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体育比赛结束，10班不出意料地领了很多第一名回来，个人的班级的，都有。

教室的墙上是挤不下了，余大伟让全都放在讲台前的柜子里。

大家纷纷对视，同时想：奖状放在里面，那以后查手机的时候他们的手机放哪？

但是谁也不敢说什么。

这是分班以后的第一次团体比赛，上次运动会是分班之前，学生有一部分已经不是上次的学生了。但是从现在开始，以后就都不分班了，所以还会有很多次团体比赛得奖的机会。这次的奖状放在柜子里，放了一小叠。

季年心里装着事，她还没跟余大伟说退学生会的事情。

余大伟在讲台上站着讲话，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收敛不了了：“很不错啊大家，很不错。本来想着重在参与，没想到大家给赢了这么多奖状啊。”

“这次很不错，希望大家保持住这个劲头。”

讲完话，他又四处看了看，就走出了教室。

季年赶紧跟了上去，叫住余大伟：“老师。”

余大伟回头，看见是她，说：“怎么了？”

季年把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老师，我想退学生会。因为在这里太麻烦了，严重影响到我的学习了。”

余大伟眨眨眼，想了想才说：“我理解你，没关系，这段时间你做的挺好的，我也听教官夸你做的不错。既然你想退了，那你写个申请书吧，我签了字就可以退了。还有，你要报告给石教官。”

这才是季年最担心的，石教官上次开会刚说了不能打退堂鼓……

季年抿了抿唇，道：“嗯，知道了老师。”

她回去之后，拿出稿纸来开始写申请书。

她的字是很标准的楷体，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执着于让学生练字。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她找余大伟签了字，就去找石教官了。

教官似乎有点惊讶，又看了一眼季年，接过来申请书，道：“看不出来啊，你居然是第一个打退堂鼓的。”

季年没说话。

教官把申请书看完，才道：“我也理解，行了，退就退了吧，你回去吧。”

季年点点头，就回去了。

退出学生会，季年瞬间感到一阵轻松，和周月在手机上说了之后，周月回复：恭喜啊，中午一块儿吃个饭吧。

季年：嗯。

中午依然是去麻辣烫店吃饭，周月说：“你会吃腻吗？”

“不会，”季年摇摇头，坐在了她们一直坐的位置上，说道，“和你一起吃饭的话就不会吃腻。”

周月笑了笑，说道：“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季年抽了张卫生纸擦擦桌子，又擦了擦周月那边的，说：“我一直都挺会说话的。”

周月笑出了声。

小型体育比赛结束，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季年说：“马上期中考试了。”

周月顿了顿，似乎才想起来，她点点头，笑着说：“对，大学霸要开始地狱复习模式了？”

季年笑了笑，说：“其实期中考试挺简单的，不复习也能过。”

周月呦了一声，说：“这么厉害啊。”

“你要复习一点吗？”季年说。

周月愣了愣，半响没有说话。

麻辣烫上来的时候，周月才摇摇头：“我懒。”

季年点点头没说话。

季年是希望她学一点的，但是如果她自己都不想学，那她逼着也没用，只是如果她想学的话，她随时可以教她。

周月挑起来一条粉，说：“你好好专注自己。”

季年还是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专注自己，只是还是想分一些心来教周月而已。

这一顿饭吃的沉默寡言。

季年突然发现，好像每次提到要周月学习的话题时，气氛就变得越来越古怪，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周月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她提教她的话题。

季年抿了抿唇，想着以后都不会主动提了，等周月自己想好。

下午去了学校，季年坐在座位上，第一节课是体育，班里的人都在下面上体育课，只有一个内向的女生坐在教室里，没有去上课，就坐在那里发呆。

季年是上来拿东西的时候发现的，教室里空无一人，一点声响也没有，季年随意往后一瞟，就瞟见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女生。

上次小型体育比赛，季年和周月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剩下的那个女生就是她。

季年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下去，拿了东西就走了。

于是她也错过了接下来的一幕。

女生叫做叶桑结，不知是什么影响，她似乎从来不会说话，眼神时常都是呆滞的，每天重复着异常规律的生活，背着她破旧到不行的书包，早上来上早自习，上完早自习，别人都去吃早饭，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上午二节课后的课间操，她有时会上有时不会，上午放学，她也总是第一个走出教室的，下午准时来上课，三节课后继续发呆，上完三个晚自习，回家。

上课的时候她也不会学习，她每天除了发呆就是睡觉。

季年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她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直到某次语文老师点名的时候，她才发觉班上有这么一个人，却也印象不深。

体育课也是，她不会去上，而余大伟似乎也知道她是什么情况，也从来不会去问她为什么不去上课。

徐主任上来查课了。

他矮矮的，啤酒肚，地中海，活脱脱一个中年老师的形象。

他查到了10班，推开门，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他咦了一声，翻看了课表，才发现10班上的事体育课，于是他又四处望望，出去了。

只是，不一会儿，他又重新折返回来。

“那个同学，你为什么不去上课？”他说。

他指的是叶桑结。

女孩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依然自顾自地发呆。

徐主任见她不答，径直走了进来，直走到最后一排，女孩的旁边，站定。

叶桑结似乎才发觉有人，她缓缓抬起头，却是一副僵硬的表情，缓了好半响，她才站了起来。

徐主任皱了皱眉，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去上课？”

叶桑结不答。

徐主任沉吟半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女孩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徐主任说：“问你呢，聋了？为什么不去上课？”

叶桑结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表现出来了几分不知所措。

徐主任哎了一声，推了她一下，道：“真聋了？还是个哑巴？”

说完，他眼中有一些猥琐闪过，眼神一瞟，瞟到了女生的胸部，他又抬眼看了看她，见她又麻木又不说话，便起了恶意。

他的手轻轻划过女生的脖子，又灵活地伸进了衣服里。

女生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她呜呜泱泱地嘟囔着，伸出胳膊来打，却被恼了的徐主任一巴掌扇回去，女孩跌坐在板凳上。

徐主任笑了笑，继续他的动作。

……

周月和季年依然站在篮球场围栏外面。

季年说：“如果一个女生很内向，不说话，那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周月看了她一眼，道：哪种内向，是你这种冷漠生人勿近？”

季年摇摇头，道：“不是我这种。是，看起来就很麻木，眼神呆滞，却又知道该做什么。”

周月想了想，说：“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己的性格就是这样，内向，不喜欢与人交流，但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另一种就是，外界的影响，导致了她得了某种病，才表现出这样。”

季年点点头，道：“我比较倾向于后者。”

周月挑了挑眉，道：“你不是吧？”

季年说：“……我没有在说我，我是说我们班里有一个女生。”

周月点点头，道：“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我觉得家长应该带她先去治疗，再来学校。”

季年说：“我也觉得。”

周月又笑了笑，说道：“学霸，你怎么来请教我这个学灰问题啊？”

季年看了她一眼：“跟你交流一下不行吗？”

周月笑出了声：“行，大学霸，怎么交流都行。”

体育课下了，周月说：“走，打水去。”

两个人一起上了教学楼，周月去自己教室拿水杯，季年上四楼拿水杯。

体育课下了，会有很多人来打水，水房人满为患，又有人抽烟，那个味道真是……难以言表。

季年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着水杯在后面排队，周月就站在她旁边，她也捂着鼻子。

旁边抽烟的人看见了她，说道：“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来抽烟啊？”

周月看了他一眼，说：“我不当烟民。”

那群人同时笑了一声，说：“别给我装啊，以前最能抽的就是你了。”

周月也冷笑一声，道：“彼此彼此吧。”

“哈哈哈哈……”那群人笑了起来。

终于排到了季年，她摁下开关。

周月站在她旁边打水，悄悄跟她说了句：“我已经不是烟民了。”

季年弯唇一笑：“我知道。”

周月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打完水，在10班教室门口分别：“拜拜。”

“拜拜。”

班里面哄乱一片，并没有人注意到最后一排。

季年进了教室，下意识往最后一排看了看。

叶桑结坐在那里，眼神飘忽，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她微乱的衣服不太一样，季年微微皱了皱眉。

杨欣坐在座位上，看到季年过来了，眼睛亮了起来，忙说：“快来快来，给你讲个八卦。”

季年坐到座位上，回道：“什么八卦？”

前排的宋知乐转过来——他也留在了10班。

“我说让我说。”他道。

杨欣白了他一眼，还是妥协道：“那你说。”

宋知乐咳嗽两声，道：“你知不知道咱们那个教导主任？”

季年想了想，想到了刚开学的时候，教导主任还说过她和周月搞同性恋。

她低了低头，翻开政治书：“知道。”

宋知乐继续说道：“他有个老婆，今天来学校找他来了，就是因为他出轨了！他老婆直接来学校找他。”

季年皱皱眉。

杨欣道：“闹得可大了，在他办公室周围的教室里都疯传开了。”

“对，他老婆好可怕，跟个疯子似的，看着像要吃了他，”宋知乐说，“主任没想过她会来，就马上带着她离开学校了，但是事儿都发生了，职高都传遍了。”

“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儿。”杨欣说。

季年心头萦绕着一丝不详的预感，她下意识往后排看了眼，一个不好的念头就出现在了她脑海。

她紧锁着眉头，道：“徐主任是惯犯吗？”

杨欣笑道：“那肯定啊，都出轨了，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这时，余大伟进来了。

突然，后排的叶桑结疯了似的朝余大伟跑去，泪水决堤，她呜呜嘤嘤地说着一些话。余大伟本来来这里是要交代一些事情的，却没想到这一茬，他轻轻皱了皱眉，就对她说：“我们外面说，你慢慢说。”

于是，他们一起去了外面。

这一幕把班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还在吵吵嚷嚷的学生们瞬间面面相觑，有的人问怎么了，有人答不知道。半响，政治老师就进来了。

政治老师叫做贺雅，出了名的严厉。她一进来，所有人纷纷低下头翻书，一片死寂，生怕下次被点名回答问题的是自己。

贺雅四周看了看，突然一笑，指着一个男生道：“就你了。”

被点名的男生懵懵地站起来，季年认出来，这是上次和她跟杨欣一块去买运动会用品的戴眼镜的男生。

“潘一帆，对没错就是你，别四处看了。”

潘一帆抿嘴笑笑，说：“老师，点其他人呗，我上次已经回答了。”

贺雅却笑着说：“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这次我就想点你名呢。”

潘一帆挠挠头，道：“那你问吧。”

贺雅说：“你怎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呢？”

可不嘛，答错了还得抄写二十遍呢，谁想啊。

贺雅道：“问你个简单的，国家的含义和本质。”

其他人纷纷开始翻书，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贺雅听见这翻书的沙沙声，说道：“其他人别翻书，不能翻书啊，谁翻我叫谁，回答另一个问题。”

于是，这翻书声又渐渐消失。

季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答案。

杨欣悄悄和她说：“要是叫我起来你记得提醒我。”

季年点了点头。

季年在这里属于学霸，于是班上只要有人抄作业啊，或者是上课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都会找季年，季年也会帮，只是贺雅有点不一样，如果提醒的话，那两个人都得抄写。

但是季年不怕，因为贺雅还要叫提醒的人来回答另一个问题，回答对了就可以不用罚抄，季年就一定会回答对。

潘一帆当然不会，他正在四处求人。

贺雅笑：“别问别人了，人家也不会。”

“今天就耗着，你什么时候回答上来了什么时候坐下，来，剩下的人翻开书，咱们讲新课。”

于是，潘一帆站了一节课。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不是全国都这样，招聘老师不看人品只看学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