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啊，你老实告诉哥，你家真的没有什么土豪亲戚吗？”常安宁抱着杯咖啡，神色复杂地看着王都试妆。

他们星程娱乐成立七八年，连二线明星都没捧出来一个，养着一批三线小演员和小爱豆，靠着微薄分成和割粉丝韭菜过活。

公司不怎么靠谱，经纪人也跟着瞎混，对手底下艺人管得就不怎么严，不收社交账号，也不干涉工作外的私人生活。当然，也别想惹出什么岔子后期待他们善后。

总的来说星程娱乐还算正规，除了没什么资源、没有公关宣传能力、十分贪财爱好割韭菜外……是个正儿八经的艺人经纪公司，从不搞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事。

常安宁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这个圈子的纸醉金迷注定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哪怕老板每年都去庙里烧头香，公司依然死水一滩，吃不饱也饿不死。

谁知道天降一个王都。

之前常安宁对王都说的那些话并不仅仅是为了拉近关系，当初这娃跟着父母来公司签合同时他就一眼认定，这孩子有星相。

他虽没有捧出过什么大明星，但毕竟在圈子里混了十几年，见过不少顶流影帝，知道大明星应该具有什么样的素质。

首先就是相貌。在这个圈子，长相就是硬通货，帅气漂亮是基本盘，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长得不行就没有星相，硬捧也捧不出来。

这一点，哪怕签约时王都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没完全长开，却也能看出他是真的长得好。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白净俊秀的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个Omega小姑娘。最重要的是，这个长相纯天然没有动过刀子！

其次是才华。别看这个圈子里多的是演技烂、唱歌也烂，跳不动还没什么文化的艺人，但真正当红的，有名气的，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才华。

比如哭戏好的，会飙个海豚音的，能说会跳的也不在少数，总之都有那么点粉丝津津乐道之处。要真的什么都没有，那么糊得也快。

换而言之没点真本事，没办法在这个圈子立足，早晚被淘汰。

王都呢，因妈妈是知名爵士舞者，他从小学舞，在舞团里长大的，各种舞种都信手拈来，还跟着DJ老师学过打碟编曲，男团技能满点。

不过有星相归有星相，要是仅凭这些能红，网友也不会天天吐槽大小银幕上尽是资本家的丑孩子了。

在发现王都是个苗子后，常安宁就火速将他划拉到了自己门下，可接触没两天他就明白，是他痴心妄想了。

这孩子确实有星相，但脑子也是真的轴，性格太实诚，为人太正直，腼腆内向又不善交际。

这种人在娱乐圈只有两个下场，红起来得罪人然后被人黑到糊，或者压根就红不起来被打压到退圈。

就像之前公司卖小卡那件事一样，不管自己怎么苦口婆心地劝导，到最后破口大骂，他就是不转公司动态，主打一个装死到底，就因为他觉得这件事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常安宁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正当他以为这个好苗子从此被埋没时，命运的小手一挥，王都出道了。

当然这个道出得很随便，在北市的产业园区，一砖头砸下去十个人有五个出道，剩下五个都是工作人员。

出道不代表能红，但有作品就能参加活动、留住粉丝，还能当做敲门砖去平台制作方那自荐。大制作肯定上不了，但小节目可以去凑个数，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嘛。

常安宁已经想好了，四大打歌舞台上不了，可以去明年新一季的二级打歌舞台刷脸，还有一些平台自制的填档综艺，甚至一些商业活动热场之类的通告都可以试着联系，慢慢积累人气，说不定哪天就能上四大了呢？

结果昨天他就接到了《华语新声》节目组的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下，下周二上午八点准时参与录制。

常安宁当时人都傻了，问了一个十分不专业且傻的问题：“今天才周五，你们不怕剩下两天王都被人超了吗？”

节目组负责联系的工作人员诡异地笑了一声：“你们王都的新歌卖了一百多万，都杀进全年销售榜前五十了，谁超得过？”

常安宁：“……多少？”

等常安宁数清楚音乐平台上《Seventeen》卖出数量的位数，并乘以三得出最终销售额后，他真真切切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1072836，一百零七万有余！

这什么概念？今年所有在华国音乐平台上发售的国内外数字专辑里，王都的《Seventeen》排在了第四十二名。

一个练习生，除了上过大热选秀节目《ACE》外就没有任何活动，到现在还有网友因为决赛车祸舞台天天发动态骂他，常安宁如何能相信真有富婆粉丝愿意掏一百万买他的新歌，送他上打歌舞台？

这概率比他妈彩票中头奖还低吧？

王都被经纪人问懵了，转头就想看他，却被妆发师捏着下巴掰了回去：“别动啊！”

王都不敢动了，梗着脖子瞪大眼睛瞄着常安宁：“真没有。”

他家就是普通工薪家庭，妈妈早年跳爵士确实很有名，还拿过全国冠军，可现在只是普通的爵士舞老师，专门教人跳舞减肥。

爸爸是高中美术老师，常年被主课老师霸占课时，每年除了艺考那段时间会忙一点，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舞室给妈妈画速写。

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都是普通职工，算是小康之家但和豪富扯不上一点关系。二十万花得起，但一百万扔水里听个响这种事，打死做不出来。

常安宁其实也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靠谱，王都家的情况他虽不了解，但就看王都的性格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小孩。

圈子里的富二代星二代，哪个不是飞扬跋扈眼高于顶，少数几个脾性好的也是一副懒得和傻子计较的冷淡模样。王都的气质有点像后者，但理由却全然不同。

人家是高傲，他是害羞腼腆。

常安宁深吸一口气，拍拍王都的肩膀，难得语重心长地说：“千里马常有，伯乐可难得遇到。既然你遇到了，那就要努力，要对得起人家的赏识。”

王都看着镜中的常安宁，重重地点了下头。

说完劝诫的话，常安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多留意你评论区的粉丝，这种富婆粉丝在粉圈里地位超然，应该很出名，找到是谁后跟我说一声。这种粉丝，一定要抓住。”

王都：“……”

看到王都又开始抠手，常安宁欲骂又止，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艺人了呢？

妆发师憋着笑，拍了拍常安宁的肩膀：“常哥，你看看如何？”

常安宁放下揉额角的手，看着镜子里的王都。

怎么说呢，这张脸，就他妈赢了啊！

心里锤胸狂吼，面上却一点不显，常安宁抬抬下巴：“站起来我看看。”

王都起身，在常安宁的示意下后退两步，展示整体造型。

星程娱乐没什么影视、商务资源，但有一样东西却很厉害，那就是时尚方面的人脉关系，因为老板娘就是顶顶有名的造型师。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星程的艺人出席活动从来不缺大牌衣服穿。当然超季高定是别想了，但当季新款却能换着穿，一点看不出来人的咖位还不如衣服的咖位大。

也因为老板娘就是造型师，还是从业十几年的前辈，线上的造型师和妆发师都会给他几分薄面，星程艺人在妆造这一块上，从来挑不出错。

王都现在这一身也一样。

为了做出最适合的造型，造型师先看了《Seventeen》的练习室版本，然后才找品牌搭了一套衣服出来，为妆造奠定了基础格调——简单、干净，充满少年气息。

白色T恤搭配米色的宽松长裤，由绑带替代腰带系住裤子，让裤头犹如花瓣一般绽放在少年腰间。T恤松松地塞在裤子里，没有任何配饰，唯有发型费了点心思。

这造型简单得甚至有点简陋，但唯有这样才适合《Seventeen》舒缓的风格。

常安宁矜持地点点头：“好，就这样吧。”

又嘱咐了王都几句诸如“要好好练舞”“保护好嗓子”“多和伴舞排练几次”之类的话后，常安宁转身离开，心中斗志高昂——

终于轮到他常安宁翻身了！

周二，湖市广电产业园区某摄影棚里。

常安宁双手抱胸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低头看了下表。

妈的，通知上午八点到，这他妈都快下午五点了，还没录到他们！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明明他们是销售额排名第一的人，却最后一个录制，还美其名曰压轴……压你妈的轴！谁他妈等了一天还有精力呈现最好的舞台啊？

给他们安排的休息室也是最外围的，隔着薄薄一层板材就是喧闹的摄影棚，吵得人根本没办法休息。他看别人录完走了想找艺统换个安静点的休息室，却被人各种找理由拒绝，说来说去就是不想给他们换！

常安宁深吸一口气，找到艺统，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请问，还有多久轮到我们呢？”

艺统瞄了他一眼，敷衍地点点头：“快了快了，再等一会就行了。”

常安宁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好，麻烦你了。”

艺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匆匆离去。

常安宁看了眼舞台方向，转身回到休息室，见伴舞们歪七竖八地坐在地上，王都乖巧地坐在化妆桌前看练习室视频，整个房间找不出一张长一点的椅子，他咬了咬后槽牙。

“王都！”

王都抬头看向经纪人，见他冲自己勾了勾手，乖乖走上前：“常哥？”

常安宁比了个嘘的手势，拉着他径直出了门。

一路避着人往里走，直到来到一个休息室门前，常安宁四下看看，拧开门就把王都塞了进去：“里面有沙发，去躺着睡一觉，到时间了我来叫你。”

王都愣愣地站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房间，犹豫片刻后，走到沙发前躺了下来。

等了一天，只能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真的有点累。既然这个休息室没人，那让他躺一下，应该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