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她哑声回复。
两个人站在这如同马大哈，季年说：“没事的话我得走了。”
周月移到旁边给她让路。
季年无语，继续往前走。
没事你丫的跟我说话干啥啊，装看不见我能死？
真服。
她脚步越走越快，但还是担心溅到裤子上泥水，又慢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身后有个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弄得她及其不自在，拐了弯之后好受多了。
这种感觉莫名有点熟悉，高三那年话剧表演结束，她和杨欣走出校门的那个感觉，就是这样，也是到了拐弯处就好受多了。
虽然可能这个想法百分之五十是假的，但这不还有百分之五十是真的吗。
她来过吧，应该，来看她的吧，大概。
……还不如不来呢，现在也不要来跟她搭话，这样下去她该怎么忘记？她到底是不是有病啊，有事说事啊，没事好久不见尼玛呢。
烦死了。
不知不觉到了食堂，这雨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张兮兮她们三个人看见她过来，也往这边走。
“年年，给你发消息你没看见吗？”
季年把怀里的伞递给她，声音略带歉意道：“抱歉了，我没看手机。”
兮兮摇摇头：“没事儿，我们走吧，回宿舍吃饭。”
等会儿，刚刚周月打伞了没？
她好像没看到她手里举着伞。
……还真是有病，下雨不知道打伞，那你淋着吧。
她们两个人打一把伞，原路返回。
走到刚刚遇见周月的地方时，季年下意识四处看了看，没看见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女生。
……管她干嘛，可能她找地方避雨去了吧。
回到宿舍，季年拧开茉莉花茶的盖子。
张兮兮和林安对视一眼，问道：“年年，你打算怎么办？”
季年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什么事。
“不打算怎么办啊。”她回复。
张兮兮坐在她旁边，帮她把饭盒打开：“你不喜欢她了？”
季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
林安说：“你要去找她吗？”
季年摇摇头：“不去。”
张兮兮问：“你等她来找你？”
季年愣了一下，才说：“她应该不会来找我。”
因为周月不是什么主动的人，当年在一起都是季年先开口说的。
谈恋爱是季年提的，分手是周月提的，如果这次想要复合，理所应当是周月来找她，如果她不来找她，那就证明她们是真的无缘了。
她想让周月学的主动一点，如果什么都不主动，什么都顺其自然，会失去很多东西。
当然，如果她完全没有这方面心思，来跟她打招呼只是看看她还活着没的话，那更好。
季年吃完饭，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万年没有动静的旧微信此刻弹出了一条消息，是一个特殊符号的好友发来的。
季年愣住了，双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点开那个文件夹里面的绿色软件。
最上面一条消息格外醒目，那是一个漆黑的头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里面还有个月亮。
：在？
一分钟前发的，几年来从来没有过动静的聊天框，往上滑只有季年一个人的绿色泡泡，天知道她等这条白色框等了多久，尽管那只是一个字。
季年手在抖，她回复：？
周月秒回：我可以和你聊聊吗？不方便就算了。
季年深吸了一口气，回复：说。
周月那边没有动静了。
她应该在打字吧？那她就等等她吧。
季年已经想到几分钟后对面发来的一大长串消息，内容大概就是解释当初的事情，道歉，诉说她的意思，询问她的意见。
如果不是这样，那她就死定了。
意料之外的，周月并没有发一串消息过来，而是短短的几行字：你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见面聊吗？今天看你很忙的样子，就没有打扰你，没时间就算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和我说吗？
季年回复：今天晚上。
周月秒回：好，晚上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好吗？
季年：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年放下手机，拿出换洗的衣服就冲向浴室。
张兮兮和林安一脸问号，林宁也从书里抬头看向浴室的方向。
没过几秒钟，里面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张兮兮问：“她这是怎么了？
林安摇头：“不知道。”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季年才出来。
林安问：“你怎么突然洗澡？”
季年一边护肤一边说：“她约我出去了。”
张兮兮立马跑过去坐在她旁边，眼睛亮晶晶的，问：“什么时候？”
季年说：“今天晚上。”
张兮兮拍手，道：“来，我给你化妆。”
说完就去自己的桌子上拿化妆品。
大学四年季年从来没有化过妆，她是有学化妆的打算的，但时间都被学习占用了，久而久之她就放弃了。十几年来唯一一次在脸上涂化妆品还是高三那年寒假见周月，结果被提了分手。
想到这，她伸手阻止兮兮，拒绝道：“不用了，我护一下肤就行。”
林安说：“我们家年年这么天生丽质，确实不需要化妆。”
季年卷了卷头发，虽然她的发尾原本就是微卷。
她打开衣柜开始挑衣服，衣柜里清一色的白色和蓝色，少数几件黑色。
她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出来，戴了条银色的月牙项链。
夜晚是明亮的，今夜天上有很多星星，和一轮泛着白光的圆月。盛夏的夜格外安静，偶尔传来几声蝉鸣，校园里总是并肩走着情侣和朋友。篮球场里有人在打篮球，时不时会听见一阵欢呼。
一个身穿纯白长裙的卷发少女走出来，月光为她镀了层银霜，更显清冷，只是她嘴角的微笑好像并不肯定这一点。
季年出了宿舍楼，就看见了旁边树下站着的人。
周月也看到了她，明显地愣了一下，才向她跑过来。
“你冷吗？”她问。
“我不冷。”她答。
夏天，就算是晚上也不会太冷。
两个人静默半响，周月说：“可以陪我散会步吗？”
季年点点头。
她们并肩走在校园里。
跨越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等来这次并肩散步。
已经往出走了好长一段路了，两个人之间静默的空气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周月说：“你过的好吗？”
季年点头：“挺好的。”
周月也点头：“那就好。”
又沉默。
周月停下脚步。
季年不明所以，也停下脚步。
周月深吸了一口气，说：“季年，你现在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季年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我不知道，看情况。”
周月笑了一下，问：“那我是不是还有戏？”
季年说：“不是你提的分手吗？”
周月沉默，道：“我不想分手了，季年，对不起。”
季年问：“你说分就分，说合就合？”
周月猛地摇头，道：“不不不，你说的算，如果你觉得被打扰到了，那抱歉，我不会来找你了。”
说完就要转身走。
季年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周月的手很冰，手心还出了层薄汗。
季年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要追我吗？”
周月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睛，道：“我可以追你吗？”
季年说：“可以，但能不能追到，要看你的行为。”
周月笑了，说：“谢谢你，还能给我一次机会。”
谢谢你，还能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
周月说：“我能抱抱你吗？不方便就算了。”
季年发现她格外爱说“不方便就算了”这句话。
她起了逗逗她的心思：“不方便。”
周月垂下了头，道：“好的。”
季年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轻咳了两声，道：“我要回宿舍了。”
周月抬起头，问：“你吃饭了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吃饭吗？”
季年摇摇头：“我和我室友去。”
周月不依不饶：“带我一个嘛。”
季年还在逗她：“不方便。”
周月点点头道：“好，那我看着你上去。”
好笨，不知道再挽留一下吗？
季年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晃了晃：“我朋友们先去吃了，没人陪我了。”
周月的眼睛亮了起来，如同一只来了精神的小狗：“那我可以陪你去吗？”
季年点头，她觉得她现在有点像她养的小黑。
她又笑出了声，今晚这一幕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可真要惊掉下巴，叹高冷女神人设崩塌。
去食堂的路上，也确实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大多都是先看到了穿白裙子的季年，然后又看到她旁边并排走了一个身姿挺拔的成熟女人。
“哎？那个美女我今天画展见过她，她真的超美，就是人看着不好相处。”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不过她怎么跟季大美女一起走路？她们认识吗？”
“美女和美女在一块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是啊，多赏心悦目。”
这是女生在讨论的事情。
“啊啊啊我的美女不会是个弯的吧！”
“……看样子有点悬。”
“什么你的？别太自信了！”
“怪不得大学四年她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男生加她微信也是婉拒，那眼神冷的，和上一届程大男神一模一样！”
“对啊对啊，程大帅哥就是个弯的。”
“服了，怎么美女全是弯的。”
“就算是直的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
这是男生在讨论的。
这些都一字不差传到了季年耳朵里。
程大帅哥？她总觉得是开学那天帮她提行李的男生。
她抬眼看了看周月，发现周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她说：“一会吃什么？”
周月答：“想吃麻辣烫。”
季年顿住，她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林城的麻辣烫了，学校里的麻辣烫跟林城的味道不一样，她只吃过一次，再也没吃过。
季年抿了抿唇，道：“没有麻辣烫。”
周月说：“那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许是两人太引人注目，刚到食堂就有人看她们，她们买完饭之后，找了个角落坐着。
周月一直在找话题，话题一直是围绕着高中时期的事情，或者偶尔掺杂一些她在大学的趣事。
季年一直在认真听着，笑着回复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那段为无彩时光添颜色的时候，她有些恍惚，恍惚间好像看见对面的周月变成了高中寸头的样子，少女桀骜的面庞正眉飞色舞地讲故事。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她们好像从未分开过，只是异地了几年，见面时依旧没变。
周月说：“季年，我很想你。”
季年回过神来。
“有多想我？”
她从前是不屑于问这种无意义的问题的，只是现在她突然想知道，从分开到重逢，她有多想她，有多长时间在想她。
周月放下筷子，正色道：“每天都很想你，吃饭，睡觉，发呆，学习，每天睡前想的总是你，每天醒来你还会出现在我眼前……总之我觉得，哪里都是你。”
季年灵魂发问：“既然很想我，为什么不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周月忙拿出手机，急得话都说不清了：“……没有没有，我早拉出来了，只是没有给你发消息。”
是了，季年后来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因为对着红色感叹号发消息实在没意思，她也没必要了。
发消息的时候总幻想着，是否某一天她发出去的时候，红色感叹号就消失了，但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而在她等不到的时候，红色感叹号就真的消失了。
季年笑了一声，感觉命运总是如此不合时宜。
周月见她迟迟不说话，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过了一会，她突然道歉：“对不起，我早该给你发消息的，我早该主动去找你的。”
季年摇摇头：“没事。”
她只是在想，如果她这些年来没有间断过给她发消息，那么她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只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每件事情都反悔的话，那才是停滞不前。
季年抬头看着周月的眼睛，微笑着说：“那你记着现在多给我发消息。”
周月的手在颤抖：“谢谢你，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