐约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听不清内容。
付国立早就躺下了,这个脚步声听起来……更像是付阳的。
付致戏谑一笑,不准备打草惊蛇。
他打开房间的落地窗,外面是一个阳台,付致站上去,打开手机灯光,目测过距离,踢掉拖鞋拿在手里,往下一跳,稳稳落在地面上。
“嘶……”
脚底刺痛,付致瞬间蹲下来捂着右脚,缓缓抬起,灯光一照,一句国粹脱口而出:
“艹!谁他妈在空地上扔玻璃渣啊!疼死我了……”
他本想来个出其不意,抓死胖子的现场,这下好了,直接瘸了。
白皙的脚底一片血色,中间一块不大不小的玻璃,尖端扎进皮肤里,不深,但疼得付致直冒冷汗。
艹,这也太精准了,早知道直接开门了。
付致肠子都悔青了也无济于事,他自己不敢动手拔,只能用脚后跟撑着,艰难地移动。
怕再踩到什么,付致想叫人来帮自己,可现在别墅里大概只有付阳一个活人。
付致实在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只好拿出手机,给付家的家庭医生打电话。
他记得原主手机里留了号码。
电话接通,付致说清楚情况,对方却冷淡地告诉他:
“抱歉,我只为付老先生服务。”
说完直接挂断了。
付致震惊地看着手机上的“结束通话”,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医学工作者能说出口的话。
他盛着一腔怒火,又打过去,把人大骂一通,才狠狠挂断解了气。
脚更疼了。
血流得不算多,但也没停止,付致站在原地,心烦气躁。
别墅里面的付阳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捧着香薰模样的摆件敲付致的门,没人应,他又拧了拧把手,付致不爱锁门的。
门纹丝不动,付阳皱着眉,这人这么早就睡着了?
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付阳不耐地下楼,将东西扔在茶几上,翻出付致的电话,拨出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付致把他拉黑了?!付阳一脸怒容,拿着东西冲出家门,从正门离开。
后院里的付致听见动静,松了口气,一只脚蹦着进了客厅,翻箱倒柜半天才找到药箱。
简单地擦了擦血,拿着镊子的手却迟迟不敢动。
付致又疼又恼火,明明扎得很浅,但他就是不敢碰,试了几次,最后气愤地将镊子扔在茶几上。
这付老头是死了吗?这么大动静都吵不醒?付致心烦,见什么都不顺眼。
手机突然响起,付致看了一眼:傻呗反派。
“啧。”付致接起,“喂,这么晚了,什么事?”
对面听出他的语气不对,沉声问道:“心情不好?”
付致深吸口气,感觉自己有些眩晕了,“疼的。”
“受伤了?”顾席之的声音透过话筒的电流传进来,莫名带着些柔和。
可能是他疼出错觉了吧,付致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道:
“自己作死呗,光脚踩玻璃上了。”
“上药了吗?严不严重?”
付致猛地深呼吸,突如其来的难受烫红了他的眼睛。
“没,家里有药箱,但我不敢自己把玻璃取出来。”
付致是个很难对别人说“我不敢”的人,顾席之愣了一下,单手转动轮椅,从家里客厅来到玄关处。
“家里没人?”
付致没回答,只叹了口气,说:“我自己打个车去医院吧,死不了。”
“等着。”顾席之丢下两个字,就挂了电话。
付致一愣,看着手机出神。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付致跳着去开门,来人提着医药箱,一身白大褂,戴着副银框眼镜,朝他微微点头:
“你好,我是顾总的私人医生,我姓章。”
“你好,章医生。”付致愣了一下,点头让他进来。
章医生搀着他到了沙发边坐下,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口。
“伤口不深,你忍一下,很快就好。”
章医生言简意赅地安慰他,付致看着他拿出镊子,下意识闭眼。
门铃又响了。
付致对章医生说:“能麻烦您去开个门吗?”
章医生点头,起身去开门。
“顾总?”
付致转头,就看到顾席之转动着轮椅进来。
“你怎么来了?”付致惊讶道。
顾席之不说话,只移动到他面前。
章医生重新拿起镊子,付致的注意力被转移,慢慢偏过头。
突然,温热的手掌附在了他的手上,付致疑惑低头的功夫,玻璃已经被取出来了。
“好了,要消毒了。”章医生道。
付致眨了眨眼,还在看顾席之的手。
按道理,他应该抵触这样的肢体接触才对。
为什么……他一点反感都没有。
付致抬眸看着面色淡然的顾席之,后者直视着他,问:“这样会好点吗?”
付致张了张嘴,点头,“谢谢。”
“应该的。”顾席之摇头,盯着章医生的动作。
付致的注意力却还在两个人相触的手上,丝毫没意识到,消毒工作已经做完了。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可是他24年来,第一次和院长妈妈以外的人手心相碰。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今天刚领证的……丈夫。
太奇妙了。
付致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顾席之的电话来得太合时宜,刚好在他没办法一个人解决问题的时候,给了他莫大的支撑和安慰。
心里久违地涌出一丝温暖。
其实按照合约关系,顾席之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付致很清楚。
但他还是来了。
“好了,这几天不要碰水,小心感染。”
贴上纱布后,章医生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二人道别离开,来去如风。
“章医生真有效率啊。”付致指尖碰了碰鼻子,笑道。
“嗯。”顾席之已经收回手,“怎么伤到的?”
付致看他一眼,突然不太好意思说,轻咳一声,才大概讲了一下经过。
“我本来想吓他来着,结果……啧。”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顾席之沉声道。
付致看他一眼,无奈道:“我就是不想看到付阳那个死胖子幸灾乐祸的样子,付家的家庭医生又是付国立的奴才,我使唤不动……”
他说到一半,猛然发觉自己的语气竟然带着点委屈的控诉,连忙转移话题:
“总之还好你突然打电话过来,对了,你本来要说什么?”
顾席之看他一眼,“今天我以你的名义,请顾氏全体员工吃了喜糖。”
付致张着嘴,眨眨眼,“为什么是以我的名义?”
顾席之看进他的灰色眼睛里,瞳孔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他一字一句:
“因为你是我的丈夫。”
静谧的客厅里,付致灰色的瞳孔猝不及防地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看吗?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