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林拙淡淡开口。

他没有因为贺一凡看过来而回避视线，即便被别人发现，他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情绪。

他不懂什么是尴尬。

想看就看了，被发现了又怎样呢。

还不等对方回应，尖锐的哨声划破寂静。

林拙瞥了一眼监狱尽头墙壁上的时钟，六点整。

昨夜他睡得早，但依然睡到了快六点，最近的身体总觉得格外的累，也许这就是恢复正常的代价。

“所有人立刻起床！整理内务，洗漱！”严厉的呵斥声传来。

话音刚落尖锐的哨声再次传来。

“搞什么啊…”有人嘟囔了一句。

闻声监狱转角走过来几个彪型狱警，快步朝那个说话的人掠去。

他们打开狱门，走进去对那个有点微胖的男人一顿拳打脚踢，其中一个狱警更是抽出电棍，狠狠打在那个人身上。

其他人见此噤若寒蝉，原本在床上想赖床的玩家全窜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虽然游戏里的NPC大部分都不友善，但像这么暴力的着实少见。

那个微胖男人被打得奄奄一息，直至昏厥过去，那几个狱警才停手，合力把他抬了出去。

剩下三个狱警，一个拿着口哨，一个抓着电棍，最后一个腰间还有枪。

他们三个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不服从。

众人被他们盯的一阵冷颤，不敢再墨迹,麻利的叠好被子，走到自己牢房配的水池边，开始洗漱。

只有林拙已经洗漱好散漫的站在一边，他看了一眼贺一凡，脑子里对贺一凡需不需要洗漱这件事有点执着。

“洗漱好的人全部靠墙蹲下！双手抱头！”那个拿口哨的狱警再次发号施令。

林拙蹲下顺势扫了一眼时钟，二十八分。

收回视线时看见有几个人不愿意做这个动作,扭扭捏捏的样子，他目光滞留了片刻，似乎有点不解。

他并像别人那么有屈辱感，狱警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监狱里清晰可闻。

突然“砰”的一声！

那个拿枪的狱警直接朝着其中一个不愿意配合的玩家开枪！

枪响声在几个人的耳边炸裂开来。

那人直接吓得瘫坐在地，很快地上就出现了一团尿渍。

狱警朝着他开枪，却偏了一点，子弹打进了他身后的棉被里。

棉被都被射出了一点火星子，不过很快就灭了,冒出不少白烟。

林拙收回视线，心中了然，狱警就算再暴力，哪怕是把玩家打的半死，只要不死就行。

他们不能杀死玩家，这是规则。

发现这点的不止林拙，另外几个人也垂眸思索着。

有了不听话的先例，其余人赶紧靠墙抱头蹲好，包括那个吓尿的人。

“所有听到点名的人报到，然后走出来列队！”他厉声道，“01号王霄！”

“到！”

一个个子一米八，看上去十分健壮的青年走来，他甚至是踢着正步走到那名狱警面前。

不难看出他现实中大概是个军人之类的角色。

“02号魏从远！”

“到…”

一个微弱的声音接道。

正是那个被吓尿的人，他颤颤巍巍的从墙角里起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尿骚味。

他现在整个人都处在呆滞和恐惧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

“最后一个…14号林拙！”那名狱警报完后肉眼可见的拧紧了眉。

他早上看文档的时候，这个人后面备注着‘多次越狱成功’……必须给予他更多的关注。

即便上面派了更厉害的狱警特监，他依然要重视。

“到。”

林拙面无表情的皮囊下是燥郁的心理。

他第一个蹲下，最后一个被叫起来，腿都快蹲麻了。

期间还有几个磨磨唧唧，导致他蹲的时间被拉长了许多。

他站好后，那名持枪的狱警站在队伍的最后，拿电棍的狱警则是站在口哨狱警后面，带领整个队伍朝外走去。

外面的天空刚翻白肚，还带着点灰蒙。

十三个人被带领着走到一个室外走廊，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头就看见一个三层的小平楼。

进来发现是个食堂。

到的时候林拙刻意回头看了一眼贺一凡，那人站在一群狱警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些狱警的身材都极其高大，但和贺一凡站在一起还是稍逊一筹。

贺一凡的眸子意识到他的打量，立马聚集看向他来。

他原本眼里是淡淡的，看过来的时候带了笑。

接着他就似笑非笑的走过来。

高大的男人低下头，微微斜眸看着林拙，低声问道：“怎么了？”

林拙微怔，男人饱含笑意的低语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只是随便看一眼。”林拙淡淡答。

贺一凡挑眉，看了他一眼又往回走去。

这一幕让周围的玩家起了疑心，他们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可这位典狱长大人并没有以恶劣的态度对待这位恐怖分子。

很耐人寻味。

不仅他们没听见，就连直播间的观众都没能听清。

唐瑶瑶将手中的的录音笔紧紧捏着，她是站在林拙前面的那个，只有她清楚的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她若有所思的把录音笔放在裤子口袋里，跟着队伍往前走去。

“一个个排好队领早餐。”一个套着白色围裙的狱警说道。

这是他们见到的第一个稍微温和一点的狱警。

林拙和大多数人的关注点不一样，他一眼就瞥见了那名狱警快速收回的右手，他的右手小指头是断指。

排队领餐的人很快就到了他，他看向巨大餐盘里不限量的面包——

又是法棍。

他拿了一根，一捏就发现这比他上次吃的要硬很多。

吃这种法棍无异于嚼蜡，简直侮辱“吃饭”这两个字。

他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了。

几个人被狱警视监着，一个个按顺序围着餐厅的大长桌坐下。

“不允许有任何浪费，否则后果自负！”那个拿哨子的狱警再次吼道。

话音一落，其他人立马大口吃起那个硬的几乎咬不动的法棍来。

只有林拙在细嚼慢咽。

这法棍不仅硬，而且没有味道，每次咽的时候林拙都得费很大劲。

他本身就看着病怏怏的，每咽一下法棍都有种一口气要上不来的感觉。

“你别背过去了。”一旁一个欠欠的男生突然开口。

林拙闻言睨了他一眼，没答。

“小声点，别被听见了。”叫唐瑶瑶的女生出声提醒。

那个男生把放在林拙身上的视线移到唐瑶瑶脸上，嗤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看似是在提醒实则是解围，她试图成为这群玩家的带领者。

不一会哨声响了。

“所有人！列队！”

林拙看了一眼手里的法棍，有些犹豫不决。

这被那个拿着哨子的狱警瞅见，他立马大步走过来。

他一把抓住林拙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林拙的脖子顿时发出了咔嚓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只见那个狱警极粗鲁的夺过林拙吃剩的法棍，一只手捏住它，暴力的把它往林拙的嘴里塞。

林拙没有挣扎，任由狱警暴力的动作，那大块的法棍几乎把他噎的无法呼吸，直到剩下的法棍都被塞到他嘴里，那名狱警才大力把他甩到一边。

林拙匍匐在地上，整个脖子被掐的通红，不过三秒，他就不由自主的吐了出来。

干瘪的法棍连带着胃液，全被他吐在了干净整洁的地板上。

那狱警见此啧了一声朝后示意，他身后立刻走出来两个狱警将他拖走。

林拙被带走时听到那名狱警正在宣布下一项指令，“所有人到岗位上……”

再后面就听不见了。

贺一凡跟在他们后面，直播间画面的角度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他略微低着头，一贯姣好总是挂着笑的面容，此刻是一片淡漠。

两个狱警架着林拙，外加一个典狱长，四个人的组合一直往监狱的最后面走去，直至到了监狱边远地带。

从这望出去就是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海，海浪在礁石上拍打的声音，在监狱里都能听见。

林拙看的有些出神。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出去看看。

一直以来都被关着，先是在匣子里，然后在笼子里，再之后在集中营里，现在在监狱里……

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自由呢。

监狱的外围有一圈电网，鸟儿不敢落在上面，但它们恣意的飞来飞去，不用被这片天地束缚。

他又很想越狱了。

一个狱警大力的抓着他，另一个狱警去开门，门牌子上写着备用牢房。

他打开门的动作带起许多灰尘，里面漆黑一片，不时有腐败的气味传来。

那个狱警大力把他推进去后，在外面把门锁上。

贺一凡注视着这一切，直到两个人朝他点头示意，他才回神点头回应。

两人得到首肯很快就离开了，他则是留在这里，继续监察工作。

备用牢房里静悄悄一片，牢房外房檐下的也没有声音。

这一刻世界显得安静极了。

贺一凡靠在备用牢房外面的墙壁上，一如既往的垂眸沉思着，他深邃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林拙在漆黑的牢房里呆坐着，这里密不透风，一丝光也没有。

让他的痛苦达到了极点。

他很讨厌这种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伸出手只有一片虚无，视线连伸手的距离都落不到。

他不想做自闭症患者，

他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林拙的思绪一滞，

他猛的意识到这种消极的情绪在被刻意放大。

他迅速收回手，慌乱的拆开自己绑的绷带,狠狠地咬向自己的手腕，为了保持清醒，他直接活生生咬断了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