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乔温枝跟在程九漾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将之前对李念没说完的话补全。
触底了，不一定会反弹，还有可能滑到更深的深渊。
乔温枝在餐馆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像程九漾这种突然成功，又销声匿迹的人。
只有少部分人能东山再起，大部分要么转行，要么坐在餐馆里无休无止的谩骂与诋毁，骂骂咧咧地吃着他们厨师们精心做的每一道菜。
但是乔温枝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只是众多看客的其中一个。
悲喜哀乐，嬉笑怒骂，人生本该如此，乔温枝慢慢看开了，变得佛系又平淡。
而程九漾不一样，跟她二十多年来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他好像没有对自己的情绪反应。
吃饭的时候李念情绪激动到不行，连隔壁桌都看过来，程九漾却像他不叫‘程九漾’一般，喝着汤吃着包子。
所以乔温枝会觉得他有趣。
就像把螺蛳粉里加上了拔丝地瓜一样的有趣。
好吧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乔温枝心里想，她快走几步追上程九漾，说到：“我们讨论一下怎么拍？”
程九漾扭头看过来，目光澄澈：“好啊。”
乔温枝低头笑起来，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清冷出尘的样子。
你看，他多有趣。
……
走到单元门口，程九漾说：“我先会一趟家里，拿点东西，然后我们找个咖啡店？”
乔温枝眼睛亮起来：“如果直接在你家里商量怎么拍，行不行？”
程九漾努力想了想客厅应该没有放一些不能让乔温枝看见的东西，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可以，但是会不会不太好？”
乔温枝不介意的摆摆手：“没什么不好的。”
她已经很久都没见程九漾家里那只长毛三花猫了！
一进门，小猫便走来迎接，见到乔温枝好像还认识她一般，在她腿边蹭来蹭去。
乔温枝一把将它抱起来，小猫丝毫不挣扎，乖乖的被她亲。
程九漾进屋子里拿设备和纸笔，一出来就看见这幅情景，不由笑道：“花花很喜欢你。”
原来它叫花花，这名字真好!
乔温枝抱着它走向工作台：“我也很喜欢它。”
随后又低头猛吸一口，才放花花走：“你对视频有什么想法了吗？”
开始谈工作，二人不再玩笑，变得严肃。
程九漾拿出电脑打开Word，说：“既然是做美食教学视频，顺便宣传新店的话，重点应该放在你身上。”
还没等他展开来讲，乔温枝打断，道：“不是，这期视频我要主要讲她的事，我的作用就是个记录者。”
程九漾微微皱眉：“那就算是打广告了，还是仅仅限制在晴城这里……这样你的账号流量会减少不说，粉丝可能也会流失。”
乔温枝看着已经在她脚下躺着的花花，很不在意：“没关系，就当是帮妹妹的一个忙。”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
她叹气，程九漾也叹气：“可是……按道理来说我就是你的助理，对你想做什么都不应该评论……我能问你为什么吗？”
乔温枝很认真的看着他，程九漾都能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她身上有种故事感，她的店也让人感觉很好，有一种‘大家都在认真生活’的感觉。我很喜欢。”
程九漾点点头，将心中的设想全部推翻，想了想道：“那我们从早上包子铺开门开始拍。”
“不。”他又否定自己。
乔温枝接过话：“从她开始准备食材开始。”
没有什么比干净、真材实料的材料更让食客放心，也没什么比络绎不绝的客人能彰显食物的美味。
二人商量完细节，已经太阳高悬。
看着好几页的文档，乔温枝真心实意的说到：“竟然写了这么多，我自己做视频的时候可没这么认真。”
程九漾这次没有立刻接上话，看过乔温枝视频的都知道，她的画面可说不上好看，甚至说只能勉强入眼。
在短视频越发精良的今天，乔温枝的粉丝没有跑干净的原因很简单：她的教程简单易上手，虽画面不利于眼部健康，但好在做饭的台面干净整洁。
乔温枝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既然还没有很大的问题出现，也没人因此骂她，那就不着急改。
……
中午来吃包子的人比早上要少很多，三人约好下午再商量拍摄内容，但乔温枝和程九漾一上午时间就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便打算中午先到店里拍几个镜头。
这方面的事乔温枝并不熟练，便坐在一旁看程九漾举着相机这里拍拍那里拍拍。
她只好又点了一份包子细细品尝，作为美食博主此时就应该细细品味，这样才能拍视频的时候言之有物。
当然，这份包子并没有收钱。
乔温枝慢慢的吃着包子，看着这个刚满18岁的老板满脸笑容的对待每一个来吃饭的人，就觉得食物还是不单单作为填饱肚子的存在。
而在山海居与食客保持着距离的后厨，很难体会到这种人间情暖。
她不喜欢那种始终做着同一份菜的工作，像个机器人一般，炒完这盘炒那盘，用料完全一样，不允许有丝毫改变。
而在这里，红色泡沫板上有增加的馅，也有因为各种原因被老板划掉的。
会有老客户问什么时候能有野菜的包子，也会问新的口味好不好吃。
乔温枝喜欢这种简单的、充满人情味的东西。
也喜欢这个刚刚成年的小老板，如果她不是有着包子铺，乔温枝都想问她想不想跟着爷爷学艺，继承老餐馆了。
可惜可惜。
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最后一桌食客吃饱离开，小老板将门锁起来，拿了两瓶饮料递给二人，这才在他们对面坐下。
“等了很久吧，抱歉抱歉！我叫吴如月，怎么称呼你们啊？”
二人分别介绍自己。
乔温枝看了程九漾一眼，他便拿出已经打印好的脚本递给吴老板。
她接过来翻看着，越看眼睛越亮，看到最后直接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二人，说：“我知道你们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乔温枝也很喜欢这样的拍摄方法，见她没有什么异议，便说到：“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拍？”
“今天！”
“今天？时间上来得及吗？”
吴老板信誓旦旦道：“没问题！”
正抬步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一般请你们拍视频都要多少钱啊？”
乔温枝想都没想，说：“不收你钱，我其实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别人店里的介绍视频，之前只是上传一些教学类的视频，还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你呢。”
小吴老板没有说话，沉默着。
乔温枝心下了然。是的，根据他们的脚本来说，拍一个这样的视频也是费心费力，如果还没有效果，那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是他们没事先说好自己的情况，也不怪她。
乔温枝刚想张口说不再拍摄也没关系，小吴老板忽然绽放了个大大的笑容。
她说：“那我交给你我的鲜肉包子怎么做，你就可以教你的粉丝了！”
乔温枝惊讶，问：“这真的可以吗？菜谱配方是一个厨师安身立命的根本，你就不怕别人学了去让你没法干？”
小吴老板摇摇头：“不会，我就交给你一种，不是全部的。再说了来我这里吃饭的人大都是来不及自己做早饭的上班族，他们学会了自己在家也来不及做。”
她挠挠头，补充：“而且，如果你不要钱的话，我也只有这个能给你了。占用人家粉丝的美食博主帮我宣传店铺，总要给你们个交代。我爸爸说了，食物只有大家都觉得开开心心才会好吃。”
乔温枝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原本松散的态度收紧，逐渐坐直，但却没有说话。
小吴老板没有注意到，但程九漾注意到了。
在他看来，虽然乔温枝对一切事情都表现的温和有礼，但内心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走进去。
小吴老板好像做到了，而他还在门口打转。
他接过话茬，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拍？”
“好！”小吴老板腾地站起来，差点把椅子硌倒，她又连忙把椅子扶好，说到：“第一站是，菜市场！”
菜市场离这里并不远，走着没一会就到了，几人便等太阳稍微没有那么晒的时候前往。
“别看我刚刚成年，但其实我这边的包子铺已经开了两年了，下午跟我约定好的菜贩子就会把我需要的菜都送到店里。”
她们一边走着一边聊天，程九漾拿起手机记录小吴老板说的话，一时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看看一如往常的乔温枝，原本慌张的心又平静下来。
她继续说：“经常买菜的人都知道，早上的菜最新鲜，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包子店，如果早上再开始洗菜切菜调陷，肯定是来不及的，况且现在店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乔温枝想想山海居里的助理，光是专门洗菜的人就有十个，更不要提其他了。
她建议：“到时候二店肯定要招人来做，你找好了吗？”
小吴老板笑道：“当然！是个老乡，已经能带着人干了。这边的店我也开始招人了，希望一切顺利”
没说几句话，菜市场便已经到了，即便是下午，人依旧不少。
推着孩子的婆婆，骑着自行车的叔叔阿姨，还有放假在家被家长差使来买菜的学生，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到了，”小吴老板说：“我们包子美食视频的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