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改数学卷子的老师,正是B班班主任,姓黄,人称黄老二。
“是墨老师啊。”黄老二生得矮胖,顶着个大肚腩,留着一个标准的地中海造型,他憨笑道,“找我有何贵干啊?”
还没等墨班回答,黄老二的小眼睛往后一瞅:“呦,还带着陈同学来呢,是为着那个考试作弊的事?”
陈千钧出于礼貌向他点了点头,也不禁疑惑,难道自己已经有名到隔壁班的班主任都认识他了?
墨班习惯性地扶了扶眼睛:“黄老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孩子没有作弊。”
“咳。”黄老二战术性地咳了两声,“可是我听人说,他考试时传纸条,威胁别人帮他作弊,监控也证实了确有可能存在此事不是吗?”
“在语文上,可能和一定这两个动词的意思相差甚远,单凭一个传纸条的举动就断定陈同学作弊,似乎证据不足了些吧?”墨班毫不相让地睨着对方,“黄老师就这么听信一个学生的举报,还不知是真是假,就给陈同学判了死路?”
陈千钧有些不明白,墨班说的有道理,但凡是个明事理的老师,也不应该那么草率地就给他打零分,这个黄老师是在针对他?
“墨老师言重了。”黄老二笑得有些尴尬,许是没想到,为了一个学生而已,墨班竟真的单枪匹马来找他对峙。
“这样如何,作为班主任,我看看陈同学的试卷,他传纸条作弊,究竟是抄了哪一题,哪一空,也好让我教训他不是?”
黄老二犹豫了半晌,心一横,说谎不打草稿:“这……试卷我落在家了。”
哪知墨老师冷哼一声:“没关系,平台上有电子版的成绩原卷,我就用这个来跟你分析一下。”
她立马拿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正是陈千钧的数学试卷原卷。
“咱们就挑这一题出来分析吧。”她指了指大题的最后一题,“黄老师能不能跟我说说,整个年段有谁写得比他还流畅的?”
“就算前面全是抄的,这一题,也不能吧。”
她直直地看向黄老师,目光如炬,意思昭然若揭。
黄老二额角的冷汗瞬间就滴了下来,数学最后一大题,是他们整个年段数学老师合起来出的最难的一道复合创新题,囊括了多个知识点,标准答案也占了整整一面答题卡,就连上次的年段第一黎远也没解出来。
而这个靠后门进A班的转学生却做出来了。
“还是黄老师想说,陈同学是提前知道了答案背下来的啊?”
越说越气,墨班的眼神里已经冒起了火焰,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黄老二到底是个人精,他见情形不对,抱歉似的笑了笑:“墨老师说得对,零分处理确实不够妥当,对陈同学不公平。要不然这样,我就先帮陈同学的分数改回去,你就先别想这么多了。”
他面向陈千钧的方向,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想的不周到,委屈你了。老师给你道歉!”
考试作弊一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黄老二的速度很快,还没等班里那些同学查出成绩,就被告知系统维修,暂时登不进去了。
后来墨班跟他解释了黄老二这样做的原因:“他只是希望你去B班,不是故意针对你。”
墨班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也有点不忍,然后又恢复到了坚定严肃。
陈千钧一下子就通透了,黄老二察觉到他可能是个天才,如果数学这科零分,他极有可能进入B班。
他进B班又对黄老二有什么好处呢?
后来听大姚说,黄老二这届本来要带A班,突然被他小姨抢了位置,心有不甘。一人之力实在太过微薄,即便黄老二有心,可天赋如此,再努力也难以比过,被A班淘汰的B班同学再怎么考也难以超越A班,当改到陈千钧的试卷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这又是个天才,原以为是黎远或宋贞欢那群学霸,却没想到是靠后门进A班的那个转学生,刚好又有人来举报作弊,就想顺水推舟,将人挖到B班。
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陈千钧又回归到了正常的校园生活,并且狠狠地出了风头。
因为在当天晚自习,所有成绩都出来了,而陈千钧的名字高居第一,甩了第二名黎远整整二十分。
不过也有点不好,因为从那之后,就经常有人抱着书过来请教他问题。
若是真问问题也罢,往往是以问问题的名义来唠嗑的,当然是跟大姚。
“千钧同学平日里怎么学习的啊,怎么能考得这么好!”
“我就说我兄弟没点东西也不好意思进A班,是你们自己不信吧!”
大姚倒是很得意,比陈千钧本人还要高兴,来一个他就吹一番,来一群他就要伸手揽住陈千钧的脖子,跟他彰显关系好了。
陈千钧……陈千钧快被烦死了。
陈彧最近好像很忙,这两天晚上又是东方宇来接他,自己却很晚才回家,不知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什么。
偶尔早点回家,陈彧也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陈千钧几次想找他说话都被敷衍过去了,久而久之有些不满。
有一天他终于忍无可忍破房而入,却发现陈彧真的在忙工作,他没有带耳机线,只是翻着手中的文件,电脑上隐隐约约传出人声。
电脑屏幕那端的人似乎知道听到了什么不该听见的东西,一下子闭紧了嘴巴。
“怎么了?”陈彧示意会议暂停,迅速关闭了摄像头。
陈千钧多少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是他没敲门打断别人的会议的。
“我们班主任向我问了一下要不要住宿,你每天这么忙也没办法来接我,要不我以后……”
“不行。”话音刚落,陈彧就打断了他的话。
陈彧双手交叠放在文件上,目光沉沉:“我不同意你住宿。”
陈千钧也没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干脆,“为什么?”
“没什么。”陈彧避开了他的目光,指腹捻了捻手里的纸张,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说,“你跟他们合不来的。”
“你又没跟我同学接触过你怎么知道合不来。”陈千钧不快地反驳。
“我的确不了解他们。”陈彧笑了一下,抬眼直直看了过来,“但是我了解你啊。”
“晚上睡觉不安分说梦话还磨牙的小朋友,你觉得呢?”
陈千钧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你才说梦话又磨牙!”
不对,说陈彧不就是说他自己吗?
呸呸呸!
“要听听你那天晚上都说了什么吗?”陈彧笑得有点开心,点开手机录音,就要按下回放。
“你敢!”陈千钧条件反射瞬间跑过去把他手机抢了过来,当然是听也不听就删除了。
“没事。”陈彧笑出大白牙,眉眼弯弯,尽是狡黠,声音的尾调缱绻又迷人,“我有备份。”
“你是不是有病?”
陈千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行了。”陈彧收敛了下,恢复正常神态,“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事?”
其实陈千钧也不想住宿,他只是因为不好意思说接下来的话随口一提。
“明天学校有篮球赛,我会参加。”
“所以?”
“所以你到底他、妈、的要不要来!”陈千钧手掌往他桌子一拍,他才不想承认他就是希望陈彧来看他比赛。
就像小时候自己在学校里有个什么活动,就求着爸爸妈妈来看自己一样。
有点小孩子气。
“你这个月还没放过假。”陈千钧抿了抿唇,“你也连续工作不少天了,瞧你的黑眼圈都跟熊猫一样了。”
“我只是想让你放个假。”
许是工作,陈彧正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看起来像极了斯文败类,又神情莫名地看着他,直到他心里发毛,别过了脸。
“既然你都这么真心的求我去,那我当然不能错过了。”陈彧叹了口气,眼里有一丝怀念,“我也有好多年没打了。”
“我可没求你,是你自己要来的。”陈千钧嘴硬道,“说起来,你还欠我一个礼物呢,是你自己说要给我的,我可没求你!”
哪知下一秒,陈彧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
天雅科技集团‘股份转让协议书’
陈千钧愣在原地,许久才开口:“你就这么信任我?”
“穿越平行时空这件事这么荒唐,万一DNA验证结果是假的,万一我说的话都是骗你的……”陈千钧难以想象,按理来说,他不可能会这么相信一个人,哪怕是父母,“你要将全家身当给我?”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陈千钧处在陈彧现在这个位置,他也不可能把多年的心血给八年前未经世事、初出茅庐的自己,这太荒唐可笑了。
你是你、我是我,就算是同一个人,凭什么那个年轻的自己白享年长的自己辛苦多年的成果?
“你想得美。”陈彧双手交握撑着下颚,示意他看两眼,“这东西还早着,但让你先接触一下也不坏。”
“天雅才发展几年,根基尚浅,需要改进和创新的事物有很多,你不是要发挥你的价值吗?这便是给你的报酬。”陈彧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陈千钧很少进这个书房,便也不知道,陈彧的书房里居然有这么多典藏。
然而陈彧却漠视了前几排的书架,直直拉开最后一层,抽出了一副珍藏已久的画。
“我本来想送你车的。”
陈千钧立刻想到陈彧家的地下车库那几辆车,宝马、玛莎拉蒂、法拉利……
他把画铺开,陈千钧还以为是哪位德高望重的美术界老前辈的经典之作,谁知画卷右下角的署名,却是‘陈彧’二字。
“但你还小开不了,就先拿这个凑合下吧。”
所以就在刚才他痛失一辆宝马/玛莎拉蒂/法拉利……是吗?
就在陈千钧吐槽自己怎么变成如此势利时,画卷上的内容吸引了他的目光。
画卷上是幽深宁静的海面,太阳东起初升,开辟出耀目的曙光,远方有两只海鸥携手而去,是浓烈的油彩,却描绘了静谧的意象,就凭下笔的功夫,陈千钧就能看出这是上佳之作。
“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陈千钧只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越来越多,八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对事也对人。
“跟国外一位街头画家学的。”
陈彧的语气平淡冷静,单凭面上神色很难看出其他情绪。
陈千钧没说话,难得的也没怼骂几句。
按照以往,他肯定要嘲讽两句例如陈总家财万贯却拿出一副不值钱的东西。
但是莫名的,一想到陈彧在国外可能会发生的境遇,陈千钧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开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