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过分坦然接受
向晚下了晚班回家,陈喻在客厅看电视等她,电视里放着花园改造的节目,正演到花园被修复一番,现出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惊艳景象来。
电视里的惊呼声被陈喻用遥控器调低音量,他转头看向在门口换鞋的向晚,“你回来了。”
“恩。”向晚说,然后疲惫地低头捏捏肩膀,然后把外套挂在入门处的衣架上。
陈喻站起身,准备去厨房,问她:“饿吗?我留了吃的给你。”
向晚摇头,“不饿。”
陈喻还是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啤酒,“你喝吗?我打算就着零食喝一点酒。”
向晚还是摇头。
“你考试考完了对吧。”
“是,今天最后一门了。”
“考得怎么样?”
陈喻笑着摇头,“不怎么样,果然要夏校的时候重修了,夏校再不过就要耽误毕业了。”
他说完打开啤酒瓶,坐会沙发上,他换了电视的频道,转一圈到体育频道,现在插播着皮肤癌的广告。
“这广告真的没完没了。”他吐槽道。
向晚附和道:“皮肤癌啊,这里高发的疾病嘛,不过这么高发,他们还总喜欢赤身晒太阳。”
广告里大呼小叫的声音还是显得有些扰人,陈喻把电视静音,靠在沙发上等它结束。
向晚换好睡衣,坐在陈喻旁边的单人沙发椅上,离他有些距离。
陈喻突然说:“白天的时候,石越说他好像在大学附近看见你了。”
向晚看向电视里的画面,面上也没有表情的变化,“嗯”一声后说:“碰见熟人在那吃了饭。”
陈喻沉默了一会,问:“我认识吗?”
“不认识。”
陈喻又说:“好像是个男生?”
“是。”向晚没有犹豫地回答,她的态度干脆,倒让陈喻的疑问显得小气。
陈喻因此没有再发出疑问,而是说:“是我太小气了吗?你跟我不认识的男生一起吃饭,我还不知情,我总觉得怪怪的。”
向晚看向正看着她的陈喻,摇了摇头,“对不起,我该告诉你一声。”
陈喻被她模棱两可的态度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视里的广告已经结束,开始回放起足球比赛,但他已经没心情去看,他握着啤酒易拉罐像喝水一样灌。
他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向晚已经做好准备全盘托出,却因为他没有问出口,也不想再说。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动机,为什么去见贺以恩,又为什么无法不再见他,六年也许不够让情感全部消耗干净。
但陈喻呢,一个正确的选择也并非是毫无情感的选择,至少他让她的生活简单得多,工作、学习和生活,全都以理所当然的秩序进行着,他们未来可能会有小的烦恼,磕碰,和可能的隔阂,但都没什么是无法解决的。
他们有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但没有哪一种,贺以恩可以给她。
她为最后这个想法,心里猛然抽了一下。
向晚站起身,对陈喻说:“我先去睡了。”
陈喻“嗯”一声,然后打开电视的声音,比赛的解说,裁判的哨声,和场下观众的呐喊声,一齐遮掩住两人之间的尴尬。
向晚躺在床上,一直闭着眼,却没有睡着。门掩着,客厅里微弱的声音传来,也根本造不成困扰,但她被负罪感折磨着。白日的见面,和电话里躺着的号码,都是一种背叛。所以才难以启齿,所以才要避开话题。
迷迷糊糊间,在闭着眼半睡的时候,外面的声音中断,灯也被关掉,陈喻回到了卧室,躺在她身旁。
陈喻好像知道她还没睡,靠近她将她揽在怀里,他身上有很淡的酒气,不像喝多了。
向晚感到他的吻落下来,身体也贴近自己,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不允许她的闪躲,可她整个人却僵直起来,直到最后,干脆转身伸手轻轻推开了他。
“陈喻,我累了。”
陈喻停下来,贴着她的手也离开,然后向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你最近很反常,你知道吗?”陈喻说。
向晚没有说话,像是承认。
陈喻转过身去,与向晚一起平躺下看着屋顶的天花板。
“那个人就是白齐的弟弟吗?”
几乎都不用猜测,她只要显露出强烈的情绪来,通常是与这个人有关,向晚曾经提及过自己学生时代的恋情,但说得简略,说的时候也强装着没什么情绪,却还是被陈喻看出了破绽,他是个细心的人,大家都这么说,所以说他体贴入微,是个很好的恋人。
“是。”
她还是一样,不加犹豫地承认,可以说是坦诚,也或者是不再想费心欺骗。
向晚又说:“只是吃了饭,其他什么都没有。”
“若是发生了什么你会告诉我吗?”
“我会。”
向晚的回答是认真的,陈喻也知道。
“我倒宁愿你愿意费心思骗我。”陈喻的回答也古怪起来。
向晚愣了愣,转头看他明明平静却显得难过的表情。
“初恋总是难忘对吗?”
“你这么认为吗?”
“我不知道,我的初恋很短,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陈喻的话里显露出不满,一种感情不对等,相互不平等的不满。
“我答应你的时候说过的,我也许很慢才会爱上你。”
“我以为那个很慢早就被克服了。”陈喻说,“可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他的恼怒越来越明显,向晚因此沉默起来。
“我知道是我的错。”向晚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开口:“我们…”
陈喻却打断她,“别说了。”
他又重复道:“别说了,以后再说吧。”
向晚觉得此时自己可能没有立场坚持把话说,于是没有再开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都入睡了,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不停地醒来,不停地确认时间,梦做了好几个,却一个都没记住。
*
接连好几天,李南栖和陆深都隔着打开门的墙一起吃饭,陈姨觉得些许惊讶,但听见两人偶尔的闲聊又觉得安慰。
甚至有时候吃完饭了两人也不会离开,李南栖会继续在厨房的餐桌打字写作,而陆深则在客厅看书,他们听着音乐,有时候一张黑胶唱片反复地听,直到李南栖自己也听腻了。
“林先生,我可以自己买些唱片在这里放吗?”李南栖问他。
“可以。”陆深说,“是音乐都听腻了吗?”
她笑着说,“有一点。”
陈姨在旁边打扫卫生,加入他们的对话,“说真的,我都听腻了。”
李南栖笑起来,“你看吧,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不然连你手机的蓝牙也可以,黑胶唱片的音乐毕竟有限。”
“可以吗?”李南栖说。
“当然可以。”陆深的口吻随意道。
陆深说话越来越自在,有时甚至都不再伪装自己的声音。
陈姨插话道:“对了,林先生,李小姐,明后两日我可能要请假两天。”
陆深听出她语气有些为难,问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倒不是不好的事。”陈姨说,“只是我女儿女婿有急事要出差,需要我帮忙照看两天孩子。”
“没问题,你安心去就好了。”陆深说,“让安叔也陪你一起吧,这几日我也用不上车,我记得你女儿家里是两个孩子吧,你一个人未必忙得过来。”
陈姨连忙道谢,“没事,最多帮我一天,第二天就让安叔回来。”
李南栖讶异道:“我都不知道您女儿也在这里。”
“她很早就搬出去了,结婚后一直住得离我们有些远。”陈姨说道。
李南栖点点头,从她语气里听出点无奈。
“孩子嘛,长大了自然跟父母就没那么亲近,我们也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不住在一起也少些摩擦。”
“都一样的,我跟我妈妈关系也不算好。”
陆深安静地听她说着。
李南栖说:“不过呢,并不代表我不关心她,见不到心里也惦记,见到了不超过两天就会吵起来,干脆这样见不到感情还好些。”
“你跟你妈妈常常打电话吗?”
“最近没有常打,她要再婚了,忙她的新生活。”
“那是好事,老来了还是要有个伴。你心里应该也放心了。”
“恩。总归希望她能过得好。”
李南栖说完,突然安静下来,她想起陆深母亲的意外,她还记得林惠,漂亮又亲和,与陆深的关系亲近且融洽,相处间像朋友,偶然又像相互依靠的陪伴。
失去至亲的痛苦她可能知道,但是父亲对她来说是一个存于想象里,没有实际情感回忆的寄托,但对陆深来说,他的失去则具体得多,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与他自小相伴的人,会聆听他,关爱他的人,突然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陆深好像也感到了她突然的沉默里的伤感,他偷偷看向玻璃里反照的她,她蹙着眉,好像在想什么难解的事,然后打开的电脑被合上,她转头看向窗外的花园。
白日晴朗,阳光落在桌面上,也拂落在她的面颊上,让她微微眯着眼。
“林先生。”李南栖突然开口,“要不要一起去花园走走,外面的天气这么好。”
她突兀的提议,让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只是愣在原地。
李南栖站起身,将电脑抱在手里,也没有催促他的回答,只是说:“那我在那边等你。”
她从厨房的后门绕到通往花园的路,也不等他跟上,又好像无所谓他会不会来。
陆深站起身,站在原地踌躇着,他心里清楚她在迁就他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面容这件事,但这种迁就却让他感到轻微的被看穿的羞耻,这羞耻感也许是因为他厌恨她对他表露的,善解人意的怜悯。
但她又有什么错,从不提及他受伤的事,也不追问他的心结,只是这样平淡地提出邀约,不给他一点压力,甚至都没有立马揭穿他是谁。
她分明知道吧,他是谁这件事,所以她才会提起从前,所以几乎对他有破绽的话语全都忽略不计,甚至过分坦然地接受了可能和他单独相处这件事。
可他为何这样气恼,好像这气恼不是对向她,而是对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状态不好写得慢,怕到后面存稿不够,所以会两天一更,虽然隔壁明天开新文,但那个是很早以前就写的,存稿充足,因为是没试过甚至没怎么读过的题材,我是怕再不发出来我会没勇气发了,所以不会耽误这本的更新。其实这个故事写得有点任性,可读性和故事性都存疑,虽然点击很少,但是看到每天更新的章节都有人在看,还是很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