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慕言青起来做早饭，许倾世今天有课，她要送她过去。

“天呐慕言青，你都不用睡觉的吗？”许倾世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今天又起得早，揉着眼睛下了楼，看见慕言青做早饭的身影。

慕言青听到声音后回头，许倾世穿着睡衣，端着杯子站在楼梯拐角处看着她，脸有些肿，大概是昨晚喝了酒的缘故。

“起来多久了？”慕言青转过身去继续鼓捣着手里的几颗鸡蛋。

“刚起，就看到你做早餐。”说完后，冲慕言青笑了下就跑了过去。

“要吸满油的煎蛋。”慕言青听到许倾世的声音，偏过头去看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煎鸡蛋。

“油吃太多会长胖。”

“我又不怕胖。”许倾世笑嘻嘻地朝慕言青说道，尾音上扬，她今天的心情很好，好到让慕言青以为昨夜沉郁的她好像只是一个错觉。

“今天的课上到几点？我安排好时间去接你。”慕言青看着许倾世被三明治塞的鼓鼓囊囊的嘴巴问。

等许倾世吞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后，勉强开口：“十一点，今天系主任的课，三个小时。”

把许倾世送进校门后，慕言青闲着没事在学校周边逛了逛，其实没什么太新鲜的事物，大学周边除了餐厅就是奶茶店，偶尔有几家商铺在招揽顾客。这样的生机在慕言青的眼里，倒是久违的景色。

她之前在国外出道的时候，李婉莹限制着她的行程，怕被娱乐记者们捕风捉影，报道一些不利于她发展的事情，当然，慕言青心里明白，李婉莹限制她行程的理由没有这么高尚，那只是仅她可见的说辞，其实是怕自己花费心力打造出来的赚钱工具得不到理想的回报。

“慕言青？”一道女声试探性地响起，慕言青听到后便条件反射性地戴起帽子和口罩，加快行走的速度。

那道女声的来源好像因此确定了慕言青的身份，在后面边追边喊“慕言青——”

慕言青一边在心里腹诽这个狂热的粉丝，一边加快速度，快要跑起来，直到后面的声音又说：“你停下，看看我是谁？！”

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有些熟悉，慕言青转过头发现了穿着一身黑色的丁墨燃。

“丁墨燃？你怎么在这儿？”

“嘿慕言青，让老娘跑断腿，还真是你？！你来这儿干什么？”丁墨燃询问后，脸色突然一变，一脸娇羞地说：“呀，该不会是知道我的行程，特意来找我的吧，早说啊，早说姐姐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带你过来。”

慕言青一脸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丁墨燃这个神经质的女人，还是当初慕言青为了躲避粉丝的围捕偶然跑进她打工的画廊里才有了和她的交集。

“我妹妹在这边念书，我来等她下课。”

“哦，妹妹——”丁墨燃意味不明的眼神在慕言青身上流转。

慕言青斜睨了她一眼，没有理睬她不正经的语气，转而问她：“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前几天我有作品在这儿展出，今天过来看一看效果怎么样？”丁墨燃说完，转身往校门口走去，走出几米后看慕言青还在原地不动，转身喊她：“你不跟着进来看看咱妹妹的上课情况啊？”

慕言青抬腿跟上，刚刚拦着她的门卫，此时看到丁墨燃来，直接解了门禁，捎带着慕言青也进了校园。

“你都不需要打个招呼直接就能进来吗？”丁墨燃听到慕言青的话，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慕言青：“我可是港大正儿八经的外聘老师好吗！”说完，摇曳着她的长裙直奔教学楼。

“咱妹妹也是学美术的吗？”丁墨燃边上楼梯边问身后的慕言青。

“嗯，她那天看到你的画很喜欢。”

“这么有眼光？待会儿介绍我认识。”说完，走到一个办公室前，丁墨燃拿出放在包里的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看慕言青还站着，随口说道：“进来坐坐？”

慕言青站在丁墨燃办公室门口，看到里面被乱七八糟的颜料覆盖的地面，还有被扔的歪歪斜斜的画布，办公桌上倒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肉眼可见的灰尘在漂浮在上面，慕言青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在这一刻并没有发挥作用。

她委婉地拒绝了丁墨燃邀请她去里面坐坐的说辞：“你的办公室和你的风格还挺像。”丁墨燃看慕言青并没有要进来的打算，也不强求，只是淡淡说了句：“行了，知道你有洁癖。”随后便拿起办公桌上的一张文件塞进包里，从那个杂乱无章的房间里退出来，锁好了门。

“咱妹妹在哪个教室上课啊？”丁墨燃边往出走，边问慕言青。

“是她们系主任的课。”

“那个小老头儿的课？有什么好听的，杂乱枯燥，委屈咱妹妹了。”丁墨燃走出来，拿起一只墨镜随意地搭在鼻梁上，还是一副谁都看不上的狂傲样子。

“你知道他的课在哪里？”

“他一周只上一节色彩课，在艺术楼那边儿。”丁墨燃说完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慕言青，她眼里闪过的一丝亮光连墨镜都挡不住。

“想妹妹啦？”丁墨燃的声音沾染上笑意。

“带我去。”慕言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让丁墨燃带她去色彩教室看一看。

“走吧，大明星。”丁墨燃把挎在手上的包包向后一甩，活脱脱一个酷飒女王的模样。

艺术楼很安静，这栋楼的设计也很有艺术气息，一楼大厅的壁纸用后印象派画作装点，中心放着一座雕像，螺旋式楼梯倒有种中世纪的复古气息。

许倾世上课的教室在三楼，可是整栋楼像一座迷宫，第一次来的人难免会找不到教室所在的具体位置。

“咱们去楼梯口看看构造图吧。”慕言青跟着丁墨燃绕了大半个小时结果还是兜兜转转找不到方向。

丁墨燃这次很安静地同意了慕言青的建议，或许是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找不到路有些丢人。

两个人准备再回到楼梯拐角，但是又都走错了路，结果好巧不巧，两个人在返回的路上，丁墨燃听到了系主任的声音。

“慕言青我知道在哪了，跟我来。”丁墨燃这次信心十足地带路，果不其然，许倾世就在那间教室里，拿着炭笔在面前的白纸上勾勒着石膏体的形状。

慕言青在门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上，认真作画的许倾世。

许倾世今天穿了衬衫和牛仔长裤，许是因为色彩课的缘故，她把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脚边放着颜料桶和水粉笔，挽起的头发调皮地从耳后出来，随着她画画的动作在脸颊一侧随意地晃动。上午的阳光格外晴朗，但是好像独独偏爱她一个人，把她整个人照得闪闪发光。

丁墨燃看着教室里一片安静的氛围，又转头发现慕言青正专注地看着里面，她顺着慕言青的视线看过去，定位到了许倾世的位置，她看着许倾世白纸上画的线条结构，心里不禁感叹这是一个画画的好苗子，虽然只能看到许倾世的背影，也能看得出来，她与众不同的气质。这么想着又偏头看了看慕言青，发现她还在看着里面的人，心里想着：这慕言青倒是眼光好。

“看入迷啦？”丁墨燃用胳膊肘推了推慕言青抱着的双臂。慕言青回过神来，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好，同学们先休息十分钟，之后回来继续。”里面系主任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后，教室里开始陆陆续续发出一些动静，也有同学出来上卫生间，看到站在楼道里的慕言青和丁墨燃感到诧异。备受注视的二人都在心里庆幸自己幸好在他们出来前戴上了口罩。

直到许倾世出来，看到贴着墙站着的慕言青。“言言，你怎么找到这儿的？”许倾世一眼就认出了全副武装的慕言青，看到慕言青身边还站着人，向丁墨燃点头微笑，又用问询的眼神看向慕言青。

“在外面的时候碰巧遇到你们的老师，就顺路进来。”回答完许倾世问题后，慕言青才开始介绍丁墨燃：“丁墨燃，国外的时候去过她的画廊，就这样认识了。”慕言青说完这句话，许倾世的眼睛睁大，里面的崇拜都要溢出来，但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向丁墨燃介绍了自己：“丁老师好，我是许倾世，喜欢您的作品很久了。”

“你好呀，刚刚不小心透过窗户看到了你的素描，线条构造很好。”

“谢谢丁老师。”许倾世说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丁墨燃，慕言青看到许倾世像被丁墨燃吸了魂儿一样，出声提醒：“快去吧，一会儿还要上课。”

许倾世反应过来后，朝丁墨燃挥手说了再见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小孩儿真有意思。”

慕言青听到丁墨燃这么一句，条件反射性地回了一句：“你还是和她保持点儿距离吧丁老师。”

“你在想什么慕言青，我只是说，这小孩儿在画画上有天赋。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徒弟，倒也算是幸运了。”丁墨燃看着许倾世画画的身影若有所思。

“‘言言——’这可是咱妹的专属称呼吧？”丁墨燃回过神来对慕言青说，慕言青没接她的话，回了一个不咸不淡的表情。

慕言青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听到丁墨燃的话，心中不免有些波澜。

她承认，她只想许倾世一个人叫她“言言”，也只能听许倾世的叫她“言言”的声音，其他人这样说，她会反感，甚至生理不适。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姜怡也曾经叫过她“言言”，可她听到从姜怡口中叫出来的“言言”说不上由来地反感，至此，“言言”这个称呼只存在于慕言青的记忆中。

后来，再次见到许倾世，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结果一张口却并不是她所希望的声音，她叫她“慕言青”。慕言青听到许倾世连名带姓地叫她的那一刻，心脏一紧，莫名地不舒服，她更愿意听她叫“言言”，所以后来，当许倾世再次开口叫她“言言”的时候，她的心好似逢甘霖的沙漠，多了一些生气。可是再后来，许倾世便很少叫她“言言”，只是连名带姓，她倒也坦然接受，毕竟她觉得许倾世说什么都好听。

“言言”是她对她的私心，许倾世在她眼里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个，她也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许倾世的独一无二，至于这样做的原因，她不愿意深究，也不敢在她面前表露一点点痕迹，她更加愿意把这种行为解释为：妹妹本来就应该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她对她，只是亲人之间的喜欢和爱护。

“改天叫上小孩儿，一起出来吃饭。”丁墨燃跟在慕言青后面说着，见慕言青没有反应，便加快步伐，又重复了一遍：“改天叫你家小孩儿出来一起玩儿，听见没？”

“知道了——”慕言青懒懒地回答道。

丁墨燃倒是不担心她见不到这个合心意的准徒弟，和慕言青一起来到楼下，她就因为讲座的事情去准备了，而慕言青待在楼下等许倾世下课。

许倾世出来后，看到了艺术楼右侧站着的慕言青，她看着许倾世朝她走过来：“言言，我们走吧。”

“走，今天去吃火锅？”慕言青记得那顿因为其他事情而没吃成火锅，她特意定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火锅店，带许倾世去吃。

“好。”许倾世挽上慕言青的手臂，两个人一起走在港大的林荫路上，好不惬意。

来到君味堂，这个地方建造得很是别致，这里全部采用中式设计，老板在前厅引来一小段活水，里面养着几只锦鲤，膘肥体壮，绕着几块儿凸起的鹅卵石的游来游去，再往进走，零散放置着几套桌椅，桌角刻着云纹图案，很是精细。

“好美啊言言”许倾世走进包间后，没想到小小的地方也别有洞天，与其说是包间里放着植物景观，倒不如说是在植物园里吃火锅，中间一张桌子，不算大，四方角，侧有抽屉，里面的餐具齐全，两个人吃到更显得温馨。

“你喜欢就好。”慕言青看着许倾世开心，她也开心。

“这里又安静，咱们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东西，多浪漫。”许倾世忙着涮肉，慕言青听到“浪漫”这个词，笑得更开心。

“言言，你和丁老师很熟吗？”

“怎么想起问她，还可以，之前在国外画廊里遇到，后来因为都是中国人所以联系就多了些。”慕言青只跟许倾世说了两个人成为朋友的其中一个原因，而回避了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慕言青性格并不太热络，对谁都是，小时候和许倾世在一起，都只靠许倾世长篇大论的输出，而她是个倾听者。

慕言青在遇到丁墨燃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过多在意她，只是不小心撞见了她和女朋友分手的名场面，具体过程太精彩，一个飙着流利的外语，一个说得磕磕巴巴试图辩解，毫无疑问，那个说得磕磕巴巴的是丁墨燃，慕言青就这么看着整个过程，直到她的女朋友摔门出去，丁墨燃蹲下身子抱头哭泣。

慕言青见到丁墨燃，许是想到自己，小众的取向不被世俗接受，所以她从不敢在亲近的人面前表露出一点不一样的痕迹，因为她害怕失去，她承受不起这种代价，所以她选择隐藏自己。而只有在舞台上，慕言青才可以放肆做自己，不受外界的拘束，做那个酷飒的自己。所以，在见到丁墨燃哭泣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给她递了一张纸巾，丁墨燃接过后道了谢。自此，二人结识。

许倾世听到慕言青的说辞，知道慕言青不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轻易去交朋友，但她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对丁墨燃的事情显示出极大的兴趣。

“你这么喜欢她？”慕言青自己都没注意，她在听到许倾世提到丁墨燃时很不耐烦。

“那当然”许倾世刚说出口，看到慕言青夹牛肉的筷子紧了紧，险些要把牛肉夹碎，又说了一句：“她可是我们美术生的偶像，谁不喜欢她？！”

听完许倾世说的最后一句话，慕言青才悠哉悠哉把肉放进自己嘴里，心里想着：是所有美术生都喜欢，并不是许倾世独一无二的偶像。

许倾世观察着慕言青的举动，心里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确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