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商然和黎宿对视一眼，同时转向面前阴影中的人。他交握的双手放在漆黑的手杖上，酣畅淋漓的风衣下宝石领结坠在层叠领上。

银灰的眼睛扫了眼元幼，露出一瞬松动：“这里也不是法外之地，卢以星没死。”

元幼瘪瘪嘴角，在遗憾和理性中选了后者：“没死就好。”

商然盯着诡异的父子团聚局面，耳边传来系统提示。

恭喜你，任务完成。

获得技能：查询卡面。一次只能查询一张，可任意指定屋内的人。该技能五分钟发起一次。

商然听到这个破坏平衡的技能，对系统本来少之又少的好感降到零点。这个技能于他无用，但分发给其他牌面又破坏平衡。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进行这场游戏，更像是在被系统玩弄。就像刚才，元幼和卢以星像盘菜一样端到众人面前，现在这盘菜换成他了。

您的卡面并不是自己取得，可触发额外奖励。

奖励内容：立刻脱出，终止游戏。

哦~抱歉。这张卡片是由捕猎者单手奉上，不能完全获得奖励。

哦~再次抱歉。好像用掉了你一次技能。

奖励内容更改：可指定一人脱出，终止其个人游戏。指定人不包括自己，指定人需要上交所有收益。

元奇辉有些迷走，眼前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像是过来见世面的观光团。等着在冬厅大快朵颐，再去拍卖会长长见识。这种气质甚至没想过用矜贵的衣服来伪装，闲散往这里一站等着开饭。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但看起来不像能给他的儿子做个好榜样。就在这时，那个看起来像在等开饭的人忽然目光一凝，汹涌的怨气如同海啸般闪过一瞬。

商然循着系统的踪迹而去，然而化尽身形的ai并不相实物那样好利用异能定位。这个系统看着十分崩坏，双手奉上不是形容词而是要求，甚至奖励技能是让作为被追逐的玩家直接跑路。

这和抽卡把掉率调成零有什么区别，他恼火一瞬，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元奇辉的存在上：“爱护校友，应该的。”

元奇辉沉默无言，这个叫商然的根本没有动手爱护一下校友。边上那个好歹还按在充能武器上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人语气真诚得掏心掏肺，实际确是隔岸观火。

“没想到心理系也会出现这样没道德的学生，真是遗憾。”商然从容地接受着元奇辉的打量，目光落在他胸前佩戴的一滴储水胸针，异能元素就在那里。

元奇辉明白了，商然默默压迫着他的痛点。元幼的抗敏挤里头被卢以星打了拮抗，从此不能和锚点建立联系，心理系的课程也将永远停留在理论的部分。

他压着怒气上前一步，朝着黎宿伸出手：“想不到高庭首席也会来这突然的夜会，璇桁的要求真是难以抗拒不是吗？”

黎宿一愣，想起璇桁那封打了五个秘级点的邮件。握住那只手答道：“我只是一个普通校友罢了。”

商然余光捕捉到了黎宿零点一秒的迟疑，黎宿没否认元奇辉的说法。

他脑中迅速转过一些细微的线索。

璇桁需要他以专员的身份来到校友会。

璇桁默认了夜会里的异能夹带。

璇桁派遣了它的异能清缴核心，黎宿，来跟他一起赴宴。

商然的目光落在黎宿脸上，他的表情毫无掩饰。商然顿时就明白自己处在矛盾旋涡的轴心，那封异能质疑的报告无论驳回与否，新一轮的观测又开始了。

这招他用得比黎宿利索。暗度陈仓？商然目光一凝。

他可以接受周度月度的检查，但他没法忍受日复一日的危险排查和监控。这是他离开心理部的原因，但他更不能接受的是，身边的队友也是盯梢的机器。

元奇辉将元幼扯到身边：“我和我儿子说几句话，看来两位也有些旧事想要叙一叙。不如我们各自处理，稍后在这里汇合再议。”

商然点头，元奇辉的目的暂且放下。他瞥了黎宿一眼，径直朝一侧旋梯走去。

没人停留的旋转楼梯下无端生出一面墙壁，静音室的三角区域刚刚扩散完，尖锐的凸角刺破墙上的挂画。商然从破碎的画框里扣下一片玻璃碎片，反身直接朝黎宿挥去。

黎宿毫不在意，在狭小的空间里接连闪身。突刺的玻璃尖端划破空气，露出一瞬空档。

动线受到阻碍，手腕处随即传来翻折扭转的痛感。

玻璃碎片不受控制地落了下去，将黎宿平整的衬衫袖子划出条裂口，蜿蜒的血迹瞬间顺着纤维纹路晕开。

手腕被牢牢锁扣住，商然朝着黎宿的方向看去，他幽深的瞳孔中汇聚着冷锋。这是训练有素的威压，给人交锋如同碾死蝼蚁一般的魄力。

顶层的高庭在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底层的心理部，这是种在核心区培育的错觉，下意识的反应。

商然牵了牵嘴角，在他冷白的脸上勾勒出一处殷红的弧度。他埋头低声笑起来，随即渐渐肆无忌惮。

黎宿愕然地看向商然：“你得听我……”

过长的碎下商然的表情埋在阴影里，只看得见他薄唇微动，轻缓断续道：“只有我允许你解释的时候……你才可以解释。”

黎宿再次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在此之前，屋中人携带的异能就像是一潭死水。除了走动带来的细微波动之外，没有任何波澜。

此时，漆黑的四周异能如同海潮般翻涌，滚动着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不知何时他扣住商然的手已经动弹不得，冰凉的触感自诡异的潮涌中攀附而来。

不仅仅是右手，仿佛不断变换密钥的流动锁文在他周身环绕。是商然的精神力，铁链般将他狠狠扣住。

商然抬起脸来，眼中冷静的眸中灼烧着易爆的火星：“你好像听不懂提醒啊，我尊敬的高庭首席。”

黎宿的手指下意识用力紧缩，商然的手腕上立刻出现猛压的深红痕迹。这只手因为商然的凑近，快要失去发力点。他下意识后仰，商然的脸近在咫尺。

这不是幻想中的侵入，精神力对他的介入带来了具象化的推进感。好像血管里进了空气而缓慢膨胀，少量但致命的压迫。

黎宿脑中闪过几个脱身的方案，但商然强迫他进入极度恐惧的瞬间，他想起一个看诊选项：介入。

商然上前半步，将黎宿逼退到静音室的壁障上。此刻，被投放的异能监测机器日复一日监控的不满，瞬间迸发成推翻的快意。

单凭机器监测判断危险凭什么？

把人当实验品观测又凭什么？

商然看着黎宿，仿佛看着璇桁的疯狗。如今无形的束缚正握在他手中，混着异能元素的精神力毫不犹豫地朝着黎宿灌了下去。

侵染与介入治疗不同，异能侵染是荀林思的一小篇可行性实验。不太意外的是，它的完成方法和心理部常用的治疗手段异曲同工。

此时他冷漠地看着黎宿，扯下他身上的监测仪器，暴躁地强迫开机。

职责所在的异能清缴者，却在监测里返回存在异能。商然都能看见璇桁成行的白制服，步伐整齐的一层层处理提告。

突然，一只手堵在监测仪的启动窗口上：“别开机，这里的数据连着璇桁……”

黎宿话音里带着些乞求妥协的渴望，只是精神力的实质性游走，仿佛灼烧着他的骨髓，他的表情上也压榨出几分痛苦。

黎宿的乞求带来了短暂的愉悦，可以让人正常一阵子。商然将监测仪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下去。他撤回精神力和异能：“同事嘛，总有点小摩擦的。”

这次侵染并不算成功，但可行性确实如同荀林思的论文所说是成立的。

商然满意地品着黎宿脸上的痛苦：“身份转换的恐惧如何？”

叩叩叩。

静音室的壁障被手杖敲了三下，元奇辉的脸在外窥探。

元奇辉：“事不宜迟，要是打架不妨出去再打。”

商然撤去静音室，惊异地环顾一圈四周。区分那么多卡片，最终只是个大鱼吃小鱼的混乱收场。年过半百的校友们正举着老式□□，借着圆弧墙壁喷射。

不远处的另一座旋梯上，直挺挺坠下来一个人……

商然眺望过去：“镇定弹药？”

元奇辉面无表情：“这是实弹，子弹打入关窍处，暂时失去意识。”他想提醒这两个被他成功离间的干饭人，这是学院的夜会，依旧是危险的象征。

“那岂不是镇定弹药更加实在。”商然点亮传感器，

“学院还是保守了，既然璇桁无法完全管束，至少新仇旧怨可以清算一番。”黎宿顺着商然的话说完，一道冷漠的目光就从商然那边投射过来。

元奇辉再次打量这两人，莫名感觉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消失：“让我们尽快找到宝物，结束这场夜会。我有事想要雇佣你们。”

“雇佣？”商然微微挑眉。

元奇辉胸有成竹，将层叠领上的宝石摘下来放在商然手上：“我可以用名字来保证报酬的丰厚。”

“简单。”父子给钱这件事上爽快得如出一辙，商然打了个响指，指尖翻出他的身份卡。食指和中指对抗用力，将卡面直接折断。

啪嗒。

亮着电流标志的卡面瞬间灰败，断成两节落在元奇辉脚边。

霎时，警报声轰响震耳欲聋，系统将一束追光打在商然身上。

紧急通报：宝物身份完全暴露，可以发起追逐。

沿着弧形的内侧墙壁，暗影中的瞄准线密织如网，朝着三人笼罩过来。

全副武装的校友纷纷转向这个角落，刹那间瞄镜准心纷纷落在商然身上。

商然轻松地看向元奇辉：“我这里有几处关窍够他们扫射的？”

元奇辉眉头一沉：“走，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