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珂将那些纸片都交给自己的“上司”食老板。

她看着对方神色冷峻地一张张看完那些纸片，从喉咙里发出沉重又阴狠地一声“哼”。

“那些人死了吗？”食老板把纸片递还给白珂，拿起一旁的帕子开始擦自己的手指，看上去对于纸片上那些油斑和污渍十分厌恶。

“摩提、已经把他们……都杀了。”

“不错，就该这样。”食老板手心燃起一把火，把那脏污的手帕烧成了灰，然后接着问道，“你觉得，这些都是谁的卧底？”

这题白珂会答。

她说：“那些卧底，都是从、运往铁老板府上、的车队里、揪出来的。”

是的，十个卧底，无一例外，竟然全部来自铁老板的车队。

这个魔人的野心真是太大了，看上去像是要做足准备，然后把食老板的家当一口吞下，完全是不准备给人留余地的程度。

“呵，要我说，是他也不意外。”

食老板缓缓地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往自己的身躯上涂抹香膏：“百珂，你把那些东西都收好了，就是要让铁老板知道自己的计划破灭。当下，除了和轩辕冥的合作，没有什么是重要的，只要他不来捣乱就行。”

白珂赶紧将纸片都收进自己的乾坤袋里，低头应是。

此时，食老板的房门被轻轻敲响，食老板应允之后，摩提低眉顺目地走进来。

他低着头，看上去根本不敢跟食老板对视：“老板，卧底已经全部清除干净了，”

但不是白珂说，食老板先前说的没错，男性魔人身上的味道真的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摩提就站在白珂身侧两尺距离，白珂能问道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浓烈血腥气味，还有兽肉腐烂后留下的臭气。

她几乎敢肯定，摩提刚才杀完人之后，肯定连手都没有洗。

相反，往身上涂抹过香膏的食老板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无比芬芳，其实她的香膏味道有些过浓了，但是跟她周围的一群臭魔人相比，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食老板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摩提笑道：“做得好，不愧是我的车队长。”

白珂看见摩提罕见地抬起头来看向食老板，那种眼神写满了仰慕和爱意，是杀气熏天的恶人散发出的带有缱绻温柔的爱，和他平时的气质过于不符合，明显到连她都能看出来。

她再下意识地去看食老板的反应，发现她竟然勾起唇角，看上去有些满意地享受着摩提如同注视神明一样的目光。

食老板再说出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哄一只小狗：“摩提呀，哪里都好，总是这样事无巨细地向我禀报。”

摩提两颊出现一抹红晕，他赶紧低下头去，不敢让人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他离开后，白珂惊讶地发现，食老板仍然心情不错，继续梳妆时嘴里都是哼着小曲的。

这，难道这两个人其实是一对吗？

她实在有一些好奇了，忍不住委婉问道：“您看上去、对摩提、十分满意。”

“是啊。”食老板从不在意白珂故意装出来的口吃，很宽容地回答了她的提问，“他可是跟我最久、最好用的一个下属，我对他啊，可是满意极了。”

这话听上去实在有一些奇怪。

白珂挠挠脑袋，觉得食老板其实是个游戏人间的放□□商，只对自己的钱在乎，对于其他任何事都不会在意不会生意的性格。

既然这样，她就直说了：“您……知道他、心悦您，对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食老板夸张地仰着头，发出一串尖细悦耳的笑声，“那当然了，太明显了，这不连你都看出来了吗。”

白珂看着食老板笑得花枝乱颤，似乎听见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时，总觉得自己心中产生了一些不适感。

她并没有认真对待摩提对她的情感，把它当做是一个笑话。

“百珂，你不用这样看着我。”食老板突然转向她，脸上仍是笑吟吟的，“你还不懂，最好的下属就是这样的，若是他对我无情，我又怎敢把他当做自己手中的一把剑呢？那不是要刺死我自己吗？”

……

白珂对于这样的观点不敢苟同。

联想起刚刚看到的种种，白珂明白了。这是一个摩提爱慕着食老板，而食老板只是将他的爱慕当成维持忠诚的工具，这样的悲伤故事。

其实细想的话，摩提作为一个堂堂高级魔人，明明可以自立门户却为爱甘当下属，这不是更惨了吗。

哦不，食老板说了摩提哪里都好，也许如果摩提好好洗个澡，把自己身上的体味祛除，食老板真的会正视他的感情呢。

……疯了吧白珂，你居然还在为这两个魔人的情感问题费脑筋。

想他们的话，倒不如想想自己身处长老府的青于蓝怎么样了啊！

-

那么，长老府。

青于蓝蜷缩在比起自己在青龙门的住处显得太过狭小的房间里，身体颤抖着，口中不断吐出大口深色的血液，把自己染红的同时也使地板上积起一滩血，看上去是将死之人正垂死挣扎的模样。

他的房门是大开着的，方清和就站在那里，无声地看着青于蓝此时的惨状，手中攥住的是白珂送给青于蓝的那条挂饰。

青于蓝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随后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他微微抬起头，望向方清和的眼睛里全都是恨意与杀意，他说：“把白珂的东西……还给我。”

那个挂饰，其实自从白珂离开而他自己又无法冲破长老府结界时就已经基本上失去效果了。

以青于蓝现在丹田之内气血的情况，紊乱到用真气都难以平复的地步，又怎么可能只凭一件体外作用的挂饰来平息呢。

但是青于蓝一定要拿回来，方清和……这个无耻之徒，趁着他吐血时取走了他腰间的挂饰，之后就站在门口欣赏自己的惨状。

“你知道是白珂的东西啊。”方清和喟叹一声，声音幽幽，“从她那里骗取善良和温柔，很让你骄傲吧？”

……骗取。

某种程度上来说说得没错，但青于蓝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刻向这种人承认的。

“你一个堕魔之人，也好意思说我么？”青于蓝啐了一口口中血沫，语气带刺。

方清和完全没有被青于蓝的态度惹怒，反而开始绕着他转起圈来，一边转圈一边说道：“青少主啊，你看不起身为魔人的我，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和堕落的魔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定数的啊，你注定就要成为连我这样的魔都比不上的存在，而我才是最后能陪在白珂身边的人。”

什么……定数。

青于蓝只觉得喉间又有浓烈的血气上涌，但仍强硬地压下，坚持问：“你说什么定数？你是谁？”

“哈哈哈哈……”

方清和轻笑起来，笑的是青于蓝什么都不知晓却一厢情愿，笑的是一界枭雄此时缩在地上吐血。

“真是天真的孩童啊。”方清和低下头，细细观察这个一度让仙界闻风丧胆的人，欣赏他现在落魄的样子，“想到你的未来我就相当高兴，你还不知道吧，若是十年后，你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声法虚仙君呐。”

然后，他又刚刚发现不对劲般“啊”了一声，一脸慈悲地笑道：“是我疏忽了，你呀，根本活不到十年之后。”

青于蓝狠狠地盯着他。

说实话，眼前这个好像疯魔了般的方清和，口中说的字句他全都听不懂。

但是哪怕只是一些微小的字眼，都能让自认为已经丧心病狂的青于蓝感到对未来和命运的恐惧。

因为方清和说得就好像他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一般。

那自己摆了十多年的大棋、视为生命支柱的宏伟计划，又该如何是好？它们会随着他一起在十年内消亡吗？

青于蓝发现，他根本无法去怀疑方清和的话语，某种天然的威压不允许他对方清和的陈述提出反对。

这也是命运吗？

方清和将青于蓝脸上急剧变化的神态尽收眼底，面目上流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之感。

“你也是个可怜的人，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这时候，青于蓝已经无法再克制住喉间上涌的鲜血了，又是一股股脏血从他口中大口地喷出，弄得到处都是血腥的气息。

唯独方清和的袍子，仍是雪白的颜色，一点也没有被血污弄脏，可他明明就站在方清和的身边，袍子还垂在了地上。

青于蓝终于明白先前那几次强行突破为什么没能成功了，每一次他想凭借自身蛮力打破结界时，打破的都只有自己的骨头，然后带着伤再去突破，再增添新的伤。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实力层级的人，眼前这个名叫方清和的怪物，他的实力远比自己认识的任何人都要高深。

就在青于蓝绝望地意识到这一点时，方清和开口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只放白珂出去，而不让你出去吗？”

是啊，为什么呢。

青于蓝脑中隐隐有着答案，那个答案让他慌神了好几天，促使他不顾自身情况去突破结界。

现在，那个答案好像真的要被应证了。

“我要她认清你的真面目，被所有人告知你是怎么样的人。而你呢，百口莫辩，只能被我囚禁在这里，做个声名狼藉的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星期我会窜稀式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