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自用劝了好半天都没有劝住一心想挑事的向妈妈，不免也被勾起了火气。

当老师的都遇到过不讲道理的家长，但这并不意味着老师必须迁就家长。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看不下去了。

舒捷先给吴自用的杯子加了热水，又给向妈妈的杯子也添了水，这才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向妈妈，你觉得当下对向彦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经过观察，舒捷发现向妈妈是个非常擅长“蹬鼻子上脸”的人，别人越安慰她，越是好言好语，她越不领情，反而觉得自己特别在理，所有人都应该听她的。

所以，舒捷没跟向妈妈客气，一个问题就把她问懵了。

大概是问心有愧的缘故，向妈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身体也变得十分僵硬。

从进办公室到现在，向妈妈一直在发火，在指责别人，在讲自己的付出，在讲她有多么辛苦、多么爱孩子。

尽管向妈妈口口声声都是“爱”，可她的主语一致都是她自己，仿佛向彦只是她为了证明自己而时不时拿出来摆弄的道具。

正因她不是来解决问题而是来寻找存在感的，舒捷说话才非常不客气。

对付这样的人，一次就要灭掉她所有的气焰，否则后患无穷。

舒捷没有耐心等向妈妈编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作为一名高三老师，我的经验告诉我，对每一个高三的学生来说，最重要的是环境。”舒捷的双眸盯着向妈妈，非常有压迫感，让向妈妈不由自主地想逃避，不敢与舒捷对视。

但是舒捷没有放过她，这个自诩为孩子好的女士，正在毁掉两个孩子的人生，而她还在为自己的愚蠢沾沾自喜。

对于这样的人，舒捷没什么好说的，也不需要容忍他们的愚蠢。

舒捷要做的是为自己的学生负责，教育家长不是他的责任。

“每一个正常人都知道高三对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舒捷没给向妈妈张口反驳的机会，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对向妈妈的指责：“不是每一个学生都有复读的机会，也不是每一个复读的学生都会考上好大学，事实上，通过复读考上好大学的几率微乎其微。”

“你现在把向彦的生活搅得一团乱，让他不仅要为学校里的人际关系烦恼，还要承受你的情绪，你觉得他还有空关心自己的学业吗？”

“在你的心里，到底是向彦的学业更重要，还是你自己的感受更重要？”

舒捷的一个个问题压迫得向妈妈低下了脑袋，因为这些问题戳破了“我是为孩子讨公道”的这张虎皮，戳中了她的软肋，把她最不想要曝光的一面曝光了。

刚才向妈妈敢和吴自用叫嚣，是因为吴自用一开始就好言好语的说话，她当然敢顺着杆子往上爬。

但舒捷给向妈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舒捷的压迫感让她觉得如果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脸丢光，最好不要乱说话。

尽管向妈妈不自觉地放低了姿态，舒捷依然没有放过她。

“你口口声声是为了向彦而来，但我问了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怎么就答不上来呢？”舒捷依然紧盯着向妈妈，没有放过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微小的表情：“那我换一个问题，你觉得现在的向彦需要什么？”

“……”答不上来的向妈妈尴尬得要命，只觉得丢了面子的她突然抬起头来恨恨地盯着舒捷：“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投诉你！”

即使被威胁了，舒捷也没有放松姿态，反而笑了笑：“这是你的自由，请便。”

舒捷才不会被“投诉”两个字吓倒，当老师的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次踏进十二中之前，舒捷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己迟早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但他从来没怕过，更没有担心过。

从一开始舒捷就知道，自己的教育方法、理念肯定会被人质疑，也有极大的可能不被理解，但他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一个畏手畏脚的人。

他有足够的底气，也有足够的信念。

“但是，伤害我的学生就是你的错。”舒捷说道：“不要用你的自以为是挑战我的专业。”

这明面上的指责甚至带着点挑衅意味的话，不仅把向妈妈吓到了，也把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吓到了。

这年头的家长比学生还脆弱、矫情，不管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学，总有一部分家长需要被其他人哄着、供着，不然就跟神经病似的搅得老师们不得安宁。

所以，好多老师哪怕心里为学生着急，把不懂事的家长骂个半死，也不会在公开场合说这种话。

他们甚至不能对自己的家里人和朋友说这样的话。

舒捷的“勇”和“猛”超出了吴自用等人的想象，打破了他们对舒捷睿智、冷静、沉稳的认知。

不过老师们很快就回忆起了舒捷和张书衡打架的事情，猛地意识到，在关乎学生利益的事情上，舒捷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妥协。

向妈妈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的眼睛上下乱飘，她平日里经常用“投诉”威胁别人，每每说出这两个字，别人总会让步，让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舒捷这种根本不怕投诉的人，这让她手里唯一的牌失去了底气。

不仅如此，舒捷还反过来威胁她。

“你昨天在学校门口动手打了我的学生，这是当时在场的人有目共睹的事情，不仅如此，我们学校门口还有高清摄像头。”舒捷说道：“你觉得这件事闹到未成年人保护协会那里会怎么处理呢？”

舒捷的威胁就像给向妈妈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你现在正在毁了向彦的高三生活，你还要毁掉他的将来吗？”

“如果你当街打女孩子的事情记入档案，影响到的人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个，向彦同样会被影响，到时候，你的丈夫和你的孩子又会怎么看待你呢？”

“……”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沉默了，他们现在都有点同情向妈妈了，虽然她并不值得被同情。

说到威胁，向妈妈张口闭口都只有投诉，哪里像舒捷这样，不提投诉两个字，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成为向妈妈的掣肘。

舒捷没有继续威胁向妈妈，而是转了一个弯：“如果你觉得早恋是错误的，那你之前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把早恋的危害和向彦讲清楚呢？为什么不与向彦沟通呢？”

“向彦已经高三了，如果你们觉得小学就谈早恋的话题太早，那初中三年，高一、高二的时候，作为家长的你们在做什么？”舒捷继续追问道：“不要说初中了，孩子长到五年级、六年级的时候，老师们就开始提醒家长要注意孩子的状态，好好关心孩子的成长，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大部分双职工家庭的孩子都会得到家长的陪伴，你是全职太太，你家里有保姆，有钟点工，你并不是那种需要把精力花在家务上的全职太太，你有大把的自由时间，你可以发展事业，你可以陪伴孩子，但你在做什么？”舒捷的话压得整个人办公室的人都摒住了呼吸，舒捷一点都没有跟向妈妈客气：“棋牌室就那么有趣，能够让你把亲生儿子置于脑后？”

“陪伴向彦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舒捷继续追问：“一天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听孩子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你觉得孩子是神，生下来就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听到舒捷提到棋牌室的时候，向妈妈的脸已经挂不住了，她没有料到向彦竟然会把这种事情也告诉老师，完全没有注意到吴自用脸上惊讶的神色。

吴自用太惊奇了，不知道舒捷是从哪里打听到这种私密的事情。

但从舒捷越来越严厉的语气可以听出，舒捷对向妈妈的不负责任非常反感。

舒捷还没完：“你觉得出了事就来找别人的错就是对向彦负责任的表现了吗？刚才你和吴老师谈了那么多，你有哪一句话是真的要为了向彦好？是在为他的将来做打算？你认为一直揪着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放就可以改变历史了吗？”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个好妈妈，希望向彦考一个好大学，就不要给他的人生添堵。”

“向彦是一个高三的学生，他的责任是高考，不是哄你开心。”

“你已经四十多岁了，不是十四岁。”舒捷看着向妈妈：“应该分得清事情的轻重，如果你不能消化自己的情绪，化解自己的担心和恐惧，那是你的问题，不是别人的责任。”

舒捷说道：“你比别人生活幸福，有资本去创造自己的事业，增添自己的底气，但你贪图安逸放弃了，这是你的选择。”

向彦妈妈的面子里子都被瓦解了，舒捷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和心上，刺得她坐立难安，脑袋一片混乱，根本不敢与在场的任何人对视。

她突然很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来学校，懊悔昨天为什么要这么冲动，让自己的把柄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如果这些事情传到了她丈夫的耳朵里，不知道她丈夫又要怎么指责她？

向妈妈的眼眶突然红了，满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如何倾诉。

舒捷对她贪图安逸的指责令她心虚不已，她不肯承认自己那种人，可是这么多年，那么多的时间和机会都被她无视和浪费了。

到头来，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没照顾好。

“在你批判别人之前，你先问问自己，你有指责别人的资格吗？”舒捷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向妈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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