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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七、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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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芷水,南澧川,虞国境内最大的两条河流,分割了虞国北、中、南三片疆土。镇南府所在的镇南,正是澧川以南最大的城市。

十二岁后,徐竹琛心中的镇南,只剩下一个人、一条河、一棵摇落繁花的树。

她在某个温暖的下午看向雕花的木窗,任由光影将脚下的地面切割成一块又一块破碎的花鸟图。徐竹琛站在窗前,不知道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她抬起一只手,阳光照透了她的指尖,于是她意识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萧楝。

无论是她的样貌,她的声音,她喜欢的颜色,还是她最爱的书。

萧楝最爱《诗经》,无论是风雅颂的那一篇章,她都能说个头头是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萧楝一面念着诗句,一面伸出手,把徐竹琛从澧川的河水中捞出来。她的笑容璀璨夺目,却没有一丝恶意,只叫人觉得温暖可亲。

“竹琛,你不是和你的‘青鵺’说好了,要来河边挖贝壳送给她吗?你现在浑身都湿透了,贝壳还没挖出来呢。”

徐竹琛拨开浸湿的白发:“不碍事,我等下就去挖。阿楝,你把那个‘起手式’再做一遍,我这次一定能学会。”

萧楝笑道:“好,那你看好了。”

她把徐竹琛放在岸上,自己运起内力,脚步轻点,身子微微一旋,便从河岸飞出去,一瞬之间便落到了澧川河水的中心。

河流湍急,河水滔滔不绝,她却如履平地,连鞋面都没有沾湿。徐竹琛看见她用轻功稳住身子,边走边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游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徐竹琛看得心神荡漾,忍不住把头发里的水拧掉,学着萧楝的运功方式跟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内力和步伐,一步一步向着萧楝走去,可脚下的水流安稳了一会儿,重新躁动起来。眼看她又要掉进水里,萧楝轻盈地跳了几步到她身后,一把托住徐竹琛的身体。

“竹琛,稳住你的心。”萧楝的声音像一根柔软的鹅毛,轻轻搔着徐竹琛的耳廓,“这种轻功不依赖于内力,依赖于你的体术。”

徐竹琛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集中精力,把关注的重心放在自己的脚步上。萧楝托着她的手臂,在背后指点着她,一步一步,带领着她向前走去。

没过多久,徐竹琛已经掌握了步伐的诀窍,可以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她兴奋地回过头道:“阿楝——”

萧楝并不在她身后,而是站在远远的江面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徐竹琛看看萧楝,又看了一眼脚下的江水,一条大鲫鱼从她脚下游过,徐竹琛立刻眩晕了一下,“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萧楝彻底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她利落地连跳几下,一把抓住徐竹琛的手腕,一面笑,一面把她从江水里拉了出来。

亏得徐竹琛对萧楝相当信任,几乎没有挣扎便被萧楝拉了出来。饶是如此,萧楝还是拍了拍她的背,让她抱紧自己。

“抓好了——”

话音刚落,萧楝从徐竹琛的腰间拔出木剑,准确地扎进水中,抬起来时,木剑上已经扎穿了那条大鲫鱼。

“走!”萧楝一手举着还在扑腾的鲫鱼,一手搂住徐竹琛,脚下的轻功稳稳当当,几步便跑回了岸上。

她功体属火,内力又厚重,徐竹琛抱了一团干枯的树叶树枝过来,她便搓搓手点上了火。徐竹琛用树枝把鲫鱼穿好,架在火堆上烤,二人一边等,一边聊起了天。

“阿楝,这个轻功真的好难啊……我只有把步法全都忘记才能运用,一旦想起自己在利用轻功,步法就全都不管用了。”

萧楝从腰间摸出来一个小瓶子,闻了闻,转过头就打了个喷嚏。她把胡椒粉洒在鱼身上,鱼又翘起尾巴挣扎了下。

“但你学得很快呀。”萧楝把挣扎的鱼翻了个面,“你的轻功基础那么好,我还以为接受起新的流派会很难。但我只是在体术上帮了你一下,你就把整套功法连贯起来了。”

徐竹琛被她夸得有些脸红:“没有啦,我学的轻功是最基础的凝清步法,但你教我的轻功,真的是我闻所未闻的功法和路数。我是觉得,好像所有轻功之间都可以融会贯通,练着练着,好像就都明白了。”

萧楝看着火光后的徐竹琛,沉默了一下,笑道:“竹琛,你是真正的天才。”

徐竹琛尚未反应过来,萧楝却接着说了下去:“这套步法就叫‘蒹葭’,蒹葭萋萋,白露未晞,就是取自河面上轻盈的芦花。”

徐竹琛看到烤鱼逐渐不再挣动,咽了口口水:“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倒是让我想起了那首《采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萧楝知道她想的是哪两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徐竹琛点点头:“对。凄美清丽,却让人感伤。”

萧楝看出她馋了,把鱼拿起来看了一眼,还没烤熟,于是又放了回去:“哦?怎么说?”

徐竹琛把手伸出去烤火:“古诗十九首不是有一首吗?‘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咏蒹葭的人,日思夜想,溯洄从之,还是找不到心上人;征战的人,白头归乡,又落得个舂谷作饭,采葵作羹。若是一切都归于同心离居,忧伤终老,那也太凄凉了。”

她意有所指,不由得悄悄看向萧楝。却见萧楝垂着头,漆黑的眼睛被火光映亮,她的视线落在火堆中,缓缓说:“是吗?”

徐竹琛等了一会,萧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河岸上的风扰动火焰,天色有些暗了。

两人沉默着对坐了一会,只剩枯枝在火焰中噼啪作响。沉默让徐竹琛有些紧张,她小声叫道:“阿楝,阿楝?”

萧楝稍稍回过神来,轻声回应道:“嗯?”

徐竹琛看着她,心中便涌现出无限柔情。她的心又雀跃起来:“嗯,我……没什么。”

萧楝点了点头,神思又飘远了。

徐竹琛学着萧楝的样子也发了会呆,忍不住又叫了几声:“阿楝?”

萧楝没有回头:“嗯?”

徐竹琛又笑了起来:“没什么。”

直到徐竹琛安静了一会儿,第三次喊道:“阿楝?”

这下萧楝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拨了拨火,笑着看向火光后的徐竹琛,问道:“竹琛,你想说什么吗?”

徐竹琛的心思被戳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见萧楝笑起来,那份不好意思却像是得到了认可。她着实在意萧楝,便对着萧楝点点头:“嗯。”

“阿楝,你真的特别好,性格又好又博学,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也好担心你。”

“这半旬,我是不是总是说错话?你夸我聪明,我却不觉得,我总是让你露出伤心的表情。阿楝,我想了解你,我可以知道你的心事吗?”

萧楝坐在火堆前,没有说话,只是解开自己的盘发,将手指作为梳子,一下一下梳起来。风把她的长发和火焰一同吹起。徐竹琛看着萧楝,她的眼神隐藏在火焰之后,看不清楚。

徐竹琛又有些紧张,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一声,如鼓噪的鼓点。

她不由得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心中的欣喜如被浪潮打落了下去,萧楝隐约的眼神捉摸不定,让她心中翻起了一层隐约的酸涩。

“阿楝,我……”

萧楝却笑了一声。

“竹琛。”她的声音依旧清朗好听,带着笑意,“你没有说错过什么话。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怪你。”

徐竹琛得到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嗯”了一声,心中却难免有些失落。她知道自己没有继续问下去的立场,便伸手去抓火堆上的烤鱼。

火焰猛然窜起来,燎到了她的手指。徐竹琛“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烤鱼掉进一地的灰烬里,手指也迅速起了泡。

她并不十分疼痛,却无比委屈。腾跃的火焰掩盖了萧楝的身形,徐竹琛忍着疼痛,想要把受伤的手藏起来,却听到萧楝焦急的声音:“竹琛?”

这声呼唤像一道白光,刹那间劈开徐竹琛眼前的世界。徐竹琛眼前闪过许多个破碎的画面,鲜红的火,炽热的血,惨白的雪,凄冷的冰,无数画面一闪而过,她看不出那是什么。

徐竹琛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一滴一滴,汇聚成晶亮的泪痕,又变作无法控制的嚎啕。有一种复杂的感情将她的心魂攫取,紧紧攥住。手指越收越紧,指缝里落下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

萧楝彻底慌了。她跑到徐竹琛面前,声音发颤:“竹琛?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徐竹琛哭得停不下来,仿佛要把人生中,此前此后,所有的悲哀伤痛都一次哭完似的。

萧楝的头发还没绑好,发丝被风吹乱,纷飞在徐竹琛脸上。她把徐竹琛抱在怀中,也不管她的眼泪鼻涕是否糊在自己身上,一遍一遍安慰着她。

“竹琛,你刚刚伤到了吗?给我看看。”

徐竹琛终于忍住了抽噎,她紧紧抱住萧楝,摇了摇头。

“阿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天边,“不要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推一下剧情,但是过敏了状态不太好,最后还是水了感情流(哭哭

其实现在的剧情应该得推一下进度了,但是感觉徐萧还不太熟(?)所以尽可能在比较日常的相处里多塞细节。

青鵺:所以我的贝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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