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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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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的雪总是来的很早。

军中等来了拖欠许久的粮饷,霍炳秋将军为了抚慰将士们,破例允许来了一场篝火宴会。

军中的篝火宴会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就一帮大汉围坐在火堆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时间营地里热闹非凡。

相对而言,后厨那里就冷清多了。

因为宴会上是将士们自己烤肉吃酒,也就没后厨什么事,庖官寅伯都一个人坐在帐外,背对着满营篝火,默默喝着肉粥。

此时一个小兵嗒嗒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俩烤兔腿,一屁股在寅伯都旁边坐下,热情地递给他一只:“给!”

“韩峰,你怎么不同其他人一起吃?”寅伯都笑着回绝了他的好意,把盛着肉粥的碗端起来给他看了看,表示自己有吃的。

“你就吃这个啊?”韩峰不满道,愤愤地收回了兔腿,咬了一口,含糊道:“我给你什么你都不吃,怎么,怕我下毒啊?”

寅伯都无奈地笑,说不是。

韩峰:“那是因为什么啊?”

实际上寅伯都不止不吃韩峰给的东西,其它任何人给的东西他都不吃。除了刚被捡回军营的时候吃了几口军医灌的汤药和流食,之后就再也没吃过经了别人手的东西,实在难伺候得很。不然霍将军也不会让他一个玩冰的小子去当庖官。

韩峰啃着兔腿斜觑着他,只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好看了。

据说寅伯都家中原是经商,养尊处优饱读诗书,后来家道中落投笔从戎。但也不是他自愿从戎,说是逃难时遭了入侵的鬼蛮人抢劫,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最亲的妹妹也不知下落。他一个人遍体鳞伤的不知道走了多久,遇上了行军的霍将军,而且若不是看他有些修行的天赋,光靠个好看的皮囊可没法在军中待两年。

但此人也确实娇气了些。韩峰嫌弃地想,两年来鲜少上战场,整天窝在帐里也不知道干嘛。腰间还时常挂着个跟之前传说中大漠里的白无常一样的惨白面具,好几次把进庖厨的将士吓个够呛。

这样一个人,在军中定是不讨人喜欢的。但是唯独韩峰愿与他交好。寅伯都也问过为何独独他愿与自己来往,他倒也腼腆地说了。原来他从军前家中已有妻儿,于是格外怕死,虽不至于成逃兵,但也着实谈不上英勇,为众将士所不屑。

敢情他俩是废物之间的惺惺相惜!

韩峰偷偷看他,心说:实际上他也不是一副让人讨厌的皮相。寅伯都脸型瘦削,棱角分明,但或许是诗书读多了,周身气质温润,倒显得柔和些许。此时他怔怔地望着覆着雪的大漠,倒显得很深沉。

韩峰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寅伯都并不是就是个富商子弟,他平常静下来常有一种王公贵族才有的——

才有的什么呢?韩峰说不上来,也不能说是贵气,毕竟有时寅伯都还是很亲和的。

韩峰看着寅伯都默默地喝粥,突然就反应过来寅伯都身上有什么了——有成大事者的沉静和上位者的淡漠。

韩峰认识寅伯都两年,从来没见过他因什么人什么事起过较大的情绪波动。他心里似乎压着什么沉重的事,压得他不得不包容宽厚。

韩峰和寅伯都坐了一会儿,啃完两块肉就走了,毕竟他今晚还要巡逻,宴会再热闹,巡逻的人还是要的。

寅伯都好像没注意到韩峰的离开,一碗肉粥被他喝出了珍馐之感,愣是一小口一小口抿了好久才喝完。

喝完他似乎感觉到什么,把碗抬到眼前一看,一直端着碗的手指边缘竟已经有了冰碴子。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恼,拎着空碗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帐篷。

寅伯都就是个庖官,本来不会有自己单独的帐篷,恰巧其他帐篷睡不下了,就让他自己睡一间小帐篷。

那还真是小帐篷,只将将放得下一张床。

时间很晚了,韩峰巡逻的时候晕晕乎乎的,在营地转了几圈,朦胧间好像看到霍将军进了寅伯都的帐篷。

他困得很,脑子不清醒,没对此事作过多深究,又迷迷糊糊继续巡逻去了。

寅伯都本在自己帐里清理碗筷,感觉到有人进来,浑身气息一凛,肌肉紧绷,竟是随时准备暴起的架势。

“嬴公子,是我。”霍炳秋沉着声音说。

寅伯都转身,对这位在军中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将军躬身行礼:“霍将军。”

寅伯都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霍炳秋也回望了一下,随即解释说:“没人跟过来,公子放心。”

寅伯都这才笑了笑,把床铺收拾了一下,示意霍炳秋坐。他说:“承蒙将军照顾,我想我该离开了。”

霍炳秋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道:“实际上你并不需要离开,军中缺少干将,你已经用这个假名过了数年,就是再继续留在军中也不会有人生疑,你......”

寅伯都笑了笑,说:“将军知道我留在军中的原因,您也不必多劝。”

“我知道,只是......”霍炳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兮儿的下落,我找到了。”

寅伯都眼前一亮,霍炳秋又叹了口气,说:“只是......她失忆了,被封为靖武公主,现在被养在宫里,我上次参加宫宴,有幸见过一面。”

“失忆了?”寅伯都皱眉,急切道:“是魏后......?”

“不是。”霍炳秋解释说,“兮儿是突然出现在宫门外的,被带回去的时候已经失忆了,只记得八年前,出事之前的事情。”

闻言,寅伯都愣愣地说:“也就是说,她现在和十岁小儿无异......?”

霍炳秋:“那倒也没有,现在心智和成人无异,就是格外天真活泼些。”

寅伯都舒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寅伯都垂眸,捏着面具的绑带不再说话,霍炳秋看着他欲言又止,过了好久寅伯都才注意到他的目光,示意他有什么话就说。

“嬴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打算,但是这些年,除了魏后追查你们,皇上也一直在找你。”霍炳秋赶紧一口气说完。

寅伯都——或者说嬴惑,神情有些恍惚地抬头——他听到“皇上”这个称呼,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那个不擅朝政沉迷声色的先帝。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霍炳秋说的是姬宇,曾经的太子,自己曾侍读的那个人。

嬴惑好像还是没被触动,沉默片刻,站直了拱手行礼道:“不日我会启程去见兮儿,感谢将军这两年来的照顾,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霍炳秋看劝不动了,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好吧,只是你别让魏后发现。”

嬴惑笑,说:“谢将军提点。”

霍炳秋无奈地摆摆手,说:“你能怎么去见虞兮呢?她一直在宫里,皇宫有禁制,就算是你的通天井也进不去宫里吧?”

听到通天井,嬴惑下意识地握了握拳。

“哎对了,我怎么这几年都没见你怎么用过通天井,反而看你用冰比较多,怎么回事?”霍炳秋皱眉问。

嬴惑抬头看了他一眼,右手握拳,再慢慢张开,空中像是水面一样泛起漩涡一样的波纹,然后慢慢展开一个巴掌大的黑洞——这就是嬴惑的“通天井”。嬴惑随手拿起一根棍子扔进去,接着在霍炳秋脚边又出现一个通天井,那根棍子就掉了出来。

嬴惑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随即微微笑着跟霍炳秋说:“能用。”

霍炳秋放心了,道:“这么多年过去,你们小辈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我也干预不了。当年我没能帮嬴大人一把,我也......”他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嬴惑叹了口气,安慰道:“将军不必介怀。”

霍炳秋深深地叹气几次,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就在这几日。”嬴惑说,“走的时候会向将军辞行的。”

霍炳秋艰难地笑了笑,想起了什么,拿出一个储物袋,说:“这里面有几两银子和几个灵玉,有助于修行的。你也别嫌少,世道不好,咱家也没余粮了。哦对了,还有进城的通关文牒。”

嬴惑一惊:“将军,不必......”

“唉,你就收着吧。”霍炳秋说,“如果真的能见到兮儿,代我问个好。”说完他又想到什么,苦笑道:“嗐,她估计也不认识我了,算了吧。”

储物袋被霍炳秋强行塞进了嬴惑手里,嬴惑心情复杂地拿着沉甸甸的储物袋,沉默片刻,单膝下跪行礼,道:“此恩,晚辈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霍炳秋连忙把他扶起来,说:“不敢当不敢当,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和兮儿就好了。”

嬴惑点了点头。

·

嬴惑踩着年节的关头到了京城。

他拥有类似于缩地千里的通天井,所以嬴惑在一念之间就能去他想去的地方,而且拥有通天井之人也会有一个芥子世界,可以储物或是躲在里面。他进京为了不显得太突兀,并没有把所有行李放在芥子世界里,而是拿了一部分换洗衣服在包裹里。

那部分还是韩峰送给他的,那家伙在得知自己要走的时候气急败坏的,一边痛骂他没把自己当兄弟,一边帮他整理盘缠,还送了他几件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嬴惑摸了摸肩膀上粗麻布的绑带,无奈地笑了。

他穿得朴素简陋但是体面,看起来就像个来投奔亲戚的乡下少爷。他没有第一时间就进城,而是在城外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墙,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脸,心想: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没人认得出自己了吧?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定了定神,抬脚向城门走去。

进城的过程很顺利,也幸好有霍炳秋给的通关文牒;守卫似乎也有些散漫,草草扫了一眼就让他过了。走的时候还听到说从明天开始京城将加强守卫,因为年末的宫宴。

宫宴?皇宫要进去太难了,相对开放的宫宴应该是一个见到虞兮的好机会。

嬴惑进了城,第一时间去了一家......青楼。

或许你会觉得疑惑,其实嬴惑也有点无语,为什么半指仙置办什么产业不好,非要开青楼啊!

八年前嬴惑带着虞兮从京城逃离,在荒野被半指仙救下,带入自己的芥子世界医治。嬴惑这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世上还有第二个拥有通天井能力的人。半指仙修为极高,嬴惑遂在伤愈之后拜半指仙为师,在半指仙的芥子世界世外桃源里躲了四年,听闻外界世道混乱,大周和鬼蛮又起了战事,嬴惑和虞兮才离开半指仙的庇佑,去北方大漠之上四处伏击鬼蛮军队。因为他和虞兮常年以白衣现身,又形如鬼魅不见踪影,被两方军士称为“白无常”。

他临走的时候,半指仙将一件信物赠与他,是一个小琉璃珠,坠着一撮灰黑相间的毛发,做成了配饰的样子。半指仙告诉他,如果去京城没有落脚之处,就去一个叫“铜雀台”的青楼,那是自己的产业,把信物给管事嬷嬷看了,她会收留嬴惑。

嬴惑站在铜雀台门口犹豫了又犹豫,直到都已经有路过纨绔嘲笑他乡下人没见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他才鼓足了勇气踏进铜雀台的门。

一进门,撩开珠帘,看到就是一大簇锦绣花团,往左看是一张张酒桌,此时都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莺莺燕燕混在一起嘻笑打闹;往右看,前方筑有高台,高台之上有比较清雅的歌女舞姬,台下坐的则是些风雅之士。

嬴惑一进门就被迎客嬷嬷逮住了,嬷嬷看着也就三十来岁,正是岁月赋予女人最浓厚女人味的年纪。她也妆扮艳丽,着一席大红纱裙,腰间缀有珠花,再无其余装饰,将她的好身段衬得一览无余,妩媚动人;但她又偏偏披了一条素色纱巾,一边挂在手臂上,一边盖过香肩,长长地垂下来,点着豆蔻的纤纤玉指捏着,往嬴惑面前一扫,阵阵花香直扑面门,嬴惑一个恍惚,差点被她蛊惑住。但是反应过来后他皱了皱眉,拱手作揖拉开了距离,道:“在下……寅伯都,受人之托有一信物欲交于此间主人,望姑娘成全。”

可能是那句姑娘讨好了嬷嬷,她笑起来,掩去了眼中的猜疑与防备,道:“什么信物呀?给我看看?”

嬴惑面露难色,眼神往左右望了望。

嬷嬷反应过来,捂嘴笑了两声,说:“我倒是忘了,大门口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她不等嬴惑回应,直接转身向簇簇花团后走去。嬴惑连忙跟上,只见嬷嬷撩开花朵组成的帘子,示意嬴惑进去。

嬴惑点点头,躬身走了进去。嬷嬷也没管外人是不是会跟来,迅速进门,放下了帘子。

“公子现在可以把信物给我看了么?”进门是一条长走廊,嬷嬷也不准备带嬴惑继续深入,抱胸笑着看着他。

嬴惑微微皱眉:“在这里不会隔墙有耳吗?”

嬷嬷一笑,说:“公子不必担心,此地有类似通天井的阵法,外人进不来的。”

嬴惑一怔,这才放心,从自己的芥子世界里取出琉璃珠。

嬷嬷一看,脸色就正经了很多,把琉璃珠接过来细细地看了,才微微笑道:“……是他。哼,取了啸环的尾巴尖毛,不知道啸环跟他闹了几天。”

嬴惑正想插嘴,嬷嬷又将琉璃珠还给他,说:“你是仙君的徒弟?跟我来吧。”

她说着又自顾自地往深处走,嬴惑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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