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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记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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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这个时候,静姝都会给府中的人放假三天,自己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府邸里。将军府正堂,供奉着陈将军和嘉宜郡主的牌位。嘉宜郡主葬在皇陵,轻易进不去,而陈将军战死沙场,尸骨难寻,下葬的棺材里不过是一副父亲的旧盔甲。静姝就供奉着父母的牌位,每年都来拜祭,亲手将府中上下打扫一番,略尽心意。

静姝就在正堂外面,拿着大扫把细致的将院中的落叶与浮土归拢一处。忽然一阵风起,尘土扬飞,静姝微微侧头闭气抬起衣袖掩住口鼻,等这阵风过,也不免咳嗽了两声。再抬头去看天色,比起刚才已然阴沉了不少,又起了一阵风,应该是要下雨了。

既然有雨,索性也不扫了,静姝将扫把放回柴房,甫一踏进正堂的院子,细细密密的雨就在瞬息之间落了下来。静姝加快了脚步跑到廊下,空气里慢慢反上来泥土的湿润气息,抬眼去看湿漉漉的天幕,静姝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娘,爹说你不喜欢烛火烟气,今日外面有雨,女儿实在是......想看看你。”静姝声音很轻,拿着火折子点了两侧的红烛,“府里的红烛还是爹娘成亲时候买的,实在是不怎么用得上。爹的棺材抬回来的时候,用的丧仪都是皇上赐的,爹一向不喜张扬,女儿节省一些......”

静姝的话实在是有些语无伦次,但她只是跪在地上,轻声说着,偶然抬眼看向两个并立的牌位时,会抽抽鼻子,泪模糊了视线,就眨眨眼继续说:“女儿如今过的很好,云姑姑和嘉华公主依然惦记我。娘的田庄本没有什么收成的,庄户告诉我嘉华公主那边的老嬷嬷送过不少东西。女儿只留下些傍身钱,其余的都散下去贴补他们的家用了。”

噎了噎,静姝一时没话了,就只看着爹娘的牌位,泪扑簌簌的又落下来。平时静姝都不允许自己这么脆弱,她要武艺高强,她要照拂将军府留下的老人,她走出这个大门要维护将军府的颜面。即便......她听得到外面的人都是什么样的话。原先她对于皇上把她拘在宫里是有些不忿的,但现在又会有一些庆幸,若非是在宫里养过一阵日子,陪伴太后,侍疾勤勉,只怕将军府的日子会更不好。

“咚。”

很轻的一个落地声,掩在雨幕里并不太显眼,可静姝偏偏就是听到了。什么人会在这样的时候来到将军府?静姝想不通,及其敏捷的抓起陈将军的佩剑,缓步走到正堂门边。按方向判断,应该是正堂东侧的那棵槐树。静姝走进雨里,比起干燥的廊下,雨幕里更容易隐藏一些脚步声,那人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待静姝走到能看见老槐树的地方,她确实看见了“闯入”将军府的那人,一袭白衣,步履不停。他甚至没有躲的意思,只是撑着伞有些迷茫的在雨幕里走着,直到看见她。雨下的并不小,静姝却清晰的看见了他的神情,他看见她,眼睛亮了亮,又看她孤身站在雨里,步伐慌乱且焦急的走过来,如果不是地上湿滑,会用跑的速度。

“怎么不打把伞?”陆棋刚刚把伞举到静姝头顶,就开了口。静姝怔怔的摇头,手里一下失去了握剑的力气,刚刚出鞘的剑就滑了回去。“呵,是觉得你家有贼人?”陆棋失笑,空着的那只手指向自己,“我?”静姝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只是随着陆棋的话怔怔的点头。

陆棋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今天居然有问必答呢。”瞧静姝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头发都湿了。”陆棋摸上去才发觉不对,拉着静姝就要往廊下走。静姝按住陆棋的手臂,挪开,只是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会来?”她记得,前日练剑时就已经说明了,这三日她不会再去,他分明也答应了的。

“想来就来了。”陆棋答的随意,见静姝不为所动,又不太耐烦的解释,“你突然说不来,一下子就是三天,我当然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还能有为什么?静姝的眼神又怔愣了起来,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陆棋看静姝不答话,就想着拉她走到廊下再说。可是不仅人拽不动,说个话连回应的声都没了。陆棋侧头看她,这才发现静姝怔怔的哭着,无声的哭着,已经泪流满面。

“别哭啊......”陆棋一下子就慌了,用手指去擦,用手掌去擦,用袖子去擦......怎么也擦不完。“别哭了......你哭的......”心都碎了。

陆棋拿她实在没法子,小心翼翼的将静姝搂进怀里。刚刚在屋里都冰冷的身子,现在被陆棋拥进温热的怀里,这好像是静姝唯一能抓住的温度,她揪着陆棋的衣袍,紧紧的,终于哭出了声。

雨细细密密的下着,就好像静姝的伤心被天空感知,哭尽了这些年所有的苦。等静姝哭的喘不上气,哽咽着趴在陆棋的肩头抽噎,才终于反应过来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她的手臂环着他,而他的手轻而缓的拍打着她,试图带来一些安抚。

静姝的手不自觉的松了力道,想退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却发觉陆棋抱她也是用了力气的,轻易推不开。刚刚松懈了许久的肩挺起来,不安的小动作终于让站到已经有些麻的陆棋反应过来。陆棋微微偏头看她已经神色如常,只是眼眶湿润透红,无端透着可怜兮兮的味道。陆棋勾了勾唇:“哭够了?”

静姝的眼神闪躲着,还沾着泪水的睫毛紧张的眨啊眨,整个人愈发的拘谨起来。陆棋见她不安,自然的松了怀抱。静姝见陆棋松了禁锢,紧张而快速略退了一步,非常不自然的咬着唇:“多谢。”

陆棋看着地上忽然多出来的一抹白色,而对面的佳人恍若未觉的模样,不禁失笑着将伞塞到静姝手里,俯身将帕子捡起来。“我兄长大婚那日,你就丢了你的帕子,今日帕子掉了你也恍若未知,真不怕有心人捡了你的帕子搬弄些是非?”陆棋捏着她的帕子,调笑着看静姝慌张的将帕子夺回手里。

“我不习惯拿着帕子。”静姝急急解释了句,随即转头举着伞就要走,“劳你在雨中站着这么久,我去给你煮姜汤驱寒。”一共就这一把伞,陆棋并不想淋雨,只好追着静姝的脚步一路小跑,连话都来不及说。

陆棋跟着静姝进了厨房,看静姝将湿淋淋的伞立在墙边,手上迅速的将衣摆和袖口翻折几下,露出莹莹的一节手臂。然后静姝在他眼前忙碌的生火刷锅备菜,直到他愣愣的看着静姝轻松地拿起那把硕大的菜刀快速而整齐的切起姜丝,才犹豫着开了口:“你......很会下厨?”静姝闻言一顿,对着陆棋只是轻轻一勾嘴角,转而将切好的姜丝和葱白放进倒好水的锅中。

“你要不要放点红糖?”静姝举着一包红糖询问的看着陆棋,看陆棋点点头,又拆开绑着纸包的绳拿出一块来放进锅里。“煮姜汤,我母亲从来都是要放糖的。”陆棋轻声开口,看静姝只是握着勺随意在锅里搅了搅。“放红糖是甜的,我也喜欢。”静姝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去看他,她其实很少喝姜汤,只是淋一场雨也不会得风寒。

姜汤很快就滚了,静姝等姜汤熬的浓些,盛了一碗出来递给陆棋,见陆棋捧着碗只看着她没有喝的意思,便又盛了一碗。“小心烫。”静姝轻声说,自己却只是吹了口气就将一碗姜汤喝了个干净。真的很甜,甜到静姝都尝不出姜的辣了。“谢谢。”陆棋也喝干净了,伸手正要将喝完的空碗递给静姝,却见静姝转过身去拿了一个纱布盖着的托盘出来。

“这是什么?”陆棋放下碗,好奇的凑过去。“之前包好的馄饨,你要吃一碗吗?”静姝头都没抬,将托盘放到灶台,就着之前还没熄的火烧水。“麻烦你了,确实饿了。”陆棋也没客气,就在旁边看着静姝在蒸腾的水汽中捏着馄饨下进锅里。馄饨如同游鱼,在滚烫的水中飘荡沉浮,逐渐显露出内心的颜色。

在等馄饨煮熟的时候,静姝切了点香菜,又在碗里滴了点香油放了点盐。陆棋没下过厨,充满好奇的看着静姝所有的举动。静姝难得偏头看了他一眼,语带调侃:“你看起来真的很期待。”“是啊,这转眼已经晌午了,这一早上就喝了一碗姜汤。”陆棋也不甘示弱,脸上也有了笑意。“熟了熟了,好像是我让你饿着似的。”静姝失笑,用勺子将馄饨盛进碗里。热腾腾的汤与碗里的香油碰撞,立刻激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看的人不自觉的就会吞咽口水。

没让静姝再动手,陆棋主动端起碗,听静姝的指挥放到桌上,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吃馄饨。陆棋盛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非常意外的顿住,看向静姝。静姝感受到视线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眼神里充满疑惑。“没事,馄饨很好吃。”陆棋很快恢复,快速嚼了几下犟嘴里的馄饨咽下去,轻轻笑了笑。静姝也便只是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

陆棋低下头去继续吃,眼神里却多了些沉思的神色。这个馄饨的味道,和那天他那个郡主嫂子端来的馄饨味道几乎是一致的,三鲜馄饨的味道都是大同小异的,但这两个人做的,一致的好吃,即便那天他只是放进嘴里嚼了嚼,这让人奇怪的一致。

吃完,陆棋主动要求洗碗,虽然他之前一个碗也没洗过,虽然他拿起碗去洗的步骤都需要静姝一句一句的教,但他还是坚持着将这几个碗洗干净了。静姝看着他低头认真和几个碗较劲的笨拙样子,居然意外的,被触动了些什么。

“带我拜祭一下你的爹娘吧。”陆棋接过静姝递来的汗巾擦手,正了正神色,看静姝一下子惊讶起来,堵住她的拒绝,“今日,应该拜祭一下的。”静姝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陆棋明白她今日的难过,明白她这两日的封闭,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多说,只是郑重的说出这句话。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还残存着潮湿的青草香。静姝沉默着带陆棋走到正堂,陆棋看着静姝在他身前,刚刚还正常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眼里顿时漫上来一股心疼。据他所知,嘉宜郡主去世多年,而陈将军三年前死在战场上,静姝当时因为权术权衡养在宫中,得知陈将军死讯才被允许赶往边疆,除去皇上给陈将军大办葬礼的那段时间,静姝一般都在边疆的将军府,近期过了孝才回来的。

当然,这是京都人们所知的静姝,听见这样的身世,也只是淡淡叹一句可怜就不再提起,没有人真正在意她。所以即便静姝这三年守孝都不能离开将军府,在京都空荡的府邸里,假装着人在边疆久未回京。

静姝看陆棋拿了香,便拿火折子点燃了三支香。陆棋站在中央郑重的俯身几拜,将香端正的插进牌位前的香炉里。两人都安静的看着线香袅袅的燃着,沉默良久。静姝看着看着,眼眶不禁又湿润起来,不能再哭了,她暗暗告诫自己,只好转身出去。在静姝踏出门的那一刻,听到了陆棋的声音。

“请二位放心,今后我一定会替二位照顾静姝,绝不让她孤身一人。”

闻言,静姝惊诧的转过头去看陆棋,这话太重,重到蓄满眼泪的眼眶再也支撑不住这份重量,眼泪顺着轮廓滑下来,她看不见陆棋的脸,只是看着他挺直的脊背,一瞬间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离相爱似乎还有距离,但是人已经被放在心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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