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拖延时间了吗?小莲到底在干什么?所有人都看见了,还怎么圆?难不成说是小莲私会情郎?
这茶水铺商贩,苏晓恨不能把他茶水铺掀翻,或者趁着月黑风高,将他的茶水铺推走,让他一贫如洗,全部身家人间蒸发!
她没敢回头看历修远,迫在眉睫,苏晓三步并两步,朝小莲那边去: “我说你去哪了?原来是瞧着好东西便走不动道了。”
待走近时,她才看清,这商贩竟打着,看相算卦幡。
“你在这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把人带来了。”苏晓面色凝重冲着小莲悄声道。
小莲惶急,她眼神一扫左侧的方士,道: “暗卫们进宫了,他是来拖延时间的。”
暗卫进宫在苏晓计划中,她很庆幸小莲懂她,但这个术士是来送死的吗?他一个人死还不够?这般显现在人前,是要拖自己下水吗?
“赶紧走,他……”苏晓话未出口,便被小莲大力拽了几下衣袖。
“赶紧走?”历修远来到苏晓身后,看了看她,又觑了觑一旁的术士,道,“怎么不继续往下说?”
苏晓深吸一口气,笑盈盈转过身道: “我说这术士是个江湖骗子,叫小莲别轻易相信。”
说罢,方士眸中一转,鲤鱼打挺站起身,似怒吼道: “不信神明者,神明自不会庇佑你。”
历修远来了兴致,他倒要看看此人同宫里的司天监相比,谁更为逊色?
“若是你真有本领,不如看看我的相。”
方士的反应,以及安然自若的神情,倒让苏晓觉得,他真有几分窥破天机的道骨。
此人眉眼长得十分锐利,脸颊两侧被长长的胡须覆盖住,年岁约摸四十。
三人目光齐齐落在术士身上,只见他口中默念着什么,随后掐指一算,蓦然抬头,故作神秘道: “公子身份显贵,如同蜀汉名将,有着天生反骨。”
“接着说。”历修远平静道。
“只可惜,你命犯七杀必夭亡。”方士言辞肃然盯着他。
历修远的眸色,显而易见的冰冷下去,苏晓怕他恼怒,命人追究此人来历,必然会打碎她全盘计划。
“休要胡言!江湖术士你看得清自己的命吗?”
方士叹了声气: “此夜便是大限了。”
说罢,方士缓缓放下手中的幡,走到历修远身前,双眸紧捉住他的目光道: “你时日不多了。”
随后,他在历修远阴翳的眸光下,身子重重向前倾倒。
历修远无情地侧身躲开,方士的头颅倏然砸向坚硬的青石板。
苏晓双瞳圆瞪,来不及去接住方士,她的双手停在半空中,视线往下移去。
鲜红的血液从方士乌发下流淌,他的身子僵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离得最近的商贩见到血腥,脸色瞬间发白,脚下踉跄着往别处跑去,口中破音高呼: “杀…杀人了…快跑啊!”
余下商贩们听到动静,纷纷探出身子朝这边看来,流淌的血液以及历修远充满戾气的眸子,直击众人心底,妇孺摊商们尖叫四起,不谋而合的丢下摊子逃跑。
曹公公同侍卫们穿过混乱的人群,跑到历修远身旁护驾。
“皇上,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回宫吧。”曹公公眸中怅然,他脸上挂满汗渍,声线微颤道。
小莲做出防护的动作,紧贴在苏晓后背。
历修远甩开衣袖,在侍卫们的包围下踏入轿内,他们行云流水,却独独撂下了苏晓。
苏晓不知所云,她茫然看向小莲,又看了看远去的轿子,历修远走前,未曾看过她一眼。
“小莲,我们还回去吗?”
小莲手中的拳缓缓放下,搀扶着苏晓来到安全的地方。
“那名术士今夜打算赴死,你知道吗?”就坐于僻静的巷中,苏晓一把抓住小莲的手问。
小莲摇摇头,她说: “暗卫们只说他是谋士,让我带他来此拖住皇上,要皇上晚些时辰进宫。”
她被人算计了,并且是崔青尘的部下。
暗卫们,是否授意于凉朝王后,犹如陶芙柔那般?
苏晓不信崔青尘会害她。
眼下即使能走,她也走不了。
没有皇上的圣旨,她冒然走了便是私逃出宫。
她得回去,也只能回去。
苏晓心智回笼,牵着小莲一步步往宫门去。
*
四更,六壬门戍守的侍卫见到苏晓主仆,便立马掏出怀里的画像,冲着苏晓的脸来回比对。
他们面面相觑,只字不语,打开了宫门。
苏晓带着一身的疲惫,踏入皇宫。
之后的每一道宫门都冲她敞开,即便她穿着朴素。
她细细回想,自从进宫以来,她的衣裙都与皇宫格格不入,都还是身处潜邸时的装扮。
是啊,她是一只被豢养起来的金丝雀,一言一行都在雇主的监视下。
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他人猎杀的玩物。
走了大半个皇宫,苏晓第一时间不是去看崔青尘是否逃了出去,而是来到了景和宫外。
曹公公见到她,立即上前相迎: “杏妃娘娘,皇上找您找得极为辛苦,您到底去哪了?”
苏晓冷眼看他,脚下仍在往前: “他在里边?”
“皇上定然是在景和宫的,昨夜奴才们匆匆赶回来,宫里还闹了刺客,好不容易回到景和宫,才发现杏妃娘娘您不见了,奴才还以为……”
苏晓不满地打断他: “以为我在刺客手里遭了难?”
见曹公公还想虚情假意的解释,苏晓扭过头,大力推开寝殿的门。
寝殿内,几位宫女正给坐立在榻上那人换着伤药。
历修远苍白的唇,上下翕动: “曹莽,让人都出去,杏妃刚从虎口脱离,想必有许多话想对朕说。”
曹公公道了声“是”,还想拽起小莲退到殿外,可这次不同,小莲气鼓鼓甩开了他的手。
苏晓说: “小莲你先出去。”
听到苏晓的吩咐,小莲才不情不愿的走到殿外。
周围安静下来,苏晓踩着步子,悠悠拖出一圆木凳,坐立到历修远身侧。
她拾起宫女们放下的裹帘,落到历修远左臂上方,为其包扎。
这是道一指长的刀伤,伤口处皮肉外翻,透着浓重的血腥味。
暗卫们除了营救崔青尘,还有其他目的,只是不知崔青尘是否参与其中。
历修远满眼欣喜,温声道:“你来了,昨夜没能护好你,让你走散了,幸好你没出什么事。”
“你一直让人监视我?”苏晓无视他的话,自顾自问。
对面的人轻咳一声,虚弱道: “未曾。”
“你什么都知道?”包扎完伤口,苏晓将圆木凳搬动到历修远正对面,嗓音里透着彻骨的寒。
历修远抬眸看她,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怨气 : “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晓眸色无光,面对历修远的桀骜,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愠怒,将腚下的圆木凳,愤然砸向历修远。
此刻,她全身的血液沸腾,仿佛全都凝聚在了手腕之上。
历修远不曾躲闪,他闷哼一声,结结实实地挨下这股沉重的痛意。
郁结的恨意在她心里蔓延,苏晓咬牙怒吼出声: “你还装?你在赌,赌我不敢不回来,你把我当什么?一件随意支配的玩物?”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是对于这一切隐忍的呐喊: “拥有皇权又如何?你只是一个弑兄的罪臣!所爱之人成了皇嫂,这条以血献祭的路上,你对她恨之入骨,午夜梦回之际,都想杀了她吸干她的血,来慰藉你为之付出的不满!”
“是又如何?”历修远额间淤青大片,他嘴角不停抖动,发出疯魔般地笑声。
“我苏晓势不与他人共侍一夫,况且还是你这般不伦不类,内心肮脏,将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恶魔……”
历修远眸光忽变,顷刻站起身,一把掐住苏晓的脖子。
“你以为你有多高贵?天下女人都得臣服于朕,后宫中谁人不想夺得朕的青睐,你是个什么东西?”
苏晓恶狠狠瞪着他,半分不做挣扎。
见状,历修远没了杀人的兴致,他随手将苏晓扔在地上,讥笑着抬起她的下颌: “苏晓,你太妃宫的朋友们都在朕手上,他们的生死可是由你来定夺的。”
苏晓半坐于地面,她呛咳两声,顺了顺气,言辞冷飒道: “有本事杀了我!谁都别想活,我倒要看看你初登帝位,便绞杀凉朝世子,要如何让天下人信服?你杀了他,欲盖弥彰的弑兄罪名,又有多少人来揭!”
历修远脸上严肃,捂住受伤的左臂,回到榻前就坐。
半晌后,他睁着腥红的双眼,从喉间撕扯出阴森的话语: “无论如何,你都是朕的女人,即便共侍一夫,没有朕的允许,你还是得乖乖臣服在朕脚下。”
“笑话,历修远,你难道喜欢一具尸骸屈服于你?”苏晓不屑地轻笑出声。
“你错了,朕不会让你死,脱缰的野马朕喜欢,朕一定会将你驯服。”
说罢,历修远站起身,推开殿门对外边的人说: “都进去看好杏妃,别让她死了。”
一声令下,十数名侍卫踏入寝殿,围在檐下每个角落。
苏晓侧耳去听,没听到小莲的动静,她心中不安,迅疾起身朝着历修远的背影大喊: “历修远,若是小莲死在你的手上,我即便是做了鬼,也要夜夜入你梦中,让你不得安歇!”
他微微侧头,睨了一眼身后的人,随即走出寝殿,重重阖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