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宿生活似魔鬼生活，有时候会突击检查违禁物品，还要在大晚上快进入睡梦中的时候被叫起来下楼集合，并且得在规定时间内下去，一分钟，不然就会被罚跑步，围着宿舍楼跑二十圈。

这天中午教官亲自带领学生会检查违禁物品，让学生们站在下面站军姿，他们在宿舍楼里一个宿舍一个宿舍查。

也包括季年在内，和女教官一起挨个查。

女生宿舍，最不缺的就是化妆品了，大包小包，所有宿舍查下来，光是化妆品就装满了三个大袋子，还有零食，包括会散发味道的，和饮料，也装满了五大袋子，这还没完，还有一些手机，充电线和充电宝，耳机等等，装的更多，六个大袋子。总共花了一个小时查东西，断断续续拎下来这么多东西。

学生们纷纷仰头观看有没有自己的东西被收。

有学生不满了：“你其他东西收就收吧，你收我面包和奶干啥？”

一个教官道：“说话打报告！你，站出来跑二十圈！”

职高的学生都是叛逆的：“你收我面包干啥？”

教官这才回复：“学校食堂的饭吃不饱你？”

“你不看看学校食堂多小，学生多多？每天排队就要花半个小时，你还要集合了，在十分钟之内吃完饭，有时候排到后面都没饭了，咋了？你出钱请我们吃饭了？没吃饱还不能回宿舍吃面包了呗。”

回话的教官愣了一下，和其他教官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流，道：“……算了，一会儿面包和牛奶给你们发下去。其他零食就不还了。”

学生们才渐渐安分下来。

又站了二十分钟军姿——这下连午休的时间也没了。

教官果然说话算数，解散了就让被收了面包和奶的去拿。

而剩下的被收的零食，教官决定都扔掉，化妆品倒是女教官开了口：“给她们一次机会吧，都是小女孩，爱美很正常，这个星期放假回去还给她们，要是下个星期再带就不给了。”

其他教官听了，思考了几秒，答应了下来。

女教官回去让季年给学生们说这件事情，女孩们纷纷都一副放松下来的样子。

季年道：“下个星期如果还被收那就不可能还了，你们小心点。”

女孩们纷纷应好。

周月笑了声，道：“教官真多事儿。”

季年呼出一口气。

这还算小事儿了，其他大事根本忙得季年休息不下来，其他学生晚上十点半就熄灯休息了，而季年还得转楼道转到十二点才能回去。

季年对这一点很是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要占用私人休息时间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于是季年为了让这些时间变得有意义，她每天转楼都会那一本课本看，有时是语文书，有时是数学题，有时是英语书，各种各样的都有，这也算不浪费时间了。

而在这种时候，一般周月都会陪着她。

因为周月叛逆惯了，她平常也喜欢翻墙出去包夜，点外卖，躲着监控，跟间谍似的。

对此，季年表示：“你再嚣张点，把屋顶给掀翻。”

周月就被逗笑了，倒是也收敛了很多。

从干坏事变成陪季年巡逻。

对此，季年表示：“你也想当猫头鹰的朋友吗？”

周月笑道：“这不陪你呢吗？”

季年道：“不用，你回去休息吧。”

“我去教室也是睡觉。”

“……”

季年无语：“那你随意，困了就去睡。”

周月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有时季年看书看入迷了就会忘了有周月这个人的存在，这个时候周月往往会吓她一跳。周月的作用除了陪她和吓她，还会帮她看着时间，等时间到了她会提醒她，让她赶紧去休息，两个人就互道晚安。

有时候教官也会上来，季年就赶紧让周月躲起来，躲进厕所里，等教官走了再去叫她。

……她第一次干这种亏心事，眼皮一直在跳。

周月出来后总要嘲笑她一番。

季年就打她一下。

晚上教官也不歇，大晚上的让收拾内务，收拾合格了才能睡觉。有时候甚至男教官直接闯进来说话，等走了宿舍里就会爆发出埋怨的声音：“他不知道他自己是个男的？有病吧纯属是。”

再加上一些脏话骂教官。

季年也皱眉，于是她某一天就和教官们讲了：“都是女生，你们进来之前先敲门，问问能不能进。”

教官就道：“万一她们说不能，是因为要赶紧藏手机了？”

季年一阵恼火，她第一次顶撞教官：“你的意思是搜手机比隐私还重要？有没有一点男女之别了？你是教官，不是登徒子。”

这次过后，教官们果真就收敛了些。

也并不是所有教官都这样，石总教官就不，比如上次校园霸凌事件，总教官为了了解事情真相就来到女生宿舍问事来了，他就是先敲门，问问能不能进，才进的，进来之后目光也不四处瞟，就只问话，当时季年不在，是宿舍其他人回答的。

问完之后说了句：“早点休息吧。”

就关门走出去了。

出去之后宿舍里的女生就开始说：“还是总教官好，进来还敲门了。”

不过，这本来就是每一个人最基本的素质，只是因为大多数人都不会做到这个“最基本”，于是那少部分就成了“好”。

……

寒冬刺骨，窗户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季年这段时间都很忙，既要忙自己的学业，也要忙学生会的事情，周月一直陪着她。

一个周末的晚上，她们在季年的卧室里。

周月看了看季年的书架，目光落在《第七天》上，停留了会儿，问：“你看过《活着》吗？”

季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道：“看过。《第七天》就是在看完那本之后买的。你喜欢的话可以看。”

周月伸手拿了下来，随便翻了翻，又合上。

季年看着她。

周月叹了口气道：“有些东西只能在当时做，过了那个时间段再做，就没有当时的感觉了。”

季年看了看那本被她翻开又合上的书，道：“或许吧。但是，有些东西，当时带来的感觉很好，过一段时间再回忆，带来的又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也很好，而且，或许也会因为这种全新的感觉，而重新体会到当时那种感觉。”

周月挑眉，又翻开了那本书，顿了顿，道：“行啊，那等我回忆起那段时间，可以给我带来全新的感觉的时候，你再借我吧。”

说罢，她将书放回了原位。

空气中静默片刻。

季年说：“你不学习吗？”

周月摇摇头，说：“懒。”

季年问：“你上次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分？”

周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八十。”

季年有些惊喜，问：“哪一门？”

周月笑笑，说：“总分。”

季年：“……”

果然，不该对她抱有希望。

作为朋友，她不想看着她就这么自甘堕落下去。

季年犹豫着问：“你需要我给你补课吗？”

周月挑挑眉，说：“你高一，我高二，你怎么给我补课？”

“你学的是对口，”季年说，“肯定比我学的简单啊。”

周月不想学习，但是如果季年教她的话，那么她觉得可以勉强学一点，于是她说：“那你试试吧。”

所以这天晚上，季年给她补了补数学。

周月很聪明，一学就会，但是同题型如果变个样子她就不会做了，只会做书上的例题。

典型的，一根筋的学渣。

对此，季年抛出这些年来学数学的所有经验，教了她两个小时，周月终于把所有同类型的题全做会了。

季年呼出一口气。

周月笑了笑，说：“真是辛苦你了，大学霸。”

季年摇摇头说：“我不算学霸。”

如果是说在职高，确实算得上是学霸，可是如果和四中一中的比，那也只能是被吊打。季年的目标可不是在职高里当学霸，她的目标是考上本科大学，所以她一直给自己打气，逼自己加油。

与此同时，她也想逼周月一把，毕竟如果周月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话，她以后的前程真的，一片黑暗。

对于她们这个小地方的学生来说，读书就是唯一的出路。

于是她说：“以后你的课程就由我来上了，如果你听不进去老师讲的课，那回来以后我再给你讲一遍。”

周月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的情绪，她喃喃道：“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啊。”

声音很小，但季年听见了，她抿了抿唇，问出一个问题：“周月，你不想考大学吗？”

周月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她思考过此类问题，她也在想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可最后都不了了之，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研究出个正确答案。

她喜欢弹吉他唱歌，于是她在学校里选的专业是音乐，她也确实因为弹吉他而收货了很多快乐。但是她始终不知道，这份热爱的结果是什么，这份热爱，能让她摆脱掉现在的生活吗？这份热爱，能让她在以后在这个社会上有一席之地吗？这份热爱，可以让她自由吗？

她不明白，所以这份热爱也渐渐被她埋葬。

周月闭了闭眼，说：“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季年说：“我想考大学。”

周月笑了笑，问：“考大学的目的是什么？”

季年低低头，却也被问住了，顿了顿，才说：“很多人都想考大学，完了拿学历，找工作，庸庸碌碌一辈子。”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意义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可以改变，可是她也知道，对于她这种，家里没钱，全靠她养活的人来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她在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城市待着，困在大山里，几乎与外界隔绝，读书，才是能走出去的唯一方法，考大学，真的是她的唯一出路。

她不想待在这里一辈子，她的理想生活和现在相差的太远了，她甚至看不到光明在哪里。总之她想走出去，她想去别的地方，不想被困在这里，不想被困在这个连五线城市都算不上的小城。

她喜欢画画，喜欢了解文学，也正是因为喜欢文学，才选择了文科。她喜欢大自然所有的美丽风景，这些几乎是她在这里的唯一慰藉。

季年一向乐观，她说：“周月，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周月说：“努力能干什么？”

季年说：“自由啊，我们一起努力，走出这个地方，我们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好不好？”

可是周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生活，总之不是现在这样的。

季年说：“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的东西吗？吉他唱歌算不算，自由算不算？

周月抿了抿唇，说：“我以前很喜欢弹吉他唱歌。”

季年眼睛亮了亮，说：“你会弹吉他啊？”

周月点点头。

季年说：“会弹吉他很厉害的，会唱歌也很厉害。”

周月对她笑了笑，说：“有时间给你表演一个。”

季年笑着点头，随后又说：“那你就一直坚持着这份热爱。”

周月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了出来：“这份热爱能干什么？”

季年仰起头想了想，说：“可以让你开心啊，让你觉得生活还有盼头，这就是最大的意义了。”

确实让她很开心，也确实让她得到了短暂的放松，让她觉得生活也不是那么压抑。这是很重大的意义。

她决定把这份被她埋葬的热爱重新从土地里挖出来。

半响，季年问：“你喜欢自由吗？”

周月答：“喜欢。”

当然喜欢，谁会不喜欢自由呢？只是都被现实困住了罢。

季年笑，说：“那我们就去追求自由。”

周月问：“怎么追？”

季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眼下的书本，她答：“第一步，好好学习。”

她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窗外是巨大的夜幕，不过很快就会黎明，她说：“第二步，走出去。”

“第三步，挣很多很多钱。”

季年回头看周月，对上她的目光，说：“第四，我们就自由了。”

周月睫毛轻轻颤了颤。

季年盯着她的眼睛看。

黑色的瞳孔映着一个小小的她，长却疏的睫毛轻轻颤着，很黑，很漂亮。

她视线下移，周月的鼻子也好看，很挺，嘴巴也好看，红红的。

季年暗自叹气，她这是要被她的美色迷晕了？

周月也看着她，季年的皮肤很白，嘴唇红，微厚，眉尾微扬，鼻梁挺直，鼻头翘，眼睛细长……

很漂亮，难怪那么多男生找她要联系方式。

想到这，她突然有点想问问她，谈过恋爱没。

周月出声：“你谈过恋爱吗？”

刚刚太安静了，她这突然说话，季年就被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说：“没有谈过。”

周月看着她，季年又摇摇头说：“我不想谈恋爱，也不打算结婚，一个人就很好。”

周月点点头表示知晓，倒也没有再说话。

期末考试前的一段时间，季年一直在给周月补课，她挺期待周月这次的分数的。

周月坐在考场上，满脑子都是季年给她讲题时候的画面，竟全然忘了内容是什么。

她暗道不妙，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上面写，好在写着写着记忆回笼，还算得心应手。

她挺擅长语文的，于是季年没有给她补语文，只是叮嘱她一定要把书上的古诗文全部背下来，所以在季年的监督下，她完成了她以前从未想过的，把语文书上所有古诗文，包括译文，注解，全都背下来的任务。

数学，季年一直在给她补课。对口的数学是很简单的，只要把公式背下来，往上面套就行，再难一点的，季年也很耐心地教她。

英语，周月是没救了，所以季年让她把单词记下来就行。

这样一来，分数一定会提起很多。

周月专业课不考试，对口班考一天就考完了。

她考完之后，在学校外等季年。

查分数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紧张和期待，她以前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成绩在意过，因为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但是现在，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分数，也很紧张。

对此，程杨表示极为震惊，并且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周月盯着上面的数字看。

她考了110，居然比上次整整拔高了30分。

这对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季年此时很欣慰，她赞道：“很好啊。”

虽然这点分数还是不能考学校，但是提升了这么多，周月还是很开心的。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季年，周月说：“还是季老师教的好。”

季年笑了笑。

期末考试完了，寒假也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