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年洗完澡,刚躺进被窝,手机就亮了。
她拿起来看看,是周月的电话。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才接起来:“喂?”
对面一阵声音过去,周月清澈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没打扰到你吧?”
季年说:“没有。”
没有打扰到,反而打来的正巧。
季年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侧躺着面对手机,眼睛盯着屏幕看。
周月说:“你什么时候睡觉?”
季年说:“等会儿吧。”
周月说:“你要睡觉的时候和我说。”
季年说:“嗯。”
周月说:“你今天晚上学习了?”
季年说:“嗯,看了会儿语文书。”
周月说:“嗷~。”
好像自从上次期末考试,季年就再也没有见过周月学习了。
季年说:“要我帮你补习吗?”
周月顿了顿,笑了一声,说:“我懒。”
季年语塞。
周月又笑了一下,说:“大学霸,你专注自己就好。”
她不想让季年在忙着自己学业的同时还要分心来帮她。而且她并不是一个好学生,学着学着就开始玩,不自律,成绩是提不上去的,上次期末,是题简单,她也认真做了。
要是高考,她肯定不行,她是打算混个毕业证就好。
空气中静默半刻,季年说:“如果你需要,可以随时来问我。”
周月说:“好。”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周月说:“你不睡觉了?”
季年说:“你不害怕了?”
周月愣了愣,才说:“……嗯。”
季年说:“如果你还害怕,我们可以一直通着电话,如果你不怕费手机电量的话。”
周月笑了笑,说:“行啊,那咱们就一晚上通着电话。”
季年说:“你不怕费电了?”
周月说:“明天早上充会儿。”
季年说:“嗯。”
周月翻了个身,说:“那晚安,季年。”
季年闭上了眼,说:“晚安,周月。”
季年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走着,好像很平常的事,她也不觉得多害怕多压抑,只是她走着走着,前面突然有一束刺眼的白光,在黑暗里行走习惯的她此时紧闭双眼。
她接受不了这么刺眼的光,于是又抬起手来挡着,只是那束光越来越刺眼,似是要穿透她的手指灼烧她的眼睛。
随后,她听见了一声很清的:“季年。”
她醒来,发现那束光是外面早起上班人的车灯,这会天还很黑,太阳并没有出来。
又听见了一声:“季年?”
季年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上面还和周月通着电话,季年应声:“嗯。”
刚起来,嗓音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嗓子,道:“早。”
周月笑了一声,也道:“早。”
“大学霸,你起的比我迟啊。”
季年也发现了,周月每次都起的很早。
“你起得早。”她说。
周月又笑了一下:“嗯,是。”
“好了,还要通电话吗?”周月说。
季年想了想,说:“你还想吗?”
周月说:“随你,你要是洗漱的话就挂掉。”
季年说:“那挂了吧,一会儿上学的时候发消息。”
周月说:“行。”
早上要赶早自习,季年洗漱一番,喝完了粥就出门了。
怕黑的周月在她小区门口等着她。
以前周月是绝对不会上早自习的,早上睡觉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她才不要早起去上折磨死人的早自习,还是站着的,困死了。
于是她高一的时候从来没有上过早自习,一开始老裴还会管管,比如给她扣个分,罚她个钱,但是久而久之,她已经没有分可以扣了,都成负数了,于是老裴就让她交钱,旷一节课一块钱,一节课没个什么,一堆课需要交的钱就多了,一学期整理下来,她欠的钱是班里最多的,黑板上黑纸白字写着:周月,欠51元钱。
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和季年熟了以后,她发现季年每天都要早起去上早自习,一开始她还是坚持着不上,最后这颗坚持着旷课的心动摇了动摇,她开始尝试着早起。
没想到一坚持就是这么长时间。
她虽然是煎熬着度过,但是早上来这里等季年的时候还是高兴的。
每天的上学路都是漆黑的,季年走了十几年。
早自习是语文,杨媚老师早早就进了教室。
教室里歪歪扭扭着几具身子。
有的坐在桌子上,杨媚说:“你去坐在讲台上吧。”
有的摞了两个凳子,坐上去和站着没区别,杨媚说:“你怎么不上天呢?”
有的直接坐着,半个身子在桌子上趴着,堂而皇之地睡觉,杨媚说:“哎呦,看着你们还累了,回家睡去吧。”
有的在墙边的同学站着,却斜着身子靠着墙,戴着帽子,冬天有暖气,好不舒服,杨媚说:“享福来了?”
有的借着满教室站着的人挡着,蹲在地上睡觉,杨媚说:“土地公公?”
她回到讲台上站着,拍了拍手,大声说道:“都直起来,捧起书来背书!”
前排的热爱学习的同学立马放大背书的声音。
看周月那边,老裴比余大伟敬业许多,每天早上都会去教室探查早自习背诵情况和实到人数情况。
自从周月开始上早自习的时候,老裴脸上的表情就肉眼可见地变得欣慰。
只是虽然周月人到了,但是依然不会背书。
今天他们班的早自习是英语,老师是一个目测三十多岁气质好的女人,她对他们班也特别负责和人性化,比如有的同学背不下来单词,她就要求一个早自习至少背三个,比能力强的同学整整少背二十七个。
她说:“每天背三个单词,那三年下来你也学到了不少知识呢,咱们能力不足的同学老师也理解你,你就少背点,积少成多嘛。”
正是因为她这样认真负责人性化,他们班所有人都很愿意上她的课,每个人也认真地背单词,三个多好背。
周月是有时候兴趣来了就背,没兴趣了就不背。
程杨和付浩东他们也是如此。
他们三个围在那个小角落,与别的地方格格不入。
当然,这种情况也只在英语课上出现,其他课也是全班全军覆没。
早自习下了,住宿生会回宿舍收拾内务,有的跑堂生回家吃饭,而周月和季年在早自习前就吃过饭了,于是她们并没有回家,但是季年身为学生会的成员,现在又通知了开会。
跟周月说了之后,她就去了,石总教官站在最前面,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最后停留在季年脸上,开口道:“你,出来。”
职高军事化管理,学生会更应该做好榜样,所以就算是出列,也应该踢着正步,挺直脊背出列。
季年出来之后,总教官道:“我听说你们班昨天晚上的事情了,挺嚣张啊。”
季年没说话。
一个班犯了错误,不是班长挨训就是班里的学生会挨训。
总教官又道:“高迁,我知道他,梁慕雅她那小对象,你回去以后把他给我喊过来。”
季年道:“是。”
“上学期梁慕雅打人的事情,你参与了多少?”
季年道:“没有参与。”
总教官盯着她看了两秒,道:“是你举报给女教官的?”
季年道:“是。”
话音刚落,她又补充道:“和周月。”
总教官赞扬道:“不错,这才是一个学生会该做的事情,你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你说的周月,我也听说过,她这次做的也很好。”
随后,又放大声音和其他人说:“你们应该向她学习,不能滥用私权瞒着不报,包庇,我罚你们更严重!”
“这件事情多么严重,你们应该知道,对人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应该抵制,阻止,绝不能刻意隐瞒包庇。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们这样,职高什么时候可以变干净?!”
他也知道现在职高的风气不正,氛围不好,也在努力地管,努力地纠正过来。
现在还是比以前好多了,方孩没有来职高的时候,职高可谓是混混的天堂,没人管,或者说管的松,那个时候可以带手机,可以光明正大地玩,可以点外卖,深夜出去泡吧都没人管。
上课的时候教室根本没人来,所以老师也不去了,没人上什么课,都不来上,老师直接月底领工资,学生直接来考个期末放假,不管是谁,都过得逍遥自在。
自从方孩从四中调过来,那种似“天堂”般的生活变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魔鬼般的军事化管理。
之前的情况确实收敛了不止一点,军事化管理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于是方孩和教官统一意识到:职高还有救。
所以管的越来越严。
深夜出去泡吧一晚上都不回来的同学也会被通报批评。
总教官又训了几句话,就让回去了。
季年刚出去,就和周月碰了个对眼。
周月说:“终于开完会了,好麻烦啊。”
季年和她并排走:“嗯。”
周月说:“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吧?”
季年扭头看了她一眼,说:“还去上次的早餐店吗?”
周月说:“你想去哪都可以。”
季年抬手看了看表,说:“我开会开了很长时间,现在去是不是赶不上了?”
周月愣了一下,她忘了,大学霸还得学习呢,又不像她,随心所欲,想旷课就旷,想迟到就迟。
她抿抿唇,笑了一下,说:“那算了,咱们下次再去,你先回教室上课。”
季年低眸,说:“你又打算旷课。”
周月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她支支吾吾半响没说话。
上次季年记得周月和她保证过,今后再也不会旷课,虽然她当时也不相信,但是还是记着了。虽然现在她旷课还是在意料之中,但是季年就是替她觉得不好。
季年抬眼,很认真地和她说:“周月,你不想考大学吗?”
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她,只是她当时的回答是她不知道,而现在,她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她的前程这么关心,只是觉得,周月不该是这样的。
她们坐在二楼的长椅上,周月没有说话。
直到快上课的时候,她才说:“好了,快去上课吧。”
季年点了点头,上楼了。
周月看着她的背影,低了低头,等到季年上去了,她才起身,往外走。
程杨在学校门口等着她呢,说好了一起打台球呢,她本来想着和季年一起去吃个饭,再把她送回学校,最后去打台球。
只是她想漏了一点,季年要学习。
周月走在没人的校园,她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了“对的还是错的”这个问题。
职高和她一样的人多了去了,大多数也都是麻木的,像她以前一样从来不会思考学习和前程的问题,只是一心扑在玩上面,叛逆,贪玩,懒散。
职高没有玩到一半觉醒了的人,只有一开始觉醒却慢慢麻木的人。
她虽然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但也是不会真正去实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学周月,学学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