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身份。”

菲兹杰拉德拿出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有些怀念地摩挲着上面的人影：“我的女儿意外过世之后，妻子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而在这时，我知道了一些消息。”

“如果你去查的话能知道我的资产到底有多少。”菲兹杰拉德并不是在显摆，“我说这些是因为——我的异能力与我的金钱挂钩，通俗来说，我拥有的财富越多，我的异能就越强。而我愿意将我的财产全都赠予给你。”

最上潮都要流泪了，这种诱惑真的很难让人抵抗，钱能买来的幸福真的很特别，比如她能用这个钱把港口黑手党淹没让森鸥外无话可说——这样的幸福是寻常人能拥有的吗？

她几乎是哽咽地说道：“我真的很想答应，相信我。但是做不到，即使你把他们的状态定义成你想要的死而复生，这也不是我可以控制的，这点我真的帮不了你。”

一想到曾经有个跻身富豪排行榜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却没有珍惜，少女感到心如刀割，她哀痛地盯着菲兹杰拉德，真诚地说：

“您觉不觉得带夫人去看病比较靠谱？当然一定要往死而复生这个方面去操作的话……虽然我不支持这种行为啦，您砸钱让魔术师或者咒术师去研究灵魂之类的知识可能比在异能者这里死磕要来得有效。”

在最上潮看来，比起咒术界和魔法侧，异能力者确实称得上“务实”，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研究。

咒术界前阵子被五条悟抓捕了一只能够改变灵魂形态的特级咒灵，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能沟通的、有自主意识的、带着思考性的特级咒灵固然罕见，可有两面宿傩珠玉在前也不觉得惊奇，倒是那个能够触碰灵魂的咒术让人毛骨悚然，以至于五条悟抓捕后原地袱除了那只咒灵。

而魔法侧那边，本来研究时间、根源、未来这些都离不开对灵魂的探索，就连最上潮自己也是作为人造人出生的。她对这方面并没有太了解，但她知道，只要让那些魔术师获得足够多的讯息，是可以创造出足以以假乱真的人造人的。

“两边对于灵魂都有一定程度的研究，可关键是，您也不确定您女儿的灵魂是否还存在吧？”最上潮一针见血地指出菲兹杰拉德为什么渴求死而复生的缘故，“不论哪种宗教说法，人在死后灵魂就会消失，这时候妄图再去做灵魂的研究似乎只是无用功，不如去寻求死而复生的途径——您是这样想的。”

“如果是人造人呢？在足够多的讯息下，构造出一模一样的人格，这样的人偶……”

菲兹杰拉德毫不留情地打断最上潮的话，他的语气冷冽得如同突然抽出的刀锋：“——可那是假的。”

少女突然沉默，屋子里静谧得可怕，窗外连风声也没有。最上潮就这么静静地盯着菲兹杰拉德，喟叹一般露出笑容，她悄声低语，避过了抽出的刀锋，反手将匕首架在对方的咽喉：“您看，您这不是知道这是假的么。”

“是啊，那是假的。但是现在这个又是真的吗？”菲兹杰拉德说出了令最上潮难以理解的话。

并没有露西想象中的不欢而散，菲兹杰拉德思忖半天之后和最上潮礼貌道别，他并没有因为最上潮的那句话羞恼，相反，他很感激最上潮给他的一些建议——起码这点上，那只老鼠算是做了好事。

“我这次来横滨还有别的办法，我会试试再说，毕竟不能白来一趟。”

“还有别的办法么？”最上潮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礼貌地朝对方颔首，“总之，我也说不出祝您成功这句话，但祝您和妻子幸福。”

“多谢。”菲兹杰拉德潇洒地挥手道别，而后突然停住，转头问道，“说起来，您听说过企鹅罐吗？”

……

少女愣在原地，直到织田作之助上前帮她把门关上，顺便把那两箱分量不轻、还敞开这茶几的钞票收起来，放在客厅的角落。

“不送回去吗？”周防尊似乎是站累了，对方人刚出大门，他便转身坐在沙发上，镇定地看着最上潮把保险箱收好，才慵懒地问道，“应该还没有走远。”

最上潮摇摇头，把桌上的水杯都收起来放进洗碗机，而后盘腿坐在沙发的一角，恹恹地摇着头：“对方肯定不会收的，等要离开横滨的时候再说吧。”

从菲兹杰拉德的这番对话里面，对方透露了两件事。

一个是有一伙看起来实力不低的情报商盯上了她，起码对方能查到织田作之助的事情以及抛给菲兹杰拉德一些很有诱惑力的情报来看，有可能对方连最上潮清除【异常】的那些事情都能翻出来。

另一个是——那句她听不懂的话，以及【企鹅罐】。

不安啊，好像是直接找上来的麻烦。稍微……明天问一下安吾好了，好像有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

织田作有些沉默地靠着沙发，最上潮往后瞥去，朝对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织田作之助缓缓摇头，作为刚才谈话中被主要提及的关键人物，他全程都在神游天外，任由最上潮咬死他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小潮你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还挺不客气的。”

“哈——？”最上潮挑起眉毛，置若罔闻地摆手，辩解道，“只是说出了实话而已。”

原本她的从者降临阿赖耶识照搬的就是英灵那一套系统，也就是他们的死亡是既定的，概念存放在英灵殿里，借着和阿赖耶识合作的机会重返人间。她直接否定了这个方法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普通人的概念不会存放在英灵座的。菲兹杰拉德先生倒有可能，他的女儿的灵魂八成已经消散，如果因为妻子的执念没有消散反而会变成诅咒……也不至于，普通人的牵挂很少上升到诅咒这个层次。”

在最上潮看来，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群模糊了伦理的魔术师创造一个人造人。

“在熟悉的陪伴和慰藉里面找回理智，随后发现现实终究与幻想有着区别，人造人即使被赋予了人格，也和菲兹杰拉德先生的女儿有细微的区别，当这些暴露在逐渐恢复理智的菲兹杰拉德太太眼里，现实的镜子就出现了，那面镜子无情地映照出美丑和真相，以及她试图逃避的现实。”

“……你是魔鬼吗？”饶是周防尊都忍不住咂舌，神色古怪地盯着最上潮。

从高专时期就跟最上潮一起生活的织田作之助倒是见怪不怪：“毕竟小潮是彻彻底底的现实主义派，讲究【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面对它、接受它、打碎它】的那种人嘛，这样的观点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

没有直接找人击碎菲兹杰拉德太太的妄想已经是少女对这对夫妻的怜悯了，最上潮对于这方面出乎意料地铁血，她完完全全吸收了Reborn的强硬作风，比起在原地顾影自怜，先去接受现实的人才能踏过自己的苦楚。

尤其是对于死亡这样严肃的事情。

“——况且这才是正常的解决途径吧！哪有人一上来就是要搞死而复生这套啊！就算他在富豪排行榜前三也不可以这样妄想。”最上潮瞪大眼睛，振振有词，随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我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当事人不是我，我得先说明一下，以免哪天推翻我的全部言论。”

周防尊摇头：“能承认自己双标已经很了不起了。”

织田作之助反而有些困惑，“那么，菲兹杰拉德先生为什么会一门心思跑来横滨呢？”

“啊，那就要问通风报信的老鼠到底说了什么，恐怕这件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最上潮原本以为菲兹杰拉德和站在局外的老鼠的目的都是传说在横滨的许愿机——她也只是听说，并没有实际确认过真伪，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就是坂口安吾要去头疼的工作了。

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并非这么简单，仿佛是融合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元素，让这辆命运列车开始不安地前行。

好歹是堂堂北美异能力组织的首领，身边还带着他的部下大摇大摆地闯进异能特务科部长的家里。最上潮看菲兹杰拉德的面相，一看就是一个敞亮人，偷渡的可能性不大，估计明天去问坂口安吾的时候能看到对方的入境申请——不过理由就不得而知。

这样气势汹汹地奔着“死而复生”的目的前来横滨，怎么看也是要来搅风搅雨，要是没把握好说不定会变成第二次龙头战争。

此时此刻，异能特务科。

正在座位上盯着这个现在上报的突发紧急事项的坂口安吾阴沉着脸，目光在反光的镜片后看不真切，只能听到对方严肃地声调：

“来自北美的异能力组织的首领于今日入境，身边还带着两名异能力者，其中一名未记录，除此之外剩余人员将在明天到达横滨——这样的事情明明应该在收到讯息的时候就预警的，怎么现在才上报？”

“呃……这是因为对方的入境理由……”

“这样的入境理由可以相信吗？你们自己也知道，能相信的话是不是明天就能让税务局去查港口黑手党的账单了？”坂口安吾头疼地捏着眉心，停顿半晌过后，问道，“所以，是什么理由让你们现在才把预警报上来？”

“如您所见，北美的异能力组织[组合]的首领菲兹杰拉德对异能特务科的入境审查中提到，来横滨的其中一个目的是拜访异能特务科的一名部长，叫做最上潮。”

坂口安吾：“……？”

“而刚才上报的原因是，侦测到菲兹杰拉德出现在最上部长的住址周围，疑似已经会谈，具体情况您应该可以询问最上部长，她那边或许有一些对方的意图情报……”

坂口安吾：“……”

头痛到要死了。

坂口安吾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休息愿望，他现在只想明天最上潮告诉他，菲兹杰拉德真的只是来旅游团建，最好后天就带着组合的人滚出横滨，然后他休假一天睡足二十四小时。

他这个朴实的心愿有没有人来实现啊？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