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交谈甚欢的氛围戛然而止。

Romas惊恐地捂住了嘴巴，脸色一下惨白，他不知道陆司羽将刚才的对话听过去了多少，只能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回过头的勇气都没有。

刚才在老板那里获得的好感瞬间瞬间跌落至负分，别说涨工资了，今天他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都是个问题。

眼下如此，他抱着一线希望，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叶翡，希望对方能为他说句好话。

谁知叶翡倒是淡定，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但是却表现地从容不迫，甚至又吃了一口抹茶蛋糕。

Romas欲哭无泪，看来只能自求多福。

叶翡舔了舔嘴唇，感受抹茶蛋糕在味蕾处绽放，甜腻的口感充斥着他整个口腔。

大概是因为做出的甜品口感确实符合他的心意，少年的脸上相较于之前多了一分柔和，精神状态也好了一些，被陆司羽抓包后也没有慌张，反而是大胆地直视着对方。

反正招蜂引蝶的人又不是他……

Romas的大脑开始重新运转，他决定直面这惨烈的情景，于是，还没等陆司羽怪罪下来，他就先发制人地说：“陆总，我先撤了。”

说完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狭小的休憩室重新安静了下来。

叶翡放下勺子，看着意境见底的抹茶盘子，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吃完了一份甜品，也太没出息了。

两抹红晕飘上脸颊，刚刚才建立起来的气势如同泡沫一般偃旗息鼓。

陆司羽很快走到他身边，没跟他计较“招蜂引蝶”的事，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他耐心发问：“走吧？送你回去。”

叶翡没有反对，乖乖起身跟在陆司羽的身后上了车。

-

车内。

紧紧关闭的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嘈杂，鼻尖萦绕着似有若无的古龙香。

跟顾晏之身上的味道相同。

让人觉得熟悉又安全。

叶翡突然放松了身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脑勺靠在座椅靠背上，莫名有些发困。

那天晚上在酒吧，也是因为这个味道，他把陆司羽错认成了顾晏之，才那么放心大胆地在人怀里安睡过去，

叶翡余光偷偷打量着陆司羽，男人侧脸线条冷硬，不笑的时候自带威严，怎么看都跟顾晏之毫不沾边。

现在想想，当时喝醉成那个样子，可真是昏了头。

两人相顾无言，等了一会车子依旧没有开出去，叶翡纳闷地抬起头，正想问陆司羽为什么不走，就听到旁边“咔哒”响了一声，接着一个高大的身躯覆了过来。

古龙香的气味在鼻腔内炸开，叶翡浑身紧绷，赶紧半眯上眼睛，装作没有看到对方的动作。

片刻过后，没等到陆司羽的下一步动作，他缓缓睁开眼，看到陆司羽近在咫尺的脸，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看他睁开眼，陆司羽才伸出手，找到他耳后的安全带，拉过来给他扣上。

叶翡脸红得要疯掉。

简直太羞耻了。

接二连三被对方抓包，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未经历过这么社死的场合。

“回学校？”陆司羽收回身子，平时着前方，开口问道。

“嗯。”叶翡小声回答。

陆司羽发动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恰好遇到红灯，停下车后他突然问：“为什么不回家？”

叶翡沉默不答，脸色变了变。

不是他不想回家，而是从他的感受而言，那个家并不欢迎他。

顾睿诚虽然看上去和蔼可亲，但终究是个商人，所呈现出的样子也许只是想让别人看到的样子，叶蕙兰虽然是他的母亲，但是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都在讨好顾睿诚和顾宴之上，并没有把他当作亲近之人。

顾宴之呢？

叶翡低下头，本来顾宴之应该是他在那个家中唯一的期待，但他现在马上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如果再跟从前似的不分青红皂白地黏着他，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想到这里，叶翡再也无法将自己当作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装作对顾宴之的婚事漠不关心。

其实他的心里在意的要命，很想要歇斯底里地质问顾睿诚和叶蕙兰，这么多年是不是只把他当作一个很乖很听话任人摆布的宠物，要不然为什么顾晏之结婚这么大的事，全家没有一个人提前告诉他。

叶翡扭头看向窗外，逃避问题的样子很明显。

陆司羽没有得到回答，便没有再问下去，两人一直沉默到宿舍楼下。

“谢谢。”叶翡整理好情绪，扯出一个极其敷衍的笑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纤细的手指触碰到开关的前一刻，陆司羽默不作声地将车子落了锁。

叶翡茫然地看过去，目光落在陆司羽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那双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银色的腕表在穿进车窗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无比华贵。

他猜不透陆司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个……”

“有件事……”

两人同时开口，叶翡微微讶异，沿着陆司羽的下颌线一路看上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此时的陆司羽嗓音格外低沉。

陆司羽说：“你先说。”

磁性的嗓音摩擦着他的耳膜，传来一阵痒意，叶翡缩了缩脖子，没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陆先生，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晓事实。”

“嗯。”此时的陆司羽极有耐心：“你说。”

叶翡突然不敢跟他对视：“如果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其实我不是顾家的孩子，我的亲生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的母亲独自一人把我抚养大，在我十岁那年才嫁入顾家。”

叶翡说完后，抬眼看向陆司羽，期待着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惊讶、愤怒的情绪。

他不确定陆司羽在得知这件婚事之前，对他的身世了解多少，如果只是从联姻的层面去考虑，他绝对不是陆司羽最好的选择。

他怕陆司羽后悔。

但是陆司羽听到这些话后反应异常平静，平静到像是这件事跟他无关紧要。

叶翡不死心，继续试探着陆司羽的底线：“陆先生，如果你现在后悔想要退婚的话，还来得及。”

陆司羽瞬间沉了脸。

就在叶翡觉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听到陆司羽问：“退婚？你想跟我说的事就是这个？”

叶翡点点头，说：“是的。”

“你讨厌我？”陆司羽没有在他的身世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问题把叶翡问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喜欢和绝对的讨厌，所以他一直觉得如果不讨厌一个人，那么就可以称之为喜欢。

他仔细想了想对陆司羽的感觉，从第一晚的酒吧见面，到后来跟L的聊天，再到今天两人的正式见面。

他揉了揉鼻子，应该是不讨厌的。

但是喜欢吗？

好像这么短的时间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喜欢。

没等到他的回答，陆司羽帮他下了定论：“不回答那就是不讨厌。”

“不是的。”叶翡否认道：“跟喜不喜欢、讨不讨厌都没有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陆司羽嗓音更为低沉，好似在诱哄一般。

叶翡自尊心作祟，怎么也无法矫情地说出两人家世不匹配这句话，只能随便捏造了一个借口：“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陆司羽问：“年龄？家世？社会地位？”

叶翡感觉就快要招架不住了。

就在他认命地说出“家世”这两个字之前，陆司羽突然问：“阿翡，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阿翡…

这两个字是他的命门。

熟悉的称呼让他的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他偏过头，用力咬着下嘴唇，努力眨着眼，克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直到感受到嘴里传来的血腥味。

陆司羽察觉不对劲，往前探了探身子，看到叶翡被咬到发白颤抖的嘴唇，以及眼睛里细碎明亮的光芒，心疼地几乎不能呼吸。

他用了用劲，强硬地捏住叶翡的下巴，大拇指覆在下嘴唇边缘，皱了皱眉，厉声制止道：“别咬。”

叶翡卯足了劲，不肯听陆司羽的话，只见那血意愈来愈浓。

陆司羽眼眸沉地要滴出墨一般，他沉了声，说道：“再咬亲你了。”

这话显然有效，叶翡下意识地松开被咬住的嘴唇，嘴唇上蔓延的血渍沾到了陆司羽的手指上，染红了指尖。

他强硬地别开脸，不让陆司羽看到他此刻的失态，同时带着哭腔的声音警告：“别这么叫我。”

陆司羽拇指揉着叶翡的嘴唇，殷红的唇色饱满剔透，染上血渍后有一些病态的美，他的眼神渐渐移不开，眼底流露出一丝猩红。

陆司羽忍住内心的躁动，叹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少年，防止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叶翡强忍着哭意，但泪珠还是不可抑制地从眼角滑落。

他面无表情，小脸煞白，被陆司羽捏住的下巴动弹不得，只得微微仰起头，但是那倔强的眼神又固执地不肯看向对方，源源不断的泪珠从脸上滑落，像一个精致但破碎的瓷娃娃。

陆司羽的心脏如同被人撵碎了又摊开一般，狠狠揪在一起，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就连哭都不敢放肆，只能默默地无声落泪。

叶翡眼前一片模糊，使出浑身解数抑制着眼泪，但身体和嘴唇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他到底害怕什么？

他不惧怕生病，不惧怕死亡，但唯一惧怕的事情便是交出的一腔真心被人当作废弃的物品丢弃。

那明明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恍惚间，叶翡听到对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看不清陆司羽的口型，以为听错了，不然陆司羽为什么会突然向他道歉。

等到眼神恢复清明一些，他看到陆司羽满眼的心疼，陆司羽说：“我不会退婚，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既然一开始同意了这门婚事，就不再有有悔婚的可能。”

“所以。”陆司羽虔诚地吻上他的额头，“你不能否认，你现在就是我的未婚妻。”

作者有话要说：陆司羽：想退婚？没门！今天晚上就结婚！

叶翡：达咩达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