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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be bra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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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演出结束总会有一些神通广大的乐迷来到后台,给宋一一送花然后要合照和签名。

于是他刚和陈博威约好洛杉矶再见,转头又陷入了新一波的忙碌之中。

礼貌送别最后一位访客,他走进化妆室的洗手间卸妆,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常规音乐季巡演还多次返场,这两年成长的很善良嘛。”

宋一一无奈地探出头向他示弱:“好了,老师,不要拿我打趣了。”

教过他的老师很多,但能让他这样不带前缀称呼的就只有一个人——Andre Watts。

Watts定居费城,年纪大了出门演出也少了,再加上宋一一繁忙的日程,哪怕纽约费城相距不远,也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过面了。

回到公寓之后,Watts四处转悠参观,宋一一则站在岛台前拆花束,等他全部分装好在室内各个位置的花瓶中,Watts也回到了客厅。

“好房子!”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的夜景,“就是有些太高了,你每天路过的时候不害怕吗?”

“别担心,这栋公寓有一百年的历史了,我们很安全。”宋一一招呼他往红酒储藏室走,“想喝点什么吗?这里有很多好酒哦。”

“酒精会抑制中枢神经系统,要是影响了外周神经,你以后就拉不了琴了,”Watts跟过来,边挑选边念叨,“况且,你的脑袋受过伤,要好好注意…”

宋一一失笑着打断:“等一下,还记得我才十五岁吗?放心啦,这是Alex放在这里的,我从来没碰过。”

取了一瓶勃艮第黑皮诺,Watts坐在沙发上耐心地晃着酒杯醒酒,目光投向旁边的厨房。

电磁炉上的炖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罗宋汤酸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宋一一穿着蓝白相间的史迪仔围裙,在水池前细致地清洗鲜虾,头顶柔和的灯光为他增添了无限温柔的光环。

Watts久久凝视着眼前这一幕,第无数次在心里感慨,小孩是真的长大了。

他还记得最初被拜托去教宋一一时感到的荒唐,虽然没有自大地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但以他的地位,怎么也不至于去给小孩儿做钢琴启蒙吧。

最后答应的原因,一方面是人情所托给报酬也丰厚;另一方面他当时已经年过半百,在职业上没了进取之心,更多将加州当做一个度假休闲之地。

可这个和他相差五十岁的孙子辈的小孩儿,又聪慧又活泼,没法让人不喜欢。

尽管父母很少着家,宋一一也没有变得孤僻内向,每天欢呼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缠着身边人陪他玩闹,总是扬着大大的笑脸喊他“Old Watts”,而现在……

“Sir,我选择了小提琴而不是钢琴,你有失望过吗?”

Watts浅抿了一口手中的酒,在沙发上靠得更深了一些,“完全没有,我从未期待过有一天你会成为钢琴家。”

宋一一惊讶地抬头看过去,Watts对他一向严格,哪怕他加入了LA的棒球队忙于训练和比赛,仍要求他每天至少练琴两个小时,如果不是希望他做钢琴家,又为什么不让他放下钢琴呢?

Watts指向客厅中央的施坦威大三角,“《土耳其进行曲》,来吧。”

虽然不解,宋一一还是关掉火,洗完手擦干水渍,走过去坐在琴凳上开始弹奏。

一曲奏毕,Watts轻轻点头表示肯定:“非常好。”

宋一一更不解了,这首曲子很基础没错,但他确实很久没怎么特意练过钢琴,只是偶尔空闲或者作曲的时候会弹一弹。按照Watts以往的严格标准来说,怎么也够不上“非常好”。

Watts却没有立即解释,他示意宋一一继续做菜,又品起了酒。

刚开始钢琴启蒙时,宋一一年纪还小,骨骼、肌肉、大脑发育都不够成熟,因此没有急着上手练琴,更多时候还是在听Watts弹古典和浪漫。

可他对音乐的敏锐天赋已经开始显现,无论是超强的乐感还是对情感精准的理解,都让Watts惊喜不已,于是更用心地教导,传授他自己对于音乐对于钢琴的理解。

那时的Watts并不认为小孩长大后会当钢琴家,只是作为一项兴趣和特长在培养,不是因为天赋不够,而是家庭条件太好了。

学乐器从来都是枯燥的,如果立志要成为职业演奏家,再有天赋的人也免不了长年累月日复一日的坚持和忍耐。

而宋一一有太多太多更轻松更舒适的选择,在未来无数个因为练琴而煎熬的日子里都有可能放弃。

更重要的是,Watts知道,他对接触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好奇心旺盛,并不痴迷于钢琴。

不够热爱加选择多样,是没有成为钢琴家的可能的。

后来那场意外事故完全改变了宋一一,开朗爱笑的人格被永远扼杀在三岁半,留下的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孤僻小孩。

Watts还记得有一次下午过去,一进门就看见宋一一平躺在地板上睁着眼安静地流泪。

他走过去躺在旁边,沉默地陪伴着。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小孩开口,不再是清脆软糯的积极,而是沙哑无措的迷茫。

“我今天出门散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他说是我曾经的朋友。”

“他还说,我是个脑子坏了的残疾人。”

“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是正常的。”

“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说我如果下次见面还记得他叫什么的话,就承认我是正常人。”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可是……”

“我还是忘记了。”

“不光他的名字,他的长相我也忘记了。”

“Sir……”

“我…我的大脑坏掉了对吗?”

“我永远…永远也没有办法,做一个正常人了是吗?”

无法用言语形容他那一刻感受到的心酸,正因为熟识以前的调皮小孩,才更加觉得难受。

那时的他指着钢琴也让宋一一弹了一首《土耳其进行曲》,同样给出了“非常好”的评价。

发现自己在弹琴时不会忘记曲谱的小孩把会的所有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

他眼见宋一一从手臂到手指全部肿胀充血仍然在执拗地坚持,真切地意识到从这一天开始,音乐不再只是兴趣爱好,而是成为了小孩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可这个讯息没有让他变得更好,而是愈发孤僻偏执,每天把自己封闭在家里背谱子练琴。

直到他搬到了上海,Watts到中国巡演时再次见面,发现小孩身边有了新朋友,脸上又开始露出笑容。

等到他再后来回到美国的时候……

看着宋一一握着刀在砧板上将蒜瓣切片、欧芹切碎,Watts突然出声感慨了一句:“你知道吗?活了快七十年了,我从来没有用过刀具。”

宋一一在锅内倒入橄榄油和蒜片,随口问道:“什么?”

“不止没有做过菜,我还没有洗过碗,没有洗过衣服,没有拎过重物,也从来不会做用到手的运动。”

宋一一停下了动作,直到闻到蒜片的焦香,才匆忙倒入口蘑。

“所以,当我听说你进入了棒球队,就知道你从没考虑过做钢琴家。”

宋一一在锅里撒了些盐,又加了点白葡萄酒增加香气,沉默地没做声。

“比起没选钢琴而选了小提琴,我更好奇你为什么做了职业演奏家?直到现在也不好好保护双手,更说明没那么热爱不是吗?”

“我只是…”宋一一倒入之前腌制好的虾仁,目光看向自己正在机械翻炒的手,想到了因为糟糕的记忆力而被迫放弃的投手梦,“我只是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他牵起僵硬的嘴角,“以我的大脑条件,或许也只能做音乐相关了吧。”

“至于为什么没有在意保护手。”

“也许潜意识里我认为,属于我自己的双手,用途不应该被职业所限制?”

“其实我也不知道,想这样做就做了,没有担心太多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最后撒了些黑胡椒碎和欧芹碎,将菜盛到盘子里,又拿出小碗舀了两勺罗宋汤,一起端到餐桌上。

“你真的不一起吃一点嘛?”宋一一抬头看向仍坐在沙发上的Watts问道。

“不了,我太晚吃东西容易积食。”Watts仔细想了想他的话,“你是对的,你无需考虑太多后果。”

“我这次来纽约是为了拜访几个老朋友,大家年纪都大了,每见一面就少一面,Van就…”

宋一一明白他如此伤怀的原因。

如果要提到最近古典圈发生的大事,那无疑就是美国钢琴家Van Cliburn的逝世了,这是一位真正的传奇。

为了纪念他拿到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第一名而成立的克莱本国际钢琴比赛,是和肖赛、柴赛齐名的世界级大赛。

而那场让他一夜成名的柴赛后,他作为“民族英雄”回纽约时受到了十万人的夹道欢迎,实现了真正的万人空巷,知名度和“猫王”并驾齐驱,而他录制的《第一钢琴协奏曲》也是第一张破百万销量的古典音乐唱片。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和Watts一起去德克萨斯州的医院探望他,那时他已经身患骨癌卧病在床,却还是兴奋地分享年轻时的往事和对艺术的看法。

得知他逝世的消息时,宋一一刚下飞机抵达首尔,当时还在感慨不知道缠绵病榻多年和意外离世哪一个更让亲友难过。

“Vincent,这是你最大的优势,你足够年轻,可以自由地去做任何事。”

Watts可能是想到了克莱本被政治裹挟,成为表面光鲜的外交工具,试图转型却屡遭抨击,三十多岁就失去演奏欲望退出乐坛的事。

宋一一低头喝了口汤,酸甜浓稠的汤汁顺着食道暖到胃里,“我很自由啊,我只是没有什么渴望得到的。”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事情了。”Watts轻叹一句。

他很了解宋一一,尽管现在已经是很出色的小提琴家了,也不会有什么爬到顶峰的野心。

可如果一个人没有念想或追求,只会在日复一日的枯燥重复中失去活力,丧失对生活的热爱。

“我经常看你的YouTube频道,最大的感受就是,你很孤独,永远独来独往。”

“不,”宋一一下意识地反驳,话说出口自己都愣住了,“我很享受一个人的生活。”

Watts面色严肃地看他,“不要再催眠自己了,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人类是群居动物,渴望陪伴是本能,你否认不了的。”

“我很清楚你最开始的模样,一点都不冷漠。”

“听Kelly说,你有看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

“医生就这么教你的吗?压抑自己的本性再套一层新的壳子?”

“想笑的时候才笑,假笑永远不会让你变得更快乐。”

Watts几乎是宋一一认识最久的人之一了,因此也没有什么逞强假装的必要。

小时候跟身边的保姆和保镖玩得很开心,他们离开了;后来和伊藤在一起生活也很满足,伊藤也离开了;打棒球的时候很快乐,棒球打不下去了;至于小提琴,他想到那些黑子至今仍不厌其烦的抨击…

他紧握着手里的勺子,语气中透出些脆弱和迷茫,“但我好像,找不到留住快乐的办法了。”

“不是的,”Watts摇头否认,“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做,只是不敢再尝试了。”

是这样吗?自己没有勇气了吗?

他想到了大洋彼岸那群朝气蓬勃活力满满的少年。

洪知秀…文俊辉…夫胜宽…李知勋…李硕珉…金珉奎…崔韩率…全圆佑…李灿…权顺荣…金Samuel…

一个个回忆过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和长相。

可是……

“我总会遗忘的,对于将要被忘掉的人和记忆来说,不是很不公平吗?”

Watts失笑出声:“会遗忘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会死掉呢!总有一天要生病、变老、灰飞烟灭,难道就干脆不要活了吗?”

“Sir!”宋一一急切地打断他,眼泪也迅速地掉下来。

他最讨厌提及死亡的话题,正是因为害怕亲友的离开,才格外抗拒接受和付出感情。

“Vincent,这就是现实,你得接受它。”

“每个人都会遗忘的,正如每个人都会死亡,只是速度有快有慢罢了。”

“我们不能因为害怕结果而不去开始。”

“你不是知道的吗?就像你不会因为害怕伤到手而不去用刀一样。”

“就算我早知道,总有一天要和你永别,总有一天会被你遗忘,我也不会后悔和你遇见。”

“不只是因为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回忆,也因为我相信你也是。”

“我的生命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得更有意义了。”

“比起被你遗忘,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不用怀疑,你的存在本身带给爱你的人的幸福,远远大于你自以为的伤害。”

“那些随风而去找不回的记忆,就不要再留念。”

“当世界向你敞开机遇的大门,你得勇敢地踏进去。”

“Vincent!”

宋一一再次抬起头时才发现Watts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语气温柔又坚定。

“要勇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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