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045
祭祀活动结束之后，围观祈福的百姓们都逐一踏上回程的脚步，童光霁耷拉着脸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是还在吵得不可开交的邓远和刘大娘。
童光霁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前一秒还看见季景铄和方和豫在祭祀台主持活动，就在自己走了个神再回过头的瞬间，这两人就从祭祀台上消失了，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他俩倒是一走了之了，结果自己摊上了这么两个老顽童，一字不和就开始吵吵，刘大娘又是个天生的大嗓门，咋咋呼呼的，自己耳根子都震得生疼。
“行了，你俩别吵吵了，再这么吵下去，别人以为你们老夫老妻的了还颇有力气吵吵嚷嚷的。”
童光霁实在是受不了了，顿住脚步回头企图让两个人闭嘴。
“谁跟他/她老夫老妻了？”
邓远看了刘大娘一眼，刘大娘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一个死老太婆/一个死老头子！”
看着两人急眼的模样，童光霁笑得肚子痛，“还别说，你们两个人确实蛮般配的，要不跟大人说一声，成亲算了！”
邓远瞪大眼睛看着童光霁，原本气焰甚是嚣张的刘大娘在听到童光霁这句话的时候脸瞬间就红了。
瞧瞧，表现得再蛮横，内心都还是个娇弱的闺女。
看着刘大娘忿忿走远，童光霁和邓远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府衙，绕过天井之后瞧见的便是郑大夫握着一只血淋淋的手，而手的主人正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季景铄。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童光霁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坐在一旁看着郑大夫处理伤口的方和豫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但这个细微的动作他自己都没发现，倒是叫十分会眼观鼻口观心的童光霁给尽收了眼底。
也正是方和豫这个下意识的神情，童光霁多少已经猜到了他们二人之间微妙的情愫。
“方才带陛下去学堂，学堂里不是有一个园子还在改造吗？不小心被削尖了的木刺刮到了。”
季景铄忍着从手背部传来的疼痛，忽然就想起自己在文物馆加班的那个晚上。
他当时是在修复一个刚出土不久的手镯，结果不小心被锉刀锉到了手，涌出的鲜血递到了手镯上，于是自己便出现在了这个时代，还拿着一把匕首抵在方和豫的脖子上。
回忆似乎像一团细心收卷起来的毛线团，一旦打开，就会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恍惚间，季景铄脑海中掠过了很多记忆碎片。
他从没想过，自己和方和豫的走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自己原先的预期不过是开间修复玉器的店铺，好好攒些钱换个大一点的宅院，之后继续挣钱，如果一直都回不了自己原先的世界，那就在这个世界里无悔无憾地度过一生。
可命运却还是将他推向了方和豫身边。
在命运的安排下，有的人你这辈子都遇不上，而有的人，无论如何，哪怕是跨刀山浴火海，终究都会相见。
“大人？大人？？”
童光霁喊了季景铄好几声也不见季景铄回应，只得挪到他面前，在他有些缥缈的双眼面前晃了晃手，季景铄才悠悠的回过了神。
“啊？怎么了？”
童光霁一脸无奈，“郑大夫都走了，你还在发呆。”
“陛下呢？”
看着刚回过神没有点自我意识的季景铄，童光霁认命地叹口气，“陛下出去送郑大夫了，说是有些事情要咨询郑大夫。”
季景铄有些恍神，“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陛下回来你代为转告一声，若是他想去街上转转，你带他去四处转转，也当是让陛下考核考核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履职效果。”
童光霁撇撇嘴，“大人，你自打来了南浔就一直把精力放在了回复民生之上，偌大的南浔不止你一个官员，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有，你要学会使唤他们，御下要严，否则一个二个散散漫漫，若是哪天南浔再出一番劫难，如何挺过去？”
季景铄长舒一口气，“我自然是知道这些，只是我刚上任不久，若是如此，难免落人口实。”
童光霁见着季景铄有些疲累，便来到季景铄身后给季景铄捏肩，“大人，连我这个在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你是今年的文状元，甚至连续三次夺得头筹，如此满腹经纶，坐上这南浔知府的位置已是大材小用，那些个草包除了肥头大耳就是大腹便便，他们有何资格来戳你脊梁骨？”
季景铄困得不行，但肩膀传来的酸痛感让他又有些留恋，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眼睛休息片刻，“但毕竟南浔离建邺城千里远，我背后又无靠山，南浔的蛀虫虽然拔除了许多，但很多虫蛹还蛰伏在暗处，你很难想象他们会有多么的丧心病狂。”
方和豫进来的时候，季景铄刚好说完，童光霁正欲行礼，方和豫挥挥手，示意童光霁别出声，随即来到童光霁身边，童光霁眼力劲十足，连忙让出了位置。
感觉到肩膀上的力度稍微小了一些，季景铄舒服的动了动身子，找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刚才他就想让童光霁手上力气小一些，但又念及童光霁长年在军营里训练，手上的力气自然是比别人要足一些，还是不为难他了。
童光霁的手得了空，也不好当着方和豫的面在桌边坐下，可跟季景铄的对话也还未结束，只好继续干站在一旁。
“可你身后是陛下，你怕他们做什么呢？”
季景铄苦笑一声，“身后是陛下那又如何？建邺城离南浔上千里，陛下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此处，唯有真正拿下了南浔，才能逐个整治那群在暗中意图咬人一口的恶鬼。”
“有我在，你怕什么？”
听到方和豫的声音从自己身后响起，季景铄瞬间所有瞌睡都被吓没了。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脑袋，看着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方和豫，喉咙间有些艰涩，“陛下？你何时回来的。”
方和豫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刚回来，童光霁捏肩的手法不对。”
听了这话，童光霁很想就这么小时在两人面前，这样的对话和神情真的是自己能听能看的吗？
季景铄连忙站了起来，心想就算童光霁捏肩的手法不对，咱也禁不住你一个皇帝来给咱捏肩啊，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把自己给淹死！
想到这，季景铄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童光霁，童光霁立马比了个封嘴的手势，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季景铄眼神里的想法啊！自己还想多领几年饷钱，可不想英年早逝。
“对了，你刚刚说我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南浔，这话不对。”
方和豫坐回桌边，童光霁很时务的上前倒了热茶。
“无论哪里，只要是大晋的国土，我都必须能够到，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初衷。”
一句无心的话，却在季景铄心底激起了千层的浪，他其实也不想这么小心眼，但在1听了方和豫这句话之后，心底还是有些失落。
但失落感很快又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毕竟一厢情愿的喜欢，也许会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能得他的重用和信任已是不易。
“哦？陛下此话何意？”
童光霁明显感觉两个人之间原本还存在的暧昧气氛在方和豫那两个字里消失殆尽了。
初衷是什么并不重要，可是一旦将其托出，所有的幻想都会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便只是疏远罢了。
童光霁暗自叹气，这两人，很明显都注重对方，明明都藏不住，可当事人偏偏就是没有半点知觉，真就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自己这个旁观者已经清得不能再清了。
“一如你方才与童光霁所说，仅仅只是南浔就还存在着肉眼不可见的蛀虫，那整个大晋的蛀虫就更加难以肃清了，这几年我们所能掐灭的只是已经吃得太饱导致没能遮掩住自己身体的蛀虫，而那些还在暗处伺机而待的蛀虫，很难深掘。”
季景铄冷笑一声，“既然都说是在暗处伺机而待了，陛下要如何去发现他们？再者，我又有何本事去发现这些蛀虫？陛下许是太抬举微臣了。”
童光霁别过脸，这下好了，他可是第一次见大人用这种疏而又远的语气跟别人说话，尤其现在面前这人还是皇帝。
“嗯？”
方和豫还是感觉到了季景铄语气有些不悦，但又摸不准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他恼了。
“不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以你为首......”
方和豫话还没说一半就被季景铄给强硬打断，“陛下，若不是承蒙你的照顾，我也无法连中三元拿下榜首，白星晖也是个可用之人，谢星文也是，有这么多的能人贤士，你实在没有必要将目光独独放在我的身上。”
见方和豫还要解释，季景铄也不给他接话的档口，“食君之禄众君之事，至于南浔，我势必会用我全部能耐来重建他，至于其他，微臣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
方和豫苦笑，“白星晖虽然满胸学识，但此人心术不正，又自小在亲人异样的眼光下长大，虽说处处要强人一等，可始终还是不能完全信任。”
“陛下觉得白星晖不可信，那又是怎么觉得我就可信了？当初我可是拿着匕首指着你的脖子，差一点点你就死在我手上了，再者，你也应该未曾忘记我与你说过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季景铄，你又是如何能相信我的？”
季景铄一口气说完之后回过味来，自己好像有些过了。
自己可以说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样的话来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那方和豫来南浔的初衷又为何不能是为了国事？
总结一下，自己就是双标。
呸。
季景铄在心底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现在自己这个状态，估计就是所谓的无理取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景铄：我好像一个胡搅蛮缠的人！
童光霁：自信一点，把好像去掉。
方和豫：老婆再怎么吵闹都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