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停电了，在下午三节课后。

季年和周月从山顶回来，就发现教学楼的窗户都是黑漆漆的，周月当即啧了一声，道：“职高怎么天天停电？”

季年说：“天天？”

周月说：“你不知道，我高一的时候几乎天天停电，然后我有段时间不是住校的吗，都吃不上饭，服了。”

季年啊了一声，道：“那你有没有吃一些面包什么的？”

周月说：“幸亏我有带吃的，不然饿死了。”

北方的教学楼很适合拍恐怖片，尤其是晚上，楼道黑漆漆的，没人的时候声控灯不开，只有墙下闪着绿光的“安全通道”标志，黑暗的环境里泛着绿光，活像鬼会出行的地方。

平常季年和周月一起上来，上到这里的时候周月都会和季年调换位置，她走里面，还要拉着季年的衣角。

季年就牵起她的手，一边和她聊着天一边往上走，上去就有人了，就不怕了。

而今天，连绿色灯光都没有了。

周月紧紧抱着季年的腰，把头搁在她肩膀上，瞪着眼睛。

放到以前，周月肯定是要拿出手机来照明的，可是现在没手机。

季年一边拍着她的胳膊，一边说：“小心台阶啊，慢点上，不怕。”

周月有时候会蹦出来一句：“季年，一会儿你会不会凭空消失了啊？”

季年就笑：“怎么会，不会的。”

周月停顿几秒，又说：“那你会不会变成鬼啊？”

季年一下就愣住了。

这一愣就把周月给吓到了。

然后季年就说：“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周月啊了一声，又抱住季年。

“你变成鬼也不会伤害我的吧？”

季年有些无语：“怎么？这么期待我变成鬼？”

周月狠狠摇头：“不不不，我瞎说的。”

季年说：“不知道你能不能进我们教室。”

周月说：“你上次不是说你们班主任发现了些什么吗？那我还是算了进吧。”

季年说：“那你怎么办，我陪你在这里站着吗？”

周月犹豫了会儿：“那我回我们教室？”

“你不怕？”

周月抿抿唇：“没关系，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室而已，我可以的。”

季年：“……”

她叹一口气，道：“我去教室拿水杯，然后陪你去你们教室拿水杯，咱们打完水之后，我陪你在这站会儿，应该不会停多久电，况且一会儿就上课了，你那个时候回教室就可以。”

周月点点头：“好。”

季年说：“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周月说：“那你快点出来啊。”

季年点点头。

教室一片漆黑，季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里面，总之就是很安静，而这黑漆漆的环境下，从里面看向外面，外面的夜空像是被镶嵌在窗户中的油画。

深蓝色的天，下面有一些淡紫色。

这一幕很好看，要不是季年没有手机，她会拍下来的。

这么想着，她就想到了周月的相机。

她出去，周月就抱了她个满怀。

季年轻轻抚着她的背，道：“好了好了，没事儿。”

周月就放开了她，一边去三楼，季年一边说：“跟你说，从教室窗户往外看，特别好看，像油画一样，你可以拿相机拍张照。”

周月挑了挑眉，道：“好啊，去我教室拍。”

季年摇摇头：“高处的风景更好看。”

周月说：“那就去六楼。”

季年说：“六楼更黑，而且没人，你不害怕吗？”

周月笑了：“有守护神在，我怕什么？”

季年的心颤了颤，道：“嗯，守护神守护你一辈子。”

去了周月的教室拿上水杯，两个人又慢悠悠的去水房打水。

周月说：“你说会不会有人往水箱里尿尿啊？”

季年关上了开关，默默倒掉了水杯里的水。

周月噗嗤一声笑了：“逗你的，快接水吧，要是真有人往里面尿，那你已经喝了一年了，早没办法补救了。”

季年还是不动，她道：“我去洗胃。”

周月放声大笑。

季年说：“你能不能停止污言秽语？”

周月笑的肚子疼：“……对不起呗……错了错了哈哈哈哈……”

季年无语，继续接水。

守护神守护着怕黑的孩子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周月看到那油画似的风景，拿出相机调了调，拍了几张。

季年说：“是不是特别好看？”

周月嗯了一声，说：“确实很美。”

话落，又道：“和你一样。”

季年当即就笑了：“好土的情话。”

周月却啧一声，道：“才不是。”

从门口这边往窗户看，周围都是黑的，只有两片泛着荧光的蓝紫色油画。

她们靠着墙，安安静静的。

周月突然出声：“季年，我发现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怕黑了。”

季年笑了一声，说：“当然，我是守护神啊。”

周月也笑：“或许你真是上天派来救我的神。”

季年却道：“不是，我不是被派来的，我是看你深受疾苦，实不忍心，这才主动请缨，下凡救你。”

周月说：“文采不错啊，你是古人吧。”

季年道：“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吗？又是神又是古人又是学霸。”

周月点点头：“可不，你就是最厉害的。”

快到上课的时候，正好来电了，季年说：“去好好听课吧，不会的晚上问我。”

周月说：“好。”

六楼本就比四楼三楼清净，现在还是冬天，有些冷气出来，季年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月不动声色搂了搂她，搓搓她的胳膊。

下到四楼，季年拍拍她的胳膊，说：“回去吧。”

周月说：“晚三下了在二楼等我。”

季年嗯了一声。

晚自习是英语，老师让上作业本。

余大伟中途进来过几次，但都是望了望就走了。

直到晚三的时候，余大伟喊季年：“季年，你出来一下。”

季年出去了。

余大伟说：“你知不知道咱们班谁搞对象呢？”

季年的心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跟班里所有人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余大伟点点头，道：“我通过监控的查看啊，发现咱们班谈恋爱的同学挺多的，有时候甚至上课时间都要……做一些不好的动作，这个是不好的。”

10班有监控，是余大伟拿班费买的，就装在黑板上沿。

当时拿班费买的时候，就有很多同学拆穿残酷的真相：“我拿我自己的钱买了个监视我自己的东西。”

这个监控确实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最起码玩手机的同学收敛的许多。

余大伟说：“你真的不知道吗？不能包庇啊。”

季年还是摇头：“不知道。”

余大伟点头：“好吧，你回去吧，我再叫个人。”

季年回去了之后，余大伟接连叫了五六个人出去谈话，但看余大伟的表情似乎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半响，他转完整个教室，又把季年叫了出去。

他笑了一下，说：“觉得挺奇妙的，一年前我就叫你出来给你说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和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了。”

季年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余大伟看了一眼季年，还是笑着的，他说：“嗯……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当时对你说的话呢？或者，在那天晚上做那份测试的时候你记不记得我说的话？”

季年点了点头：“都记得。”

余大伟说：“挺好的。那我应该不用再重复一遍了吧？”

季年点点头。

余大伟说：“那你说说，我说了些什么？”

季年道：“谈恋爱可以，毕竟您也经历过我们这个年龄段，理解，前提是不要影响学习，不能舞到明面上来。要树立正确的择偶观和恋爱观，婚姻观，你现在所选择的品质，在同性身上依然相同。”

余大伟挑了一下眉，表扬道：“很不错，看来你都知道。你学习不错，上次期中还考了第一，别让恋爱影响了你的成绩就行，还有就是要自重，你现在还没成年是吧？虽然……都是女孩子吧，但是……”

他停顿，笑了：“你懂我意思吧？”

季年点点头：“我懂老师。”

余大伟道：“行。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啊，你要是期末考试的时候成绩下来了，那我可能就要采取一些措施了。”

季年抿唇：“知道了老师。”

“回去吧。”余大伟说。

不会影响成绩的，季年肯定。

下了晚三，季年坐在周月后座上。

街上还是没有人，很安静。

周月立马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她问：“你怎么了吗？”

季年说：“没什么。”

周月抿了抿唇。

一路无言。

回到家，季年说：“你上课认真听了吗？”

周月点点头：“听了，没听懂的我也标注了，你可以给我讲讲。”

季年点点头。

两个人坐在书桌前。

季年看着面前的题目，心里却想着是其他。

她能保证学习成绩不会下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有了和周月之前一样的想法：这段感情长不了。

她呼出一口气，把脑子里想的全都甩开，专心看眼前的题目。

大概到了十一点，周月说：“OK，我都会了。”

季年嗯了一声：“睡觉吧。”

说完她站了起来。

周月拉住了她的手。

季年回头。

周月说：“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季年摇摇头：“没事。”

周月抓着她的手抓的更紧了，她说：“你说过的，咱们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

空气静默半响，季年叹一口气，重新坐下。

她说：“我们班主任知道我们的事儿了。”

周月喉咙紧了紧。

“他逼你了？还是……”

季年摇摇头：“没有，他说我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

周月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儿，咱们一起努力啊。”

季年低着头，道：“周月，我想我们永远在一起。”

周月的手指无意识地磨挲着季年的手背，季年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手指上的茧的形状。

周月肯定道：“会的。”

她们都不相信永远，但在此刻，她们都想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