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北川千秋的医药费并不是马德拉酒付的。诸伏景光把她给直接拽上了警车，警察医院当然不会拒绝帮一个帮助抓住了疑似大型犯罪集团的罪犯的小女孩做免费的伤口缝合。

平心而论，有点痛，医生在做缝合的时候打了麻药，所以北川千秋伸着手臂扭过头去却还有心情笑嘻嘻地看着诸伏景光。

然后下一秒她就因为医生那一针麻醉刺破皮肤的痛感而面部扭曲。

其实很正常，大多数的人在面对一些不会危及到自己的生命的恐惧的时候都会做出一副笑脸的样态，好像只需要自己保持微笑就可以保证不会再害怕了一样。

诸伏景光突然想起来他在大学的时候和北川千秋一起去过鬼屋，完全没有被里面妆发并不是那么精良的NPC店员吓到的他承认，整个鬼屋里面最可怕的应该是北川千秋龇着的大牙和在特定的光影下堪称诡异的笑容。

很奇怪，虽然诸伏景光见过非常多的伤口，当然他见过的更多的还是死亡。在组织里的每一次的伤口都比北川千秋现在要严重上太多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格外不忍心去直视。

他其实心里是清楚答案的——因为这无疑意味着组织的存在已经开始逐渐侵吞“普通人”的世界了，就和工藤新一几乎一样，北川千秋代表着他们拼死捍卫着的光明一侧也开始被黑暗所中伤。

“嘿，hiro，你不会开始自责吧！”

北川千秋回家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冰箱的冷冻层的最里面扒拉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冰淇淋。诸伏景光瞥了一眼被她扔进垃圾桶的包装袋——很好，没过期——她一边舔着冰棍一边笑得一脸灿烂，倒是格外敏锐地就意识到了好友的情绪并说不上太好、以及他的不对的原因所在。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

“这和你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啦……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关系，那也一定全都是正面的。”北川千秋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就往下去说，“如果我不认识你的话，那我绝对不会比今天做的更好，说不定被马德拉酒打的第一下就会晕过去，那么结果可就太糟糕了。”

“毕竟，我的变小和你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的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总感觉她在下一秒就要理直气壮到原地起飞，“反倒是连累你和zero要给我前后打点了——”

“朋友之间哪里有连累的说法……”诸伏景光轻声地反驳了一句。

“bingo！”北川千秋用自己的左手打了一个响指。

她的右手臂受伤了，没敢用力，怕肌肉的动作会牵扯到伤口。左手的第一下则是哑火了，尝试的第二次才成功发出了声响。

“所以hiro也是很清楚的嘛～”她的声音听上去更愉快了，“完全没有任何担心的必要！”

perfect——

向来没有开导他人的经验的北川千秋在心里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打了一个大大的勾，顺便给自己竖起来一个大拇指。

她的表现其实在现实之中执行会显得生硬而又有些拙劣，诸伏景光看了北川千秋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太奇怪了。和自己年龄一般大的朋友突然变成了小孩子、又一脸认真地在自己面前劝服他不要把自己给困在某一个怪圈之中，既违和，又让他不太好意思拒绝。

“我没有……”他无奈地笑着，然后迅速地转移了话题，“你倒不如和我说说看马德拉酒的相关内容，我对一下我之前在组织里的信息，好告诉zero。”

降谷零人其实还在美国，但是偶然联系的只言片语也足够他们分析出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不会等过多久，他就会回到日本来。

“……哈？马德拉酒？”一提到这个男人，北川千秋的脸明显就挂了相，表情管理堪称极度失败。

她不情不愿地又开始了仔细的回忆——笑话，都已经知道这个家伙是组织的人了，她怎么可能真的因为害怕然后脑袋一片空白。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仅限于思想），多多少少也是可以做到在关键时刻仍然记得自己的目的的。

“让我想想吼……”有一点轻微脸盲症让北川千秋根本没有办法清晰地复刻马德拉酒的脸，但既然他被抓住了的话，完全可以让日本公安接手制药厂的案子，所以现在只需要做出最基本的描述。

“白金色的头发，湛蓝色的眼睛。”她把两个最明显的特征报了出来，这也是她一直在脑袋里循环播放的、一定要告诉诸伏景光的文字内容，但是……“其实你也看见了不是吗？”毕竟都已经给人家一拳干晕过去了。

“我真的是给他击后脖颈那里了，哪里那么粗暴了。”诸伏景光更加无奈了。

“但是你千万别学啊，这个是很难找到那个角度的。”他很快就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就算我现在脖子伸在你的面前随便你打，我敢打赌你都没有办法把我给打晕过去的……不要到时候在绑匪面前露怯了。”

北川千秋：“？”

“真的吗？”

诸伏景光：……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北川千秋兴奋了起来，一只右手高高地举起，嘴里念叨着“吃我一记拔刀手刃”云云，眼看着就直接朝着他的方向下了毒手。

“别闹了。”他连低头躲开的兴趣都没有，只是真的吃了一记软piapia又没有丝毫攻击性的手刀，心里感慨着，觉得如果把好友变小之后做出的种种笨蛋行为都给用高清摄像头重新录下来，等到她变回去以后把录像播放，她的表情应该会是相当精彩。

他们这个年纪，小时候的黑历史基本上过去就过去了。现在给了诸伏景光一个录制北川千秋高清黑历史的机会，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好意思放过。

“好啦，话题扯回来。”诸伏景光手上没有摄像机，不由得可惜了一下，但是该说的话他还是需要说，“我确实只注意到了他的头发颜色比较特殊，但如果联系起来他的瞳色的话，我大概知道马德拉酒……是谁？”

北川千秋微微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其实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真的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北川千秋几乎是不可能的选择。他无声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对对对，确实很奇怪。北川千秋听到这个形容就开始猛点头，但没有开口说话，避免打断他。

“是zero三年前在纽约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马德拉酒的，他应该是当地负责了不短的时间的组织成员。”诸伏景光稍微回忆了一下就开始说，“根据他的形容，这个人的脸长得年纪不大，娃娃脸吧有点像，但给人的感觉有点……阴暗？成熟？”

北川千秋没有再点头了。

她刚刚听到了一个开头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了。按照她之前的判断，马德拉酒应该是在日本、甚至可能是东京一带长期负责的，不然不会在这个隶属于组织的制药厂里一个很高的职位上挂名。

这个时间的“长期”，可能都不止三四年，这可和诸伏景光的描述有些不相符合。

更不用说后面他对于马德拉酒的外貌的形容。在北川千秋看来，这可能与她所看见的马德拉酒甚至有些南辕北辙——她所遇到的男人确实长的年轻，可是他的语气、遣词、用句，反而表现出一种不足够他的年龄的幼稚感，总之绝对不会是成熟。

“……马德拉酒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北川千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她把自己的观察与疑惑告诉了诸伏景光，然后就看到对方的脸色并没有那么好看，都多了几分凝重的味道。她不知道诸伏景光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对方似乎还是有些想法并没有直接告知于她，不过北川千秋也不在乎。

“可能吧。毕竟组织的科研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如果在给组织成员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把人给搞得精神分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暂时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来管他们。”诸伏景光耸了耸肩膀表示不置可否。

“还有什么吗？”他继续询问。

“嗯……弗兰沃德？”北川千秋眼睛随便地转了转，好像也就只有这个可以说一说了，“他逃了嘛，但是有一件事情蛮奇怪的，理论上他是中了工藤新一的麻醉针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完全不受影响的……”

诸伏景光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显而易见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个逃跑的组织成员还有此细节。

“那大概是科研组出来的人——”他停顿一下，“不是研究的，就是被研究的，而且我的直觉还告诉我，他可能是后者。”

“所以这就很有意思了。”诸伏景光的眼睛亮着诡异的光芒，“——他们怎么会认识你这张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